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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千万丈的鲵云大陆上,繁华繁荣的云洛城里,摩肩接踵的风池街上,偌大的林氏府邸里。

林氏祠堂中,林家这位曾经光耀一时、名动一方的嫡子——林非无,在其生母灵位前恭恭敬敬地在金色的铜制灵香炉里上完了三柱红香。

而后他后退数步,跪坐在了灵位前的黄色香蒲之上,双目闭起,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地念着∶

“娘,今天乃是重大的日子,还恳求您在天之灵能保佑我此次顺利……”

少年今年十六,姓林名非无。

他身着青灰林家子弟束袖服,胸口处青色枝叶繁茂,乃是鲵云大陆的林家独有的标志族徽。

他一头青丝为青灰布带所束起,稚嫩而清秀脸上是练拳过后细密的汗珠,灰蓝色的独特的眼里藏着悲伤和一点点侥幸的期待。

他曾经多风光啊,现在如此颓唐,只求今日的家族赛上能够有所作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跪坐于牌位前的黄色香蒲之上认认真真祈祷过后,林非无默然整顿好衣着,带上那把刀鞘漆黑,刀柄亦是浑黑、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随身短刀,佩于腰间,而后便默然走出祠堂。

外头风和日丽,青翠槐树被齐整栽种在青石板路的两旁,淡蓝远山处有鸟儿婉转鸣嘀,棕褐树梢处是麻雀叽叽喳喳……

“唉,老天可真是不长眼啊!!林大废物来给他的病秧子老娘上香的日子都不知道下下雨打打雷衬托衬托氛围!”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难听的语调和内容顿时扰乱了林非无原本伤悲的心境:

“——可能是连老天爷都觉得废物娘该死吧?哈哈哈哈哈!!”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林非无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富贵。

林富贵所穿着的、是一身特制的、无比张扬刺眼的金灿灿的金黄色短袍子弟服。

其与林非无身上的那林家子弟们的、统一的、朴素青灰林家束袖服恰成对比。

别看这林富贵的周围这厢正围着好几个一脸谄媚讨好的小厮,好像他林富贵有多尊贵似的——

其实林富贵只是庶子,但这几年修为突飞猛进,直直突破到了一重三境巅峰,作为青年才俊为家族平添了不少脸面——

因而即使只是庶子,族内长老也都对林富贵日渐嚣张跋扈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是让他欺凌贵为嫡子的林非无——使家族最近三年来颜面扫地的人——也竟亦如此。

但林非无却不能容忍这样的侮辱,尽管这三年他业已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但自己依旧不能接受别人来侮辱他的母亲。

他冷冷盯着林富贵,二话不说鞘内短刀“唰——!”地拔出∶

“你找死。”

林富贵和他身那一众的谄媚小厮见状,皆是不由得一激灵。

为了掩饰自己被林非无这样直白冲动的行径吓到的事实,林富贵咧开肥嘴狞笑∶

“嗤!怎么?你这废物还敢动我?一重一境都没有的人你打得过我?小爷也不忍心瞒你了——最近爷隐隐有突破一重三境、到达一重四境之势!”

“为了加快我修为的突飞猛进,长老们已经决定带我去参加下一届的云洛拍卖会!想必不久后父亲就会废了你这个废物嫡子和你那废物娘,把我娘扶正然后让我来当林家嫡子!我才配当林家嫡子!”

林富贵一边说一边狞笑着瞪着林非无:

“你算个什么东西!!霸占嫡子之位这么多年,你根本不配……”

他话音未落,只见白光一闪,

“啪!”

他的腰带应声而断。

林富贵一愣,一低头,断成两半的腰带很快随着裤子要掉到地上。

林富贵惊叫一声,声周的小厮也都跟着手忙脚乱:

林富贵:“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腰带……!!!”

小厮零号∶“富贵少爷!富贵少爷!!别、别担心,小的这就给您挡着哈……”

小厮一号∶“啊啊啊啊你这废物居然敢动富贵少爷??!”

小厮二号∶“家族赛前严禁私斗!!你这个废物东西怎么敢这么做?!”

在痛痛快快地砍了林富贵的腰带、以此勉强地稍微地算是为自己的母亲报仇了之后,林非无好整以暇的将他的短刀收回了鞘中。

林非无听到其中那个小厮二号的话,无不戏谑地道∶

“好一个家族赛前严禁私斗。”

“那你怎么不记得家族祠堂前严禁大声喧哗,更严禁议论先祖——”

“——而若有胆敢辱骂先祖者,莫说是放之林家,便是放之整个鲵云大陆,都将为人不耻不容!”

