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几乎死寂的沉默弥漫的两人之间,明明灭灭中,究竟是谁说服了谁,谁也说不清楚。
“你说的没错,”苏云煞低低的说:“从我第一次‘死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和你一样,反抗,不服气,疯狂的报复……什么用都没有。”她顿了顿,坐在他身边,“苏家被灭门,庄家满门抄斩,还有,那个苏家,一夜消失在世界上,之后,我就认命了。”
南宫昊天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苏云煞的声音很冷静,很沉稳。可就是这种沉稳让他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他从来都不是苏云煞的对手,他早就知道。但是……。
南宫昊天无声的笑了笑:那又能如何呢,瞧,他安康依旧,而她——身败名裂!
有些好笑,苏云煞也真的笑出了声,“南宫昊天,你忒不是东西。”她的声音淡淡的,一点都不像是在骂人,倒像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后悔!”她冷笑了一声,站起身。刺目的阳光下,南宫昊天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背影,一如既往的绚丽迷人,一如既往飘渺淡漠,仅仅一个背影,就看出这个人所有的华丽外表。
是的,南宫昊天很清楚,这都是苏云煞的外表,她活了太久,看过的太多,究竟还有什么让她放在心上,恐怕她自己都点不上来。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不仅仅是沧桑,还有哪些无法挽回的伤痛。那些伤口刻在心底,不明显,只是顿顿的疼,可一旦揭开,血依旧在汩汩的流。
“我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了。”
留下这句似是自嘲似是讥讽,又带有几分感慨的叹息,苏云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南宫昊天没动,从阳光灿烂的正午一直躺到繁星满天,他才终于起来。
手脚有些僵硬,他握了握拳,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
“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呢喃一样的话,最终消散在夜风里。
——
那天过后,苏云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连轻又在雁飞客栈里等了一天,第二天接着上路。
在他眼中,他和青之婳的交集不多,最亲密的关系大概就是她和青木觉是叔侄。她既然不来,他也没必要这样漫无目的的等下去。
从河城到央州,要渡过青日江,连轻又站在码头上,静静的等着渡船。
从河城码头到央州码头,还要在青日江上渡过三天的航程,顺流而下,大概有四百里,日夜不停,也要两天多。
“阁下也要过江。”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人几步走到自己身边,眯着眼,笑着问。
——莫子舒。
连轻又眯了眯眼,他身后,蓝陌对着他笑了笑。
银色的面具遮住了所有的表情,连轻又扯扯嘴角,淡淡道:“嗯。”
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冷淡,莫子舒接着问:“阁下可是要前往央州?”
“是。”
“如此正好,我与蓝姑娘也是打算前往央州的,不如一起如何。”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边的蓝陌就接口道:“如此甚好。”
连轻又抿唇,目光重新投到江面上:他们是说好的吧,是吧是吧!
“呀。”
人群中有人传来惊呼声,莫子舒不在意的一转,视线却突然顿住,眉宇间带上严肃,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人。连轻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瞬间移不开视线。
那是一个男子。
一身暗红色的长袍,悠然的拖在地上,上面用大红色的丝线绣着繁杂诡异的花纹,领口处绣着大朵大朵的莲花,男子脸上带着一个暗红色的面具,从鼻梁处分开,只露着左侧的半张脸,而右侧则隐藏的面具之下。长至脚踝的黑发衬在红色的衣摆上,及其妖娆。宽大的袖摆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而男子手中,却拿着一把红色的绢伞。雪白的伞骨,火红的伞面,上面有金线描的莲花,妖娆绽放。
那人一步步走着,他前方的人不自觉的让开一跳宽敞的道路,让他能够自由通行。一时间,偌大的码头上空出了一大片位置,而空地中间,只有两个人。
红衣男子停下脚步,勾唇一笑。飞眉入鬓,妖娆上挑的眼尾带着一抹娟丽的红色,鼻梁高挺,脸型消瘦,皮肤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而却有着红到极致的唇,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点点高傲。
五官有些阴柔,但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却无法让人产生轻视。
而他数十步开外,则站着另外一人。
一身洗的发白的苍青色衣袍,消瘦而修长的身形显示出这人不大的年纪。少年脸上带着一张光滑的乌木面具,在阳光下甚至还带着微弱的光,满头青丝被用一根淡青色的带子束起,一直垂到腰间。少年的手中那个一个用黑色布条包裹起来的东西,裹得方方正正,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红衣男子的目光在少年手中的东西上落了一下,然后转向拿张被面具遮住的脸,轻轻唤了一声:“云煞,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