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梓洛勾唇一笑,俊逸的面庞华光璀璨,如临江之夜明月初升,透过丝缕薄云光华远照,而粼粼江面闪烁荧光,伴随着晚风拂浪,拾起无数星辰跃然脸上。
他的手腕精致有力,此刻却拂花一般掠上她光洁温润的面颊,云遮雾罩中他低沉微哑的声音拂山掠水远道而来落入她的耳畔,空气中展开细腻的波纹,浅浅泛了开去。
他说,“当然。”
墨墨抱着大桶爆米花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歪着脑袋嘟着嘴,一副迷惑的样子。为啥她走开才几分钟,爸爸和妈咪之间的气氛就完全变啦?刚刚还是剑拔弩张水深火热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出啪啪的火花,这会儿却轻言软语相敬如宾气氛和谐空气中还隐隐飘着一丝甜幽幽的气息……这俩是穿越了吗?
乔萃恩率先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有些不自在地扭开了头,刚好看见几步之外目光探寻的女儿,立马扑了过去夺过墨墨手中的爆米花,“乖妞,见者有份!”向着暧昧方向发展的情绪倏然停止。
乔伊墨无语地看向目标瞬移之后刚来的及收回手的爸爸,以眼神询问:这货出门忘吃药了吗,怎么忽然犯病了?
凌梓洛看着抓耳挠腮粉饰太平以拙劣方式掩饰不自在的女人,笑了笑,以眼神回答自家女儿:不是犯病,她这是害羞了。
墨墨惊喜地睁大眼睛,扑到凌梓洛怀里确认信息解码是否正确,她凑近爸爸耳朵悄悄问,“成功啦?碉堡被炸了?!”
这形容……虽然攻破乔萃恩的心防不太容易,也上升不到董存瑞炸碉堡的难度吧!凌梓洛忍俊不禁,揉着墨墨软软嫩嫩的小脸蛋,“任务圆满完成,乔伊墨总指挥,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乔伊墨贼兮兮地坏笑着,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本宫的良计果然奏效,尊贵高雅的凌大总裁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不如为本宫的过山车之旅与鬼屋之行保驾护航吧?”
凌梓洛整衣肃容,做了个遵命的动作,“臣下遵命!”
父女俩扮娘娘戏扮得无比欢乐,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忽然两张相似的笑脸中间插了一大桶爆米花,乔萃恩的脸从爆米花后面飘出来,黑白分明如上品琉璃的眼珠滴溜溜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你们在密谋什么大事,不如让哀家也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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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终于站在那传说中全国最陡最刺激的号称“绝壁之旅”的过山车面前,乔伊墨双眼之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那森绿的目光绝不亚于草原饿狼锁定猎物时散发出的强烈渴望……乔萃恩冷汗频频双腿打颤,看着对一切惊险刺激事物都有着强烈兴趣的女儿猛咽口水,谁能告诉她,这钟爱一切刺激运动乐于挑战人类极限的奇葩女儿到底是从那颗星星上面砸下来的啊啊啊啊啊?!
凌梓洛扶着颤巍巍的乔萃恩,用纸巾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不忍地道,“要不算了吧,我陪墨墨就可以,你去下面等我们就好了?”
乔萃恩俏脸一凛,按着凌梓洛的手臂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决然姿势,铿锵道,“不用,小小过山车而已,还能吓到我乔萃恩?开玩笑~”
凌梓洛看着死鸭子嘴硬的某女人,无奈摊手,只能紧握着她的手,以期能给她传递一些安全感。一旁的乔伊墨却毫无同情心,瞥了一眼自家妈咪挑衅道,“说好的哦,谁退出就是胆小鬼,还要洗三个月的碗哦!哼哼~”
是的,乔萃恩之所以坚持自虐,就是因为这母女两人的小赌局。如果要问乔家母女哪一点最像,那一定不是长相,也不是打扮,而是两人都同样懒!这个懒主要体现在两人对洗碗这种日常家务的深恶痛绝上,乔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用的都是一次性餐具,但后来因为一次性餐具安全隐患太多,虽然很懒但更加惜命的乔家母女还是忍痛用上了家常餐具,并约定轮流洗碗,公平公正!