“你现下非但辱骂先祖,还是在先祖祠堂前骂的,”

“罪上加罪,”

“数罪并罚,”

“我不过先斩后奏——”

“——何错之有?”

林富贵气得脸色发青,但被林非无这么一嘲讽,他也终于从刚刚被宣布要带去云洛拍卖会的飘飘然中清醒过来。

他按下身周一干正对林非无骂得正欢的小厮,一面紧攥腰带,一面死死盯着林非无,道∶

“你这个废物也就借着在林家家族祠堂的周围时、为了防止子弟们动用修为而不慎破坏了林家祠堂、所以林家祠堂周围有阵法使得一切两重一境以下的修为皆被压制到无的这个优势罢了……”

“……假若不是如此,一重三境巅峰的我、怎么可能会被你这个毫无修为的废物给砍中腰带……哼!失去修为后,单论体术,单论敏捷程度,我确实远不如你……”

他森冷的目光在林非无身上徘徊,像是一条毒蛇在冷冷窥伺着人类:

“……但家族赛上可就不是这样了。呵呵。”

“到时候可就没有什么压制修为的阵法了。呵呵。”

“虽说点到即止,但我一不小心打得你半身不遂,大概也不足为奇吧?呵呵。”

对于对方明摆着了的威胁,林非无很淡定,道∶

“威胁我?”

“嗯,说这话时,假若不必紧抓着自己的裤带不放,一定更有威慑力。”

闻言,林富贵顿时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刚要回嘴,却听林非无继续道∶

“口无遮拦的蠢东西,你都明知无修为情况下,你不如我,怎么还现在敢在这儿停留呢?”

“要知道,在没有修为时,像你这样的,碰上了我……”

“唰——!”又听到那短刀出鞘声,除林非无以外的,那林富贵与小厮一众都瞬间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只见林非无身形一闪,一面迅速翻了翻手中短刀,一面微眯起眼来、不怀好意地笑吟吟地道∶

“……蠢啊,只会是吃亏!”

只见那敏捷的雪白刀光在空中迅速地划过、雪白地闪了数下,只听又是“啪!”“啪!”“噗!”的、如此耳熟的数声清脆声响!——

只见那另外数个小厮的腰带也应声而断!!!

被砍了腰带的一众小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小厮们羞红了脸,这下子纷纷也只得像林富贵一样,不得不连忙紧抓起自己的腰带来!

这被人砍了腰带后的满面通红的数人,现下不得不一块儿羞怯猥琐!

只见他们面色潮红、左顾右盼、四面楚歌,生怕给人看到了这丢人的一幕——看着真是好不滑稽!!

林非无从容不迫地评价道:

“甚至还有点儿恶心。”

林非无说着,一面轻轻松松地躲开了身侧的林富贵的、那想要以牙还牙地同样砍到他林非无的腰带上的一剑,一面则将短刀怜惜的在衣服上不紧不慢地擦了擦。

而后,只见林非无看着他手里的短刀,慢条斯理地说道:

“本来怕太脏了你……不想这么干的。”

“啧,奈何他们的话实在太难听,不能忍了。”

小厮一号哭喊着抽泣地道∶

“你、你!我的腰带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你……你这么干!回头我一定要向家主告你!”

向林家家主去告嫡子林非无的状?

哦,林家家主……那是林非无的父亲……

想到父亲,林非无兀自半敛起眼。

但却也仍旧惦记着他自个儿的、那早逝的母亲、平白地被他面前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给骂了的账,于是林非无便接着不依不饶地回嘴说道∶

“狗仗人势的东西,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你说话算得了个什么?得你的狗主子才行!”

“不过,也还得你的狗主子愿意放下他的脸面,去和父亲说自己居然一重三境巅峰、还被我一个目下没修为的砍掉了腰带,哈哈……”

越听到林非无这无不嘲讽的话的后头,林富贵总算是越清醒了∶

自己就不该现在来这祠堂边儿找这林废物的事儿!!

想通个中关节以后,林富贵恨恨地剜了一眼林非无,转头对着他身周的那一干的谄媚讨好的、目下又羞恼无比的、被人砍了腰带的小厮们骂道∶

“一帮蠢货!!还不快走?!”

“真是丢人现眼,也不知道提醒我别来林家祠堂这边找这废物的麻烦!!一群没用的东西!!滚!!!”

