这是一场恐怖的杀戮。
耳旁只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
血便喷洒而出,并形成了一片殷红的雾。
十个长老瞬间掉了脑袋,那一双双写满着恐惧的眼睛来不及闭上就断了气,骨碌碌地滚在祭祀台的白地毯上,红白相影,更令人感到恐惧。
周围响起了尖叫声。
人群争相奔走逃跑。
走不及的,被后面的人推倒,然后像踏板被一双双的脚踩过,最后,惨死……
有武功的人,与黑衣‘鬼’纠缠着打斗。
但这些‘鬼’,是精英中的精英,即使是宇文蓦奕,也只是能打个平手。
雪耀尘也与这些‘鬼’打斗着。
这时候的他,全然没有在‘暗魂’总坛时那样的杀气。
格开与他打斗之人的剑,他暗中叫道:“是你么?霓裳?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离开长孙一了么?”
霓裳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仍然尽着全力与他战斗。
长孙十四也在与‘鬼’打斗之中。
满地的鲜血……
满地的尸体……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混乱之中,他见到娘亲拼命地想挤到他身边。
与他打斗的‘鬼’意识到了他的异样,转过头,望见了他的娘亲。
眼中掠过阴森的寒意,他咻地跳出与长孙十四打斗的圈子,一剑刺向长孙十四娘。
长孙十四的娘亲中了剑。
长孙十四见到鲜血从她身上喷洒出来,然后,她就倒在了地上。
“娘亲——”他悲愤地叫喊起来。
伴随着一声悲愤凄厉的雕叫。
所有人停住了动作。
长孙一唇角泛起冷笑。
长孙十四仰天长啸。
他的身体在发着银光。
似曾相识的情形。
珑儿倒退了数步,踩在身后一具尸体上,打了个趔趄,差一点摔一跤。
秦夕夏急忙伸出手拉住她。
银光过后,是金光,但并不太耀眼,眯着眼睛,仍能望清长孙十四的变化。
银色的长发变成了金色,双耳变得尖长,耳尖处并泛着金色的光芒。
双眼变得血红,唇边,绽出尖长的獠牙,十只手指亦长出了又尖又锋利的爪。
他已经不是人了,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妖怪。
但他似乎还保持着理智,知道哪些是该杀之人,哪些不该杀。
他像野兽一样,撕开了一个又一个‘鬼’的身体。
最后,抱起他的娘亲,冲向了祭祀台上的长孙一,一拉一扯间,就把永乐从他手上夺下来,并且以爪刺伤他的右臂。
长孙一跳下了石台,几个‘鬼’,包括霓裳,立即围绕在他身边,保护着他。
长孙一看着变得人不人妖不妖的长孙十四,冷冷地说:“看看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如果我是你娘亲,心里一定痛苦死了,好好地不生个人出来,却生了个妖孽!”
长孙十四就站在长孙一对面,十四娘站在他身旁,宇文蓦奕已经把永乐抱走了,他举起手,怔怔地望着手上的鲜血。
听见长孙一的话,他抬起头,也冷冷地说:“无论我长得什么样,我都是比你强的那一个,在我面前,你永远只有输的份。”
长孙一唇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你还能赢多久呢?变了妖身出来,被反噬的时间也更近了吧?我虽然暂时无法赢你,但是,我有的是生命,不似某些妖孽,只有区区二十二年的生命。”
话说完毕,长孙一与几个‘鬼’凌空飞向了高空,消失在云雾之中。
秦夕夏对身旁的阴月说:“我们也该走了。”
话是对阴月说的,但同样地,也是在向珑儿告别。
阴月咬了咬唇,注视着长孙十四。
长孙十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回望过来,见到阴月眼中,蓄满了泪水。
他的心蓦地一颤。
看到了她可怜他的目光。
他很想变回原来正常的样子,然后走到她面前,让她杀了他。
但是,现在开始,她再也不会杀他了。
原来,以为可以死在她手上,求个心安理得。
然而,这一微小的愿望,此时都变得如此难于实现。
阴月侧过了脸,不再看他。
秦夕夏放开了珑儿的手。
珑儿没有说话,亦没有看他一眼。
转眼间,他已飘远了数丈。
阴月奔跑着追了过去。
不见明日,恐怕,他依然听从着秦夕夏的命令,在珑儿看不见的某个角落保护着她。
他是明知着自己与珑儿是对立的,却依然固执地围绕在她的生命之中,令她无法对他产生敌对的心情。
夜色深沉……
像压在人心头沉重的阴霾。
两辆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走。
秦夕夏,阴月,坐在前面的马车之中。
后面的马车,躺着剩下半条人命的长孙一。
阴月攥着手中琴弦,幽幽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该死的人的人不去死!”
