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与她对视许久,生怕被认为狂妄,长孙一很快垂下头,以一幅恭敬的姿态面对着她。
两个大汉缓缓把椅子放了下来。
女王伸出戴着轻纱手套的手,一个大汉立即伸出手托住,小心翼翼把她拉起来。
女王慢慢走到长孙一面前,伸出手掌,停在他胸前伤口位置一寸之外。
那轻纱包裹着的玉掌,显现出紫色的光,像太阳光的紫外线一样,炙烫着他的伤口。
但是很舒服,痛楚的感觉在慢慢地减轻。
没有多久,痛楚已经完全消失了,似乎伤口已经痊愈如初。
“多谢女王殿下!”他单膝跪下去。
女王微抬起下巴,看起来很高贵倔傲,以柔和却又不失威严的语气说道:“免礼!”
长孙一抬起头时,她已经转身走到了轻云身边,说:“长孙少爷就先回寝室休息吧,迟些日子,可能有许多地方需要用得着你,要养足精神才好!”
长孙一恭敬地道:“是!”
轻云在他退下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女王斜觊着轻云,说:“怎么?”
轻云亲昵地把手插在她臂弯,撒着娇道:“没什么啦,母王今天怎么会来看轻云?轻云好高兴。”
女王轻点一下她的额头,说:“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轻云连忙说:“当然是真的!”
女王轻点一下头,环固四周。
“夕夏呢?为什么不在?”
提起秦夕夏,轻云的心情骤然低落,脸上的笑容僵住。
女王拉着她,往她的寝室走去,吩咐下人准备晚饭,一边对她说:“来,进房间,我们娘俩好好聊聊。”
房门一关上,轻云立即就扑到女王怀里,哭诉道:“母王,秦夕夏他欺负我!母王一定要帮轻云作主!”
女王轻轻拥着她,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发。
一双眼睛,却没有半点作为人母的温情。
轻云看不到,但是,轻云的眼神也很冷,虽然她像个受伤的孩子在母亲怀里撒娇。
这时,听到女王慢慢地说:“这次回来,本王就发现,夕夏的眼神不一样了,他变了!所以,才到这里来了解一下。”
“母王!他……他被一个妖女缠上了!被迷住了!现在对我是爱理不理的!”
女王梳理着她头发的手停在半空中,斜凯她一眼,道:“他哪时候对你不是爱理不理的?母王已经告诫过你,对这种阴晴不定的男人,不要放太多心思,你不听,现在知道错了吧?”
轻云激动地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以前,他对我爱理不理,轻云可以视而不见!因为那时他没有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我还有机会,现在不同了!他爱上了一个妖女!他整天想的就是那个贱人,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女王眼神更冷,霍地推开轻云。
“母王……”
轻云惶恐的望着她。
这时候,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女王殿下!公主殿下命奴婢泡了女王殿下最爱喝的雪山云雾茶过来!”
女王慢慢渡到椅上坐下,才慢吞吞地说:“进来吧。”
待侍女离去,女王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轻云,本王是怎样教育你的?你现在跟本王说爱?”
轻云咚一声跪下去,哭泣道:“轻云知道错了!轻云不敢了!母王原谅轻云吧!”
女王慢悠悠地押一口茶,道:“知错就好,起来吧,你倒说说,以夕夏的人才,会爱上怎么样的女人?他现在身在何处?”
“他……他去找那贱人去了!因为轻云之前派了云雀和长孙一去杀她,但是那两个笨蛋,只是把那个贱人推到雪千崖下去了,谁知道是死是活!那个贱人!就是赤戬国赫赫有名的御蛇妖女……”
轻云的话还未说完,女王手中的茶杯忽然“铛”一声掉落地。
轻云诧异地抬起头,见到女王手上的轻纱和衣裙都沾满了茶水。
她的脸,因戴着面纱,看不清她有着什么样的表情,但那双震憾的眼神,却毫无遗漏地落入轻云眼底。
“母王!”
轻云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一边吩咐侍女过来清理,一边掏出丝巾帮她擦拭。
女王在轻云还未奔到她面前,已气恼地一拂袖。
轻云被拂得向后飞出,撞在寝室的门上,才重重地摔落。
女王站起来,冷冷地说:“滚出去!本王要马上沐浴更衣!”
轻云咬了咬唇,看起来惶恐之极,应了一声是,立即转身离开。
在转身的一刹,脸上的惶恐和委屈骤然消失,目光变得充满异常冷漠憎恨。
轻云房中就有温泉浴池,女王见寝室门关紧,高声命令:“万勇万谋,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大汉在门口应了声“是!”
