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着陆仁收拾好所有的行具塞入囊中,陆鸢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师兄,这老家该伙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还没有。”陆影半闭着双眼微微摇头。
“可是他要走了,要不我们抢先下手吧。”
“找机会跟上,还不到时候。”
陆鸢喜欢这个师兄,尤其喜欢陆影周全的思考,每每总能弥补自己的失漏,但有时过度的谨慎,也让她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是正确的,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陆影的谨慎向来都是有道理的。
收拾好灶台上的瓶瓶罐罐,陆仁转头环顾空旷的石窟四周,最终还是顺手拿走了那块充当床板的石头。虽然与其的缘分只有短短几日,但倒也是个不错的代替品。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花时间重新找一块了。
摊开手中的地图借助月光辨认了一下方向,从这里一路南下几日的路程,应该就能穿过陆氏家族的边界势力,在那之后便会进入一片全新的区域,是自己从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该出发了。”
接连几日的路程中途未有停歇,在这其中陆影几次想找机会下手,可是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眼前这老魔似乎不知疲倦,不吃不喝不休不眠。
“师兄,还要继续等吗,再走下去马上就要出玉衡山了。”陆鸢的耐心已经磨到了尽头。
“在等等,我相信总有他累的时候。”
陆影的预感没有错,陆仁正是打算先离开玉衡山,再找地方落脚打探情况,顺便给自己安上一个新的身份。
几个时辰之后,眼前的密林豁然开朗,一片辽阔的平原出现在眼前。陆仁跳上树梢放眼瞭望,西南方向看似有一座小镇。
“就那吧。”
“烧饼,热乎乎刚出炉的烧饼。”
“阳春面,一碗阳春面。”
“老坛酒,陈酿女儿红。”
“还挺热闹。”
走入城镇放眼望去,十有八九都是凡人,所过之处皆是一副热闹的景象,这在氏族当中倒是难得一见的。
找了一处饭馆坐下身来,接连几天滴水未进也着实有些疲乏了,陆仁抬手唤来小二要了一壶烧酒几个小菜,酒足饭饱过后便安安静静喝起茶来。
忽然,一旁的街角传来些许躁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陆仁抬眼望向上方的匾额招牌,是个医馆。
“莫非有人闹事。”
陆仁咧嘴一笑,在他的感应中,这医馆的掌柜可不是凡人。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人影径直飞出门外,砸穿了对街的墙门。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医馆伙计走出门来指着墙内的身影怒斥道。
只见少年拍拍头顶落下的石灰,再次站起身走向门前,猛地跪了下来。
“师父,请收我为徒!”
“我说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伙计忍无可忍再次一脚将其踹飞出去,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丝毫留情,少年顿时飞出了半条街从陆仁眼前掠过,砸进了饭馆掌柜的账台前,顺带报销了几张桌椅。
“练气初期。”
掌柜本还在的台前算账,猛然间眼前的帐台算盘桌子全都没了,他站在原地呆楞了几秒,猛然转头发出崩溃的尖叫。
“老孙!你别把人扔我这里来啊!”
“抱歉啊老王,伙计下手没有轻重,损失多少钱我全部赔给你。”医馆的孙掌柜闻声不慌不忙从门内走出,早已经习惯了。
眼前本还半满的食客四散而逃,分文未舍只留下陆仁一人,王掌柜的有些忍无可忍了。
“这个月都第三次了!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
“只要这小子不再来烦我,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这时,王掌柜这才想起眼前脚下还躺着一人,陆仁的目光此时也在聚集在那少年身前。只见其只是短暂昏迷了一瞬,片刻后便清醒过来。
“竟然没事。”
“该死。”
陆影轻皱眉头有些愤恨,方才若不是那少年飞来,自己此时已经解决掉这老魔,回头领赏去了。因为这意外的出现,甚至连派出的工蜂都报销了。虽然他并不心疼,但讨厌无谓的牺牲。所幸的是,陆鸢并没有急于引爆暗器,令他们还有继续潜藏的余地,他也只能继续寻找下一个时机。
少年站起身来在了孙掌柜眼前,再一次跪下身。
“师父,请收我为徒!”
“不收。”孙掌柜一口回绝,冷漠到几乎不近人情。这倒让陆仁感到有些奇怪,从面相和以往的经验上看,这孙掌柜绝非是无情之人。
“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无论再来多少次都没用,回去吧。”将手中的钱递给王掌柜,孙掌柜转身向陆仁微微点头了表歉意,转身头也不回的回了馆内。
“被发现了,那就过去聊聊吧。”陆仁笑了笑站起身,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搞清楚这少年为何如此执着。
一路尾随少年来到有些破旧的茅草屋前,少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空无一物之处。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竟然又被发现了。陆仁无奈只得从转角处走出身来。
“小子,你是天生的修士吗。”
“天生的。”
“怪不得,天生的修士比起后天之士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天赋,看来你的命不错。”
“命不错?呵呵。”少年自讽的笑了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感受到眼前的少年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兴趣,陆仁有些来兴致了,他跨步走进门内追问道。
“小子,你想不想拜我为师。”
“为什么。”
“方才你如此纠缠那位掌柜,难道不是为了拜师?”
