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蕴匆匆换好衣服,连怀锦给的口红也忘了擦。
不过她的唇色也不太需要多余的点缀,稍微擦点淡色口脂,衬托白里透红的好肌肤,如瀑布的长发松松束在后面,一双迷人的丹凤眼风情婉转。
是那种不可方物,不与世俗的美。
舒蕴望了眼安静躺在锁骨处的银色链子,停顿片刻,将链子上面的戒指取下来,放进了抽屉里。
到了剪彩仪式的后台,舒蕴透过帘子的缝隙向外面看去。
仪式还有大约半个小时开始,现在台上台下已经布置得差不多。
而台下领导的席位上还是空的。
这次剪彩仪式学校相当重视,后台忙忙碌碌的成员不少,自然免不了闲谈。
“听说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是霍氏捐赠的诶。”
有人好奇,“哪个霍氏啊?”
刚才那人努努嘴,“还能哪个霍氏,北城上流圈里姓霍的不就只有那一家!”
“所以今天要来的那位大人物是霍氏总裁?”
“对啊,听说霍氏前段时间内乱,我姐在霍氏工作,说他们从底层到高层,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我姐刚刚还在和我吐槽,没想到这霍氏总裁今天还有心情来我们学校参加剪彩仪式呢。”
这时又有人插话,听着激动又兴奋,“听说很年轻!才二十几岁,你姐有没有照片,帅不帅?”
一旁的杜思思见状,插嘴道,“长得再帅也和我们无关。”
“说一说都不行啊,你这个人真的是。”
“就是,这种级别的肯定也是找门当户对的富家女啊,”
“我们可没想那么多。只是随便聊聊咯。”
舒蕴在一边听着这些话,却没往耳朵里进,只在外面虚虚浮着。
这半小时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既希望见到他,想看见他完完整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害怕见到他。
他们分离的时间远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要多。
舒蕴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被说性子冷淡,一长时间不见面再见就和刚认识差不多,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她不怎么对外物感到关心。
就连霍景司,将近半年的时间,再回想起他,刻意忽略掉那些悸动,也只觉得陌生。
仪式开始前五分钟,舒蕴站在后台被帘子遮挡,透过那道缝隙,她亲眼见着霍景司在众人的簇拥下于正位落座。
他一身得体规整的黑色西装,相比几个月前头发长了点儿,乌黑的碎发随意铺在额前,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慵懒松弛之感。
男人五官还是一如从前英挺俊朗,却好像变得清瘦了些。
舒蕴看着下方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又止不住地想起临岛义演时,他也是这样,长腿交叠着,一派懒散模样,举手投足里却又充满成熟禁欲的味道。
那时一个恍神,他就出现在了舞台下方的位置,还安排了那一捧缠绵在她心底好久的碎冰蓝。
这个男人,总是会在无意间给她惊喜。
令她在无意间感动。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舒蕴才发现,有些人,根本不能用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多少来衡量。
和他一起只那几天,却要比平常的几年都要难忘,回忆绵长而悠久。
三点一到,主持人开始说开场白,随后学校领导上台致辞。
发言的最后,领导着重感谢了霍氏集团总裁霍景司对学校的大力资助,并诚挚邀请霍景司上台进行剪彩。
舒蕴站在舞台一侧,看着霍景司从另一侧阶梯缓缓抬步走来。
几位领导跟在他后面,满面的簇拥与讨好,霍景司只是淡淡颔首,神色矜冷疏离,不辨喜怒。
舒蕴望着这个画面,忽然想起,两人最开始南城相遇时,她觉得他温柔绅士。
而直到现在,见到众人为之俯首称臣的霍氏掌权者,她才意识到他在北城商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杀伐果断,凉薄冷情的存在。
这让舒蕴开始觉得恍惚,不久前的温柔体贴好像只是她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
其实或许根本不是害怕见到他,害怕觉得陌生。
而是害怕那种未知,不知道他是否还与那时一样的未知感。
主持人宣布剪彩正式开始,舒蕴在示意下双手举着托盘,一步步往舞台中央靠近。
她凝白.精致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身姿纤细窈窕,一步一姿,优雅从容,落落大方。
舒蕴距离霍景司越来越近,他在她的视野里也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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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南城时,她总觉得,霍景司整个人的气质好像都变得更加疏冷了,身形也清瘦了点儿,她该感到生气的,可是还是禁不住担心他的身体。
走到近前,舒蕴将盛有剪刀的托盘轻轻往上一举,到他可以方便拿到的位置,“霍总,剪刀。”
她的语气不温不淡,没有讨好,也不卑微,和平常无甚区别。
其余领导:“...”