女王才步向浴池,慢慢脱掉身上的衣服,手套,拉下脸上的面纱。
浴池边,有一面巨大的铜镜。
女王缓缓转身,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那看起来还年轻得像个二十多岁女郎的面孔,窈窕的身姿,雪白的肌肤……
只可惜,那如此完美的肌肤上,除了那张脸,其它地方,却布满了星星点点密密麻麻,赤褐色的斑点,每一个,都有绿豆般大,并且凸出了皮肤,手触摸上去,说不出的粗糙,说不出的恶心。
女王眼中显现出厌恶而痛苦的神色,大叫了一声,随手拿起浴池边一个彩石的石头,狠狠地砸在铜镜上。
轻云在寝室外面,听到了女王的叫喊,以及铜镜破碎的声音。
她立即回头,慌张地说:“母王怎么了?本宫要进去看看!”
但门边的两个大汉,却像巨塔一样拦在她面前,冷冷地说:“女王殿下沐浴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搅!”
轻云伪装发着小姐脾气,大闹一场后,趁机离开。
她见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寝宫后门处一闪而逝。
以无比快的速度,她闪到寝宫后门。
后门并非没人守着,但两个侍卫已被人打昏了,那白衣人正准备从后门潜进去。
轻云冷冷地说:“你以为,本宫的寝室,防范会如此轻率?”
白衣人僵在那里。
然后,突地回头,拔剑朝轻云袭来。
轻云却一动也不动,毫无惧意地看着他。
白衣人的剑在她胸前半寸处生生停住。
轻云拉起他的手,向避静处走去。
转过身,凝视着白衣人,她的神情很激动,说:“是你吗?哥哥?是你吗?如果是你,把你脸上的面纱拉下让我看看,好不好?”
白衣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哥哥!”
轻云急忙伸手去扳他的肩膀。
但手还未触及他的衣裳,白衣人已骤然消失。
“哥哥!”她追出去,只见到一袭白衣在墙角闪过。
白衣人从轻云别苑逃出来以后,一个黑衣人紧紧地跟随着他,低声喊道:“等等!耀尘!等等我!”
“霓裳?”白衣人诧异地转身。
“是我!耀尘!”黑衣人说。
“为什么?”雪耀尘问。
霓裳知道她是在问为何她还跟在长孙一身边。
“人活着是很无奈的。”她说。
这句话引起他心中的共鸣,他微点了一下头,不再询问。
霓裳流下眼泪,说:“对不起,耀尘,我真的身不由已,我……我把珑姑娘推下雪千崖了!”
雪耀尘的心蓦地一沉。
霓裳已飘远了去,愧疚而痛苦地说:“我不知道那里有多深,但是,或许,以珑姑娘的武功机遇,并不会轻易死亡的,耀尘你去找她吧!千万要把她救回来!”
雪耀尘攥紧了拳头,身影骤然在原地消失无踪。
无数轻柔的花瓣,落在珑儿的身上脸上。
耳中,听到无数雀鸟欢畅的鸣叫。
一刹那的光阴,好像回到了迷雾森林。
但是迷雾森林并没有这么多的花,有的只是竹叶,树叶,蛇虫鼠蚁,猛兽……
珑儿睁开双眼。
铺天盖地的桃花像雨一样飘落。
到处都是桃花,到处长着桃树,无数没有见过的种类的雀鸟,休闲地停驻在树枝头。
淙淙的溪流,古朴的小桥,木质建造的房子,翠绿的田园,但田园里没有常见的农作物,只有绿油油的小草,颜色各异的野花。
好美的世界。
珑儿有些怀疑是不是又陷入了梦境之中,这个世界,不似在人间,却像是仙境。
不见任何一个人,吊脚楼的木屋里也没有传过来欢歌笑语。
她缓缓地站起来,迈步向吊脚楼里走过去。
她并没有留意到脚下是什么地方。
踩下去的时候,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的脚僵住了,一股寒意自脚底涌遍全身。
并非没有杀过人,没有见过尸体,但是,在这么美的一个地方,原本不该出现尸体的,因而,就更显得阴森。
低下头,遍地里不只是一具尸骨。
数不清的骷髅骨头,有大人,也有小孩。
有些大人的手还搂抱着怀中的婴孩。
有些看起来很瘦弱的,应该是妇人或者老人。
不知道这些人死去了多长时间了,身上的肉已腐烂消失,或是被鸟类啄食干净了。
有人手上还握着刀剑,有些刀剑,还插在一些人的肋骨之间,腰腹之间的骨头细缝里。
只要闭上双眼,就能想象,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经历过的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