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她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下床跑进急诊室：“小念！”她跪倒在床前，压抑地哭泣了：“天亮了，小念起床了……”
“妈妈今天不卖东西陪小念去公园好不好？妈妈买车给小念……”
“小念说阿婆的豆包好吃，我们去吃……妈妈……今天，给小念……买多多的豆包！”
“够了！”旁边床的钟执维低喝了：“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
“呃……”亚宁捣住嘴，咬着自己的手：“呜……”
大刘站旁边：“钟先生刚抽了四百西西血……”
“她想在孩子垮掉之前垮掉自己，随她去！”
“呜……”亚宁不敢出声，她拼命地压抑了，颤颤地探出手，却又不敢抚上：“为什么……小念没有醒？已经……输了这么多血……他不是这么白的！我的小念……粉红粉红……”
床上，小小的小念，浑身插满管子，吊着血，液体……苍白，无力躺在那里的他，让人看了那般的心痛颤栗！
大刘：“钟先生已经请人联系了上海方面的医院，等一下小念要去上海。亚宁，你要不要准备一下？”
“上海？”亚宁看着钟执维：“我们去……”
钟执维闭眼，一脸的坚硬与冷淡，没有一点跟亚宁交流的意思。
“钟先生请了一架医用飞机……”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钟执维侧过一边接电话：“喂……嗯，我在外面有些事，过几天再回去。有事你看着处理好了……代我向你爸妈问好……”
“……我今天结婚”！亚宁用力咬手，原来昨天真的是他结婚！结婚……他说，王亚宁，我们今天必须去民政局把这件事办了……当初走的时候，不是想他找个更适合的？不是说没有爱的婚姻不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心还这样痛！她用力，再用力……
“亚宁，你流血了！”大刘惊呼，眼里有心痛和不舍，他趋上前。
钟执维回头，觉得这一幕很刺眼：“如果你非要把自己在孩子垮掉之前垮掉，你不用去了！”
“不不！”亚宁含泪摇头，抽出手：“我会好好的！我要去！我……”
十点钟，飞机终于来了，做完必要的检查和准备，钟执维护着小念上了飞机，那情景，亚宁抹眼泪，他会是个好爸爸！而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跟大刘简单地道别，把自己在T市的那个小超市托付好，她急忙上了飞机，一路轻语：“小念，我们去上海了！妈妈和小念一起坐飞机去上海……上海是东方之珠，小念到上海要醒过来哦，妈妈带你去世博园玩……”
她轻轻地：“小念不是常常问妈妈，爸爸在哪里……爸爸在小念旁边哦……”她捂住嘴巴，边流泪边想起——
小念第一次意识到爸爸是他们那天去街心花园散步。
那天的天气很好，穿着小棉袄的小念摇摇晃晃地挣脱她的手，跟在几个比他大一点的孩子们后面跑。因为天气很好，穿的很严实，跑着的孩子很友好，跟在旁边的哈巴狗也很友善……她微笑地跟了后面，有点欣慰有点骄傲，我的小念知道找朋友玩了，懂交际了……孩子们跑啊跑，笑啊笑，然后围到一个男人身边，两个小鬼撒娇地嚷，爸爸抱……
摇摇晃晃跑着的小念忽然停下，小手指含在嘴里，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呀看……那是他思考的表情！她心酸，心悚，这么小的孩子也……在她出神的时候，小念跑过去冲那男人喊道——爸爸！喊完他傻傻地笑着站着仰着头张开手……那是他等着被抱起的姿势！
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念沮丧地问，爸爸为什么不抱我，为什么跟那两个哥哥回家不跟我回家……然后，他开始常常问，今天我乖，爸爸会跟我回家吗……
爸爸！亚宁哭了，她拿起儿子的一只小手贴在脸上，对不起，小念，妈妈不应该那么自私的！她亲吻那苍白无力的小手，妈妈不应该因为自己所谓的自尊，所谓的爱离开！比起小念的幸福，妈妈应该舍弃自己……她抬眸，钟执维在旁边闭目养神……她看到他无名指上白亮的婚戒——对不起，小念，妈妈把机会弄丢了！
“你不是跟大家说，你去上海？”
钟执维忽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让亚宁有种莫名的恐惧！
“呃……”
“嗯？”那质问，压迫的气势，比以前，有过之无不及！
“我没有去上海……”
“为什么要跟大家说你去上海！”钟执维狠狠地瞪着亚宁，都是因为你这个该死的“上海”！
“……我只是不想大家担心……”大家会找我，会知道我怀孕……妈妈也会知道！亚宁摇头，我当时只想大家都不要知道，不要找我！
你想过我吗！钟执维把手放在胸口，那里，在钝钝地痛！
“为什么不把怀孕的事告诉我！”
“……”我……亚宁咬着唇，你要我走……唐小姐和你很配——停车场那一幕，她记忆犹新！钟老太太拉着唐小姐亲热地走在前面，钟执维跟了后面……
“既然不告诉我，既然走了，就永远不要再来找我，再来打扰我的生活！”钟执维咬牙切齿地说完，狠狠地闭上眼！
倏——亚宁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又冷又稀薄，让人无法呼吸，全身冻僵！她咬住手，咬住那早已紫斑痕痕的手，不敢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