“我不需要没用的师父。”
“我可是比那位孙掌柜还要强,你应该感受得到。”
“那也没用。”
“我可以给你很多他给不了的东西,比如说法宝。”
“我不需要法宝。”
“那你需要什么。”
“药。”
少年推开屋门,陆仁一眼见到有个干瘦的女人躺在床上。她的全身脖颈之下有些乌黑,看起来已经距离死期不远了。
“娘。”
女人闻声勉强张开眼睛,张张嘴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少年赶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掌,屏气凝神调动全身的气帮助她调养生息,知道此时此刻陆仁这才发觉他的真实修为。
“练气中期。”
漫长寂静的一个时辰,女人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剧烈的咳嗽颤抖起来。少年有些脱力的跪站起身,左摇右晃的赶忙去找水。陆仁顺手搭在她的手腕感受了一下,眉头一沉。
寒毒。而且这种毒,绝非寻常之物所能拥有,她绝对是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娘,喝水。”
陆仁伸手将女人搀扶起,帮助少年喂下了一些水。可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无法说出话来。
眼看着少年的眼中有些无力痛苦,陆仁叹了一口气。
“小子,看好你娘,等我一会,借灶台一用。”
“你要干什么。”
陆仁来到院内轻拍腰间,甩出了如同水杠般粗壮的一截蛇尾,掏出刀快速将其处理起来。
蛇肉,性温,味甘,若是处理得当,应该能暂且缓解她的痛苦。陆仁虽不会炼丹制药,但多少也懂得些许生克之法。从储物器掏出族内常用的那口玄锅,尽数将肉块收纳其内,运气催动灶火熊熊燃烧煲起蛇汤。一刻钟后,所有的肉块逐渐融化,化作了蛇羹。陆仁伸手挑起尝了一下,甚好。
“来,把这个喂给你娘。记住,半口半口喂,不要给太多。”
说罢,陆仁扶住了女人的手腕,以自身的气作为主导,中和蛇妖肉内所蕴含的能量。即便是将其制成了平和的调养药膳,也绝非一个凡人之躯所能够承受的。
少年不知道陆仁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他别无选择。
“师兄,这老魔头在干什么?”
“不知道,等等再说。”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女人的手腕处逐渐拢聚起一个硕大的鼓包,令她满身冷汗痛苦万分。少年有些无法看下去了,他刚想出手制止,便见得陆仁用指间划破了她的手腕,在掌心凝结出一团水将黑色的浊物包裹其中,甩手飞进了窗外的水缸。
只听砰的一声,水缸轰然成冰炸成碎片,少年倒吸一口冷气,转头见到女人的脸色缓和下来,本已蔓延到颈部的黑斑减退到了胸前。女人猛然惊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的喘过气了。
“飞儿....”
“娘!”
沈飞激动的与女人相抱在一起,转头双眼热泪盈眶。
“多谢恩人出手相救。”女人安抚下沈飞的情绪,对陆仁十分的感激。
“先别着急谢,这办法治标不治本,若是停止用蛇羹温养,这寒毒瞬间就会反扑回来。要想解决你的病根,必须知道这病从何而来。”陆仁坐下身。“你应该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这病,说来也怪我自己,儿时贪嘴。”
自女人有记忆起,镇上便有着那家医馆与孙掌柜。她儿时常常跑去医馆玩耍,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来老掌柜的容貌一直未曾改变,好似长生不老一般。而她记得,老掌柜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房间,时不时会传来诱人的香。这让她有些好奇,在某一天趁掌柜不注意,偷偷溜进了房间。
她依稀记得房间内摆放着一只硕大的鼎炉,炉中并无柴料可是其中的火焰却是熊熊燃烧。她循着气味寻找到了一旁桌边摆放的瓶瓶罐罐,其中一只罐内正摆放了不少的黑色药丸,那诱人的气息正是从其中而来。
她观察了片刻,没有忍住偷吃了一颗药丸,而后溜回了家中,自那时起,身体便时不时感受到阴寒之气,伴随着年纪越发深重。时至今日,已多年无法下地行走,甚至因此害死了沈飞的父亲。
“你还能够活到今时今日,或许正是亏得他的存在。你的儿子天生并非凡人,或许是在母胎期,他便已经在用气保护你了。”
“您是说,飞儿是仙人。”
“没错,天生的仙人。”
女人回想起每当自己怀抱起尚在襁褓的沈飞之时,身上的痛苦便会有所缓解,当年她曾误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没成想曾以为是传说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达。
“飞儿,你为何要瞒着我们。”
“我怕你们会有危险,这镇子上有很多人把我们视为异类,要不然孙掌柜也不会用医馆来掩饰身份。”沈飞不敢看母亲的眼睛,生怕她生气动怒。
女人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这里不行,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在娘的病好起来之前,我们哪里也不会去。”
看来这小子早已经猜测出其母的病因与孙掌柜有关,如此才不停地纠缠其身。
“孙掌柜没有给你看过病吗?”
“看过,无能为力,说即便是有办法,也得不到需要的东西。”
“那也就是说还有挽回的余地,好办,老夫这就前去与他商谈一番。”
“等等。”沈飞唤住了即将走出门外地陆仁。“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么多。”
“为什么?”陆仁笑了笑。
“习惯了。”作为氏族管事,自己唯一的工作就是解决问题,这种思虑早已深深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如果你不想要,我也可以不做,若是你觉得我多管闲事,那倒也无妨。”
想必这小子也曾想过,如果挽救不回娘亲,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说到底,依旧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此时就要看他能否放得下积怨了。
沈飞沉默片刻。
“我不会欠你人情的,你想要什么报酬,只要是我能给的出的,我全都答应。”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
此子,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