秦夕夏淡漠地说:“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阴月垂下头,轻轻拔动手中琴。
是悲凄的曲,听得人肝肠欲断。
秦夕夏说:“你是在为长孙十四而悲伤么?”
琴音嘎然而止。
她望着秦夕夏,问道:“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无奈?”
秦夕夏说:“因为,我们都只是老天爷手中的一个游戏而已。”
而在长孙十四府中。
雪耀尘站在长孙十四的房门外,背倚着墙,交抱着双手,望着没有月亮的星空,这样的夜晚,除了累极的永乐,在服了解药后沉沉睡去,没有人能够睡得着。
雪耀尘在想着霓裳的事情,珑儿与秦夕夏之间的事情。
珑儿在救治着长孙十四的娘亲,已经上好药,包扎好了伤口,转过身时,见到仍然没法变回原样的长孙十四,一眨不眨眼地注视着她处理着娘亲的伤口。
望见珑儿望过来,他眼中露出感激的神态。
看得出来,长孙十四与他娘亲的感情很深,否则依他的性格,早就在一回到家,第一时间冲进了浴池,洗去一身的血污。
她对长孙十四说:“夫人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安睡到天亮就会醒过来的,你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长孙十四微笑着点头。
“一切都会好的。”
“那你陪陪夫人,我先回房了。”
珑儿迈开脚步正要离去,却听到长孙十四娘说:“去倒杯热茶给我可以么?”
长孙十四说:“我去吩咐侍婢。”
长孙十四娘斜凯他一眼。
“现在,见着你的样子,谁还敢靠近?”
长孙十四尴尬一笑,说:“那我去倒,珑儿姑娘忙了一整晚,该好好休息了。”
“不,你若不清洗干净自己,就不要靠近我,我只是要珑儿姑娘倒杯水罢了,不会妨碍她太长时间。”
她已经这样说,珑儿答应了一声离去,长孙十四也在她的催促之下去了浴池。
珑儿倒好茶回来时,雪耀尘已经不在门口,长孙十四也离开了。
长孙十四娘注视着她,目光很慈爱。
“劳烦你了,珑姑娘。”
珑儿放下茶杯,淡淡地问:“夫人支走雪大人和十四少爷,是有话要对珑儿说吗?”
长孙十四娘说:“珑姑娘可是十八?”
珑儿有些诧异地望向她。
随即,她想到,她是否在问她八字,好与长孙十四结成一对。
脸有些微热,长孙十四娘连忙说:“不要误会,珑姑娘,我绝没有逼你嫁给十四的意思,虽然我很想有这么一个媳妇。”
话说到这样的份上,珑儿没有理由不回答,便如实作了答。
长孙十四娘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那一年,永乐公主出生,天空出现了五彩祥云,百花齐放,百鸟齐鸣……”
珑儿淡淡地说:“是的,所以,因为如此,那一年的收成得到大丰收,天下太平,国师认为她是仙女下凡,国王于是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一样宠爱着。”
十四娘望了她一眼,说:“那一天,同样地,也是珑儿姑娘的生辰……”
去而复返的雪耀尘,听见这句话,怔了怔,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只听到珑儿淡淡地说:“夫人误会了,我只是同年出生而已。”
长孙十四娘说:“那是永乐公主的生辰,亦是珑姑娘你的生辰,珑姑娘,别人不知,但是对于先夫来说,对可能救治十四的方法,我们都千方百计地去了解过,对于珑姑娘的身世,我与先夫,亦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珑儿本来坐在她床边,听到这番话,霍地站起来,脸色森冷,说:“夫人若乱说,莫怪我不客气!”
长孙十四娘微微一笑,说:“我并没有道出姑娘身世,姑娘又何必紧张?坐下来,好好听我说,好不好?”
珑儿攥了攥拳,才慢慢又坐了下来,想起她的话,问道:“救治十四少爷的方法,难道与我或者永乐公主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长孙十四娘说:“不是你的身世,是你的身份。”
珑儿又霍地站起来。
长孙十四娘有些着急,拉住她的衫角,说:“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相信作为十四的朋友,你也希望把他从死亡边沿拉回来,是不是这样?”
“你说!”珑儿并没有坐下。
长孙十四娘凝视着她,说:“且听我说十四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