五分钟之前,乔萃恩因为被自家女儿称为“胆小鬼”而勃然生怒,决定要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胆肥体壮,于是接受了女儿拙劣的挑战:坐过山车。说起来简单得很,只要乔萃恩有勇气登上这座号称“绝壁之旅”的过山车,并且坐完全程,就算赢——赢了之后乔伊墨自愿洗三个月的碗。
因此,乔萃恩扬言要为了尊严与胆挺身而出,不畏艰险披荆斩棘过关斩将誓要让嚣张狂妄的乔伊墨匍匐在尘埃里,心甘情愿包揽三个月的洗碗重任。
“等着瞧!”
听到乔伊墨的挑衅之词,乔萃恩挺胸收腹站得笔直,用军人般的姿态无声表明钢铁般的意志。凌梓洛并未插手,对在这对母女生活中缺失了整整八年的他来说,此时最想做的,不是去改变她们的生活与交流方式,而是去了解并且习惯,然后让自己毫无违和感地融入进去。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有看着她们,并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
过山车缓缓地停在所有人面前,每一排五个座位,凌梓洛坐在正中间,左边是女儿,右边是乔萃恩,这样的座位分配,让他刚好可以同时照顾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墨墨的身高刚好达到过山车的乘坐标准,凌梓洛侧身帮她系好安全扣,检查了所有的设备,又返身帮乔萃恩。一切准备就绪,在过山车缓慢的启动过程中,他握住了两人的手。
自然界的一切生物,包括人类,都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却只有人类一直在尝试着挑战并且超越这种本能,实现自己的突破。人们创造各种各样的极限运动,挑战自己的身体机能与心理承受能力,在这些运动中,体味生命的脆弱与强大,感受人生的苦难与挫折。
过山车是一种强大的发明,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让人感受自己的极限,那种在极速前进升起落下中的失重感,就好像灵魂被放逐,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漂浮在空中,无助与刺激、恐惧与兴奋撞击着心脏,在几分钟内面临死与生的濒临感……
从过山车开始加速,顺着既定的轨道开始升腾降落的时候,乔萃恩就感觉到,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忽然变得缓慢起来,周围的景物极速后退,就像任凭你怎么挽留也留不住的时光……激烈而兴奋的尖叫声响在耳边,乔萃恩却觉得嗓子如同被巨石挤压,艰涩地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每一次全速下降与奋力攀登,就是一次灵魂的搏动……
她感受到凌梓洛手心的温暖,感受到他关切的目光,很想回应一个笑容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连转头都那么艰难……这是生与死的临界点,人们用一种不会死的方式去体会死亡。而乔萃恩却没有感觉到恐惧或兴奋,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平静的,在这样的平静里,她看到了爸爸妈妈,看到了很多年拒绝想起的回忆……
那白布遮盖的安静面容,那走廊中被捕离去的温和一笑……她一直逃避的、拒绝去碰触去思考的东西,以一种虔诚的方式重现在她的眼前,她忽然明白,命运以一种平等的方式给予我们尽可能不同的人生,最后加加减减,每个人得到的都是同样厚重的生命。
短短几分钟,却仿佛漫长的一生。终点处,兴奋未尽的游客们一边下车一边交流着这极致的感受,乔萃恩被凌梓洛牵引着走下车来,却始终一言不发。
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凌梓洛心中一紧,揉搓着她冰凉的脸,心疼道,“恩恩,你还好吗?”
墨墨也有些担忧,看着沉默不语的妈咪,有点自责,早知道妈咪会这么怕就不下那个赌局了……
“妈咪……妈咪?”
被温暖掌心揉搓的脸颊终于恢复了血色,暖意顺着血液传递到四肢百骸,整个身体都苏醒了过来,心脏又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咚——咚——”
强而有力的心跳,昭示着生命正顽强地存在着,乔萃恩一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感受着活着的珍贵,一边转头看向凌梓洛和乔伊墨关切担忧的眼神,轻轻一笑,“我没事~”
凌梓洛看着乔萃恩的笑容,一如往常的明媚温软带一丝调皮,眉眼弯弯,瞳眸水亮,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但是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并抹去了以往她眉间常常夹带着的那股清浅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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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了:希望大家看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