他们望着舒蕴淡然自若的模样,虽然这样着实挑不出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细看之下,舒蕴神情里其实泛着冷淡。
她在怨他。
霍景司视线一直落在舒蕴身上没离开,舒蕴抿唇,却不得不与他对视。
人多的时候,他的眉眼透着上位者独有的那种清冷与疏离,专注看着她时,却又好似总是浸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情意。
霍景司就那么看着舒蕴,目光灼灼,让她避无可避。
两人的距离很近,像是僵持住了,他们身上拥有着相似的雪松味的清香,顺着空气远远缠绕在一起,舒蕴在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他们自由自在地亲密,咫尺的距离在盛放的夜晚满是旖旎的春光。
男人单手缓慢往上挽着衬衫衣袖,清瘦骨节慢条斯理的动作间,每一寸的形状完美而优雅。
覆在黑衫之下的冷白小臂露出来,劲瘦有力,雅致中透着致命的性感。
霍景司的整个人,一如他衬衫衣袖蜿蜒而下的罂.粟花刺绣。
迷人,却致命。
而他小臂上那道被她抓出来的红痕,几个月的时间,早就彻底消失。
连带着那些缠绵而缱绻的相处,就像是从没有存在过一般。
舒蕴继续端着托盘,纹丝不动,神情也淡冷漠然,只等着他将剪刀接过去。
像是在应付一桩任务。
霍景司看着她,唇角忽然轻勾了下,就这么接过托盘上的剪刀,托盘重量一轻,舒蕴没注意晃了一下。
下一秒,托盘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温热的手掌稳而有力,有一点蹭到她的指背。
是熟悉到令人心颤的体温。
台下学生众多,周围都是学校的领导。
舒蕴的心跳好久没这么快了。
而那始作俑者,就那么站在高朋满座里,众人簇拥下。
眼尾勾着缱绻的笑意,和她说着隐晦到旁人都觉察不来的情话。
“结束等我?嗯?”
霍景司带着几分亲昵的话语落在耳畔,舒蕴几乎是确认了,他似乎没变。
可是怎么办,她反而就开始矫情了。
舒蕴红唇翕动,周围没有声音,只有女人漂亮的唇形若隐若现。
“霍先生,请自重。”
霍景司挑了下眉,没再说什么,而是拿着那把剪刀回转身,动作干脆利落地剪开了系在图书馆广场前那尊雕塑上的红色丝带。
丝带随风飞扬,扯出漂亮的弧线。
主持人激慨轩昂的话语通过话筒传遍舞台周围,剪彩仪式完美结束,台下欢呼鼓掌声绵延不绝。
新落成的图书馆恢弘壮观,直入云端,足足二十六层。
图书馆前乌泱泱地站了一堆人,脸上不约而同地带着开心的笑意。
霍景司隐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明明是如众星拱月般的存在,舒蕴却能看得分明,他的视线是直直对着她的。
男人周身气质清冷疏离,脱离人群之外,只眼尾带着点儿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纵容夹杂宠溺,眉眼缱绻里泛着温和,刚才他的话一下子闪入舒蕴的脑海。
结束等他。
舒蕴登时如坐针毡,红唇轻抿起来,几乎想立马逃脱。
凭什么他说离开就离开,回来的时候要她等,她就要等。
因为霍景司的到来,剪彩仪式布置得大张旗鼓,结束得却也快。
这里已经没了舒蕴的事儿,她和校领导打了招呼,刻意不去看霍景司。
之后回转身就往后台走。
弄得其余领导小心翼翼地给舒蕴赔罪,说她还是学生,不懂事儿。
霍景司眉梢酝着浅笑,显然并不介意。
如此几遭,领导纷纷觉得霍景司倒不如传言那般薄凉狠戾,邀请他赏脸晚上的饭局。
霍景司从容地淡声拒绝,“不好意思,最近集团事务繁杂,实在是抽不出空。改日可赏光前来家父的私宅做客。”
回寝室的路上,舒蕴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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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是一串陌生号码,舒蕴心跳骤然变快,直觉是他。
果不其然,打开短信界面,入目是熟悉的口吻。
hjs:【去哪儿了?嗯?】
hjs:【车子在你寝室附近的东校门口,过来。】
舒蕴简直要被这臭男人给气死,正想怼他,不防他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她在打着字,不小心手滑,直接按了接听。
舒蕴此时正好走到学校东门的地方,她下意识便顿住了脚步,手里接着电话,单薄身影隔着校门往马路对面望。
通体漆黑的车身映入眼帘,车窗开了大半,本以为他早就不知何处,可能是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也可能是在对立之势的谈判桌上方寸必争。
可没想到他却在这儿。
在与她咫尺之遥的地方。
还是那道熟悉的矜贵侧容,男人下颌骨的每一寸都是那么流畅精致,就在不久前,她的唇也曾在那儿流连,不能自已。
连着那些缠绵的回忆,回忆与现实在脑海交织,舒蕴仿佛感到,她和霍景司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只是他好像并没有看见她。
“生气呢?过来和你解释?嗯?”