那一众讨好谄媚的、狗仗人势的小厮们本就羞恼,这下挨了他们狗主子的骂,顿时一个个一下子如同被泼了冰水的落水狗一般,垂头丧气,纷纷地跟着他们的狗主子林富贵灰溜溜地跑了——

只留他们鸡飞狗跳的一地鸡毛。

林非无见这帮以林富贵为首的不速之客们,终于都迅速离开,而不再骚扰他林非无了——

在确认对方确实已经灰溜溜地跑远了之后,林非无顿了顿。

他收回了目送这帮不速之客们离开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在一边所栽种着的、那一排高大无比的槐树。

这么多的槐树为什么要种在林家祠堂的附近呢?

是因为从风水上说,槐树的“槐”字带有“鬼”字,所以槐树属“阴”,能够“养魂”。

林非无不知道上述的说法是不是属于封建迷信……

但他挺想知道的是,这些槐树所养的“魂”里,会有他林非无母亲的吗?……

想着想着,林非无兀自地便收敛起了面上为了讽刺反击林富贵那些人的、以此给他那平白地给人辱骂了的母亲报仇时的那轻蔑的笑容,转而平淡下来——

在他将他手中的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黑鞘短刀仔仔细细地以衣摆擦拭完毕之后,他的面上已然只剩下他那一副看上去默然而平静无言的神色。

“……”

不速之客被人赶走以后,林家祠堂终于再度恢复了宁静安然。

在那广阔的齐整青石板路之上,只见青白色的苍穹之下。

在林家祠堂前,那两边齐整栽种着的高大槐树们各自青翠欲滴,各自映照着清晨微凉的光。

“……”

林非无默然地将自己手中的那黑柄的、看似平平无奇的短刀给轻轻地收归入鞘。

他想了想,竟又再度地回身进到了那林家祠堂之中,安静地再度在他母亲的那灵位之前、再度地跪坐于那黄色香蒲之上、再度地拜了数拜,然后才安安静静地再度走出了林家祠堂。

林非无不敢再耽搁时间,而是折身走到了那林家演武场之上——

继续练拳去了。

林家演武场坐落于整个偌大的林家府邸的东北方向,其整体呈圆柱形状,巨大无比∶

其高有一丈,直径二十丈,其柱的侧面漆着鲜艳的朱红色,柱的上方便是子弟们平时练武或比试的地方,大至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较小的一部分分布着数十个木人桩,其下还覆盖着一层黄褐色的灵兽兽皮,能起保护作用,保护单纯和木人桩练武的子弟减小意外受伤的可能;

较大得多的那部分则没有兽皮,而是黄褐色的坚硬地面,用于子弟平时之间相互切磋、相互比试,又或者用于像现在这般——

用于林家百年一度的家族赛的举行!

演武场这上方的黄褐色圆形平面的边缘一圈有一层形同虚设的矮矮朱红栅栏,对于各位身怀修为的人而言,形同虚设,只起装饰作用罢了——

包括那用来登上演武场的数十阶红褐色台阶,也亦如是。

偌大的演武场的旁边,是观战台。

观战台实是一环形的、呈阶梯状的由低到高的平台。

其底部与演武场等高,最底处距地面高有一丈,最高处距地面高有三丈,总体宽有四丈,总体长有十丈。

位于中部的一丈长的环形长平台、视野最佳,供给各位长老们和家主一并仔细观看战情。

自这环形长平台往上呈环形的逐阶递增,每阶都比下一阶高上半丈,每一阶的直径都再宽上十寸,每一阶都分布有数十个座位;

自这环形长平台往下同样是呈环形的逐阶递减,每阶都比上一阶矮上半丈,每一阶的直径都再宽上十寸,每一阶都同样分布有数十个座位。

这个观战台虽比不上整个演武场那样巨大无比,但要容纳下所有的林家子弟、长老们和家主还是绰绰有余的了!

而在这观战台的位于中部的一丈长的环形长平台之上,整齐地环形摆放着数把灵红木扶椅,最中间的那把最大的家主灵红木扶椅专门供给林家家主——林峰——来使用,其余的灵红木扶椅则分立与家主灵红木扶椅的两旁。

现在除了最中间的家主灵红木扶椅之外,每张灵红木扶椅上现在都业已坐着一位长老——

他们有的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不怒自威,有的则不住地和其它长老正交头接耳着些什么。

空荡荡的家主灵红木扶椅吸引了不少林家子弟注意、猜测和议论纷纷。

整片演武场上较之林非无凌晨来时已然热闹许多。

随着族内诸位长老的到来,大小子弟现下也已有不少三三两两地围在了演武场处,前者为了在家族塞中好好发挥,后者为了等待主持家族赛的开始。

隐约听见有长老在关切的问道∶

“富贵少爷呢?怎么还没来呀,我可是对他的表现相当期待!”

所以富贵少爷到底哪儿去了?

哦,呵呵,“富贵少爷”应该还正在换腰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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