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两位身穿法院制服的男子,对着乔萃恩,展开手中的纸。这情景,和那日父亲被带走的时候,无比相似。
乔萃恩苦笑着,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没有最惨烈,只有越来越惨烈。
“乔萃恩小姐,根据法院的判决,我们今天要没收乔牧的所有个人财产,包括这套房子。”
乔萃恩大脑有点蒙,醒来之后的这几天,她一直努力忍住去拘留所探视父亲的冲动,难道——
“我……我父亲,他……他的判决已经出来了吗?”
左边的男人脸色古怪地看着乔萃恩,在逆光里,神情显得有些狰狞。正准备说话,却被乔萃恩身后闪出来的男子打断。
“今天会不会太急,你们法院也应该提前通知了再来没收吧!”沈棠昕挡在乔萃恩身前,刚好隔住了她看两个法院来客的视线。
右边的男人却很不屑,一个贪污腐败的自杀市长的女儿,如今的身份地位,连马路上扫大街的阿姨都不如。
“早晚得收!人都死了,当然……”未出口的话,因为身边同伴的手势而停住。但是,该听到的人,还是听到了。
沈棠昕面色阴沉,手握得紧紧的,发出“咔咔”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的尽力隐瞒与守护,就在这个男人的口无遮拦下,功亏一篑。
乔萃恩一瞬间脸色灰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想问下到底什么情况,嘴张了好几次,终于发出声音来——
“抱、抱歉……您的话……我、我没听清……可不……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再傻的人也知道,这女孩被人有心隐瞒,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一脸不屑的冲动男人,此刻也有些不忍。只是,再隐瞒也毫无意义……
他看了眼身边的同伴,得到允许后,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道——
“前A市市长乔牧,10月8日在拘留所里,服毒自杀了……”
——
黄昏将近,斜阳将最后一抹光亮,铺进了乔家的客厅,也没能让这里透着绝望的空气,变得温暖一点。
光影里,乔萃恩静静地抱膝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没有晕倒,没有激动,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难怪沈棠昕连电视也不让自己看,想必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她自己反而是最后知道的一个……
乔萃恩这种安安静静的样子,让沈棠昕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上天毫不留情面地,将这个才刚刚成年的女孩,扔进冰冷的地狱。连他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会不会其实是一个梦……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清醒的疼痛告诉他,即便是现实,也可以悲惨到极致。
——
月色将起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如一阵疾风,冲进了乔家的客厅。整个空间似乎被惊得晃了晃,仅仅是片刻,还是沉寂下来。
在客厅里站定的凌梓洛,咬紧牙关,才忍住了自己看到乔萃恩的孱弱模样时,那一声哽咽。所有的感官瞬间全部消失,他的视线里,只有那个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影子,不停颤动着。
一片窒闷的空气中,忽然响起空灵平静的女声——
“你来了。”并没有指明是谁,也没有等待回应,那声音只是自顾自接下去,“其实不用这样瞒我,还有什么是我不可以接受的呢。”
凌梓洛眉峰紧蹙,半晌,艰难开口道,“只是……”怕你受不了……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恩恩说得对,又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了的呢……更重要的是,即便承受不了,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代她承受。
“对不起……”对不起,恩恩,真的对不起。
凌梓洛在心里凌迟自己,他的心已经麻木,这是痛到了极致。或许他,才是真的罪恶滔天……
沈棠昕看着客厅里,一坐一站的两人,闭了闭眼睛。曾经,她是青梅,他是竹马,他们一起度过最美丽无忧的童年时代,即便在璀璨的少年时期分隔两地,也从未断过联系。
然而三年后,他的青梅,遭遇最痛苦的人生,他却只能坐在不远处,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他隔绝在外。
沈棠昕看向门外的深沉夜色,神色难辨。她的世界,如今只能容下那个他了吗?
——
乔萃恩紧紧抓着手中的行李箱,看了一眼不再姓乔的乔家宅院。下午,法院会过来贴封条。以后,好像会被拍卖吧……不知道下一个住进这里的人家,是会像半个多月前的乔家那样幸福,还是会像半个月里的乔家这样悲惨。
“恩恩,走吧。”沈棠昕过来,接过乔萃恩手中的行李箱,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不远处等候的车辆旁边。
一直在摆放行李的凌梓洛,也转过身来,对着走近的两人笑了笑,道,“离开之后,会是新的开始。”
“嗯。”乔萃恩坐进车后座,攀着车窗看了最后一眼。
车子却毫不留情地急驰而去,她看着瞬间变遥远的熟悉建筑,内心叹息,以后的人生,将永远和这个地方,毫无关系了吧。
——
车子径直开出市区,顺着琴山七弯八转的盘山公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山腰处一座小巧精致的英式别墅,是三个月前,乔萃恩收到的父亲送的成年礼。
此时想来,一切都是有预兆的。明明才刚刚成年,爸爸却固执地非要给她送别墅,还硬要将户主改成她的名字;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母亲常常精神恍惚,不知不觉便会看着她发呆……是她感觉太迟钝,也是她向来太天真。
乔萃恩走进这座属于自己的陌生房屋,却没有什么真实感。有家人的地方,才算家,而她已经没有家了。
——
“小姐,你们来了~”
先期赶过来收拾屋子的管家曹庭和老妻姚芳华,双双迎出来,温和慈爱的面容,终于让乔萃恩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曹叔,姚妈,辛苦了!”乔萃恩感激地道。
人走茶凉。乔宅原来的佣人们,在乔家夫妇双双出事以后,陆续都走了,最后只剩下这对在乔家呆了快20年的夫妻。
曹庭闻言,脸色悲戚。姚妈却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哽咽道,“老爷夫人都是好人……”
话到一半,却被丈夫低声喝道,“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又要惹小姐伤心不是……”
乔萃恩无谓地笑笑,“没事儿,曹叔,姚妈,我挺好。”
眼见气氛又要往悲伤的方面发展,沈棠昕连忙将大家都赶进屋内,他再也不想看到乔萃恩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
一个月后。
米迦大楼12层,前市长乔牧没收遗产的拍卖会现场。
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着黑色风衣的英俊男子。他以手扶额,轻漫地盯着拍卖台。懒散倚着座背的他,像一头眯着眼等待着猎物的睡豹,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噬血的獠牙。
不多时,一个黑衣男人来到他身旁,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男子眉头一挑,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嘴角泛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凌梓洛一动不动,仿佛在监视前方的什么东西。几分钟后,起身离席,嘴角微笑的弧度却更明显了些。终于看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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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了:洛洛到底看到了什么呢?伏笔,伏笔……哈哈,小了是伏笔控!希望亲们今天过得开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