霍景司身姿懒散倚在后车座位上,一派的淡然闲适,“还是说,阿蕴想让我去你们寝室楼下等你?”
他总是这样,看着是为她着想,实则肆意惯了。
舒蕴好奇,他何曾为谁低下过那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头颅。
“不必。”舒蕴望着男人的侧影,眉眼里的神色很淡。
她极力压制着心间的怒气,语调似有嘲讽,“都是成年人了,也只是吻过的关系,霍总怎么还就忘不了了呢?”
这场持续将近五个月的分别以舒蕴的话宣布单方面结束。
她是这么以为的。
毕竟霍景司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低声下气求人的一天。
不远处的车厢里,前排的助理亲耳听见霍景司被挂电话,霎时惊讶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望着逐渐熄灭的屏幕,霍景司捏了捏眉心。
问前排的助理,“晚上有什么安排?”
助理侧过头来回答,“今晚七点在南泉山庄有场私人晚宴,参加者都是京北,北城各世家的现任掌权人。”
霍景司微“嗯”了声,没什么表态。
助理见状又问,“霍总,请问现在要过去吗?”
这场私人晚宴早就定下,重要程度不同以往,南泉山庄和北城大学一南一北,距离较远,下午的剪彩仪式已经占用了路上的时间。
本来霍景司没必要来的。
只是一刹那,霍景司很好地将脸上的倦意敛藏起来。
最后望了眼隐在黑夜里庄严肃穆的校门,冷白指骨缓缓拍打座椅扶手,嗓音质感低如沉砂,“去,怎么不去。”
翌日傍晚,舒蕴从舞团训练中心出来,迎面遇上了梁伽恺。
对方好像特地在这里等着她,已然等候多时。
舒蕴快步走到梁伽恺身边和他打招呼,“伽恺哥,你怎么来了?”
舒蕴身后陆陆续续有舞团的人出来,三三两两的,扎堆笑着闹着。
只有舒蕴独身一人。
“小蕴,”梁伽恺注意到,关心地问道,“你最近在舞团怎么样,还好吧?”
梁伽恺迈着懒散的步子跟在舒蕴身旁。
舒蕴要回答梁伽恺的话,还要抬起头来,她保持着那个姿势,想起霍景司似乎还要比梁伽恺再高一点儿。
舒蕴还记得在南城的时候去霍景司房间找他,脱口而出问了句。
霍景司,你多高。可惜直到现在她也还不知道他的身高。
只知道要比她高出很多,无论她仰起头来看他,还是他低下头来吻她,很多时候都会有点儿费劲。
一想到那个男人,舒蕴就根本止不住地多想。
她昨晚睡的一点儿也不好。
或许根本就是,她对他,分明还残存一丝奢侈的幻想。
看舒蕴半晌没说话,脚步也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梁伽恺伸手在舒蕴面前晃了晃,“小蕴,想什么呢?”
被梁伽恺一打岔,舒蕴恍然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霍景司。
她视线随即转向前方,神色又像刚才那般波澜不惊,甚至更冷了些,“挺好的啊,怎么了?”
梁伽恺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女孩的发顶,“我听说了你们舞团在南城的事儿。”
“也知道了...”犹豫半晌,剩下的话他还是没说出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也知道了...”犹豫半晌,剩下的话他还是没说出来。
“知道什么了?”舒蕴很淡定。
而后看见梁伽恺一脸的讳莫如深,她直接问出来,“说我和投资我们舞团的投资人有牵扯?潜规则?”
梁伽恺没想到这短却致命的几个字,就这么被舒蕴轻松地说了出来,木木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字来。
舒蕴笑了笑,没否认。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牵扯了。
不知不觉,两人走出去好远。
快到分岔口的地方,舒蕴冲他摆手,“伽恺哥,我要回寝室了,再见。”
梁伽恺赶忙道,“我送你吧,小蕴。”
他望着女孩在路灯下白得像是在发光的脸庞,竟然罕见的有几分腼腆,“现在天色黑得还是有点儿早呢,你一个人不安全。”
“好吧。”
舒蕴紧了紧书包带子,没有再拒绝。
一路无话。
最后到了距离寝室楼旁大约十几米的时候,夜色愈加深浓,楼前一排排的路灯已经亮起来,映照的道路格外亮堂。
灯影憧憧间,只见前方寝室楼下的茵茵绿树旁,立着一辆黑色越野车。
车身桀骜。
而那倚在车旁的男人,不是霍景司又是谁。
舒蕴忽然停下了脚步,就那么看着那个方向。
旁边的梁伽恺感受到,也停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注意到舒蕴的视线后,梁伽恺也向霍景司的方向看去。
相隔遥遥几米的距离,霍景司的视线远远朝这边睇来。
男人一派闲肆矜贵的模样,偏头点了支烟,零星烟光浸入黑夜,他的侧脸隐在夜晚陆离灯光下纷飞的烟雾里,上面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隔得有些远,模糊且辨不太分明。
因为舒蕴的突然停下,梁伽恺也没再往里走,他顺着舒蕴的视线也看见了霍景司,一时只觉得熟悉,倒是没觉察到什么。
舒蕴转头对着梁伽恺道,“伽恺哥,我到了,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
因此梁伽恺也没有觉察到舒蕴神色有异,“行,舞团那边,如果再有人嚼舌根,你尽管和我说,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舒蕴点头,“嗯。”
却并没往心里去。她麻烦梁伽恺的已经够多了。
送走了梁伽恺,舒蕴转身回寝室,越野车就大剌剌地横亘在马路快靠中央的地方,她根本绕不过去。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装作根本没看见霍景司。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舒蕴几乎能闻到一点儿带着苦橙子味儿的淡淡烟草香。
浅浅氤氲在鼻尖,她的神思有一瞬间的停滞。
“原来是有新欢了。”
几步远的地方,霍景司语气极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随着他开口的瞬间,烟雾喷薄而出。
舒蕴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
再晃过神来的时候,是霍景司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音线凛冽,一如他一身的寒气,也不知道已经在这儿等了她多久。
“嗯?”霍景司的手很凉,一点点过渡到舒蕴的皮肤里,冻得舒蕴一个瑟缩。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攥她的力道很大,一点儿也不让她躲。
舒蕴不看他,只一味地想挣脱他的束缚,后面使了好大的劲都没挣开,她拧着眉抬头瞪他,“霍景司,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景司懒洋洋地吸了口烟,过入肺里,随后微仰头,懒懒地吐了口烟圈。
才慢条斯理地同她道,“我来拿回属于我的香水。”
雾气转瞬散到舒蕴这边,她有些受不了地咳嗽了声。
而因着霍景司的话,舒蕴有一秒钟的怔愣,反应过来后冷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有的霍总,难道还缺一瓶几千块钱的香水不成?”
他禁锢她的力度有变小的迹象,她顺势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瞬间就离霍景司远了些。
他们隔着缭绕的烟雾对视,男人的侧脸隐晦其间,上面的情绪望不分明。
“嗯?是吗?”霍景司眯着眸子,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舒蕴。
男人俯身靠近她的侧颈,闭眼好似在嗅着什么,“可是阿蕴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你喷了本该送给我的香水,要怎么赔给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