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的敲打过后,密实的帘子拉开,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木雕的高台上,稀稀松松的摆放着一把木制的椅凳和桌子。
不远处,台上有一妇人垂目而立。
身着一身绫罗绸锦,金丝银钗,鬓发霜白。眸光爽利,悠悠的眼波清澈见底。
正是若水月换装后的妇人。
周围逐渐响起了吵闹的叫卖声。人声嘈杂。原来正是一天之中,人最热闹的时候。老妇人的身形随着声音,左瞧瞧右看看,好不热闹。
“老妇人,你瞧瞧我们店的东西还是很齐全的。”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上台,双手托起一个桌子上的一个木制盒子。
老妇人哑声开口:“什么都有?”
身后紧跟而来又是一个仆从,伸着脖子鼓吹:“是啊,您想要的东西,可不是我吹,我们这里可是齐全。”
老妇人想了想,面露担心:“幼儿从商,心甚不安,特求一平安宝器。”
伙计打扮的人听到这句话,面露喜色,眸光亮了亮:“老妇人,这您可就找对地方了。我们这里的平安宝器可真都是极品。”
说着话跟后面的人打了个眼色,仆从会意,接过木盒。打开盒子的瞬间,紫气光耀,流光透过匣缝斜射而出,祥光四溢,亮的晃眼,正是里面的物事。
台下的众人看到东西的瞬间,也是跟着狠狠的抽了一口气。当真是上等的祥物极品。
“老妇人您看,此紫金平安扣,是宝器中的姣姣。”
妇人接过紫金平安扣,问过价钱,扔给伙计几个票子。
一旁的伙计接过钱,眼珠子转了转。“妇人甚是爽快。”而后给后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只见那个仆从从身后的桌子上拿出一个更小的木制盒子。
有了刚才的经验,众人屏住了呼吸。齐齐想着这里面藏着的又是什么宝器极品。
盒子缓缓打开,只见一个莹莹润润的镯子逐渐现出。和刚才的紫金扣子比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的温和。但就是这些的温和更显得平易近人,不咄咄,反而静静的绽放着,便让人挪不开眼睛。迎着日光照去,只见翡翠绿色的剔透,星辰点点,淡然清雅,如梅花初绽,初雪新柸,银霜初将。
正是青衣赔礼时送出的镯子。
台下的人眼睛都直了,这样的镯子,流光溢彩,可窥日月,一镯可比千万,这老妇人怕是一定会买下的!
而且此刻的老妇人看着镯子的眼神也是满脸的羡往,于是众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这样的一身打扮,这样的眼神,如此喜欢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可是,正当伙计递给妇人时,妇人却是摆摆手:“不,要。”
声音很轻,伙计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您刚才说什么?我想您还是没有搞清楚,此镯一出其他的镯子难道还能入您的眼么?您可别看它外观娇小,但比之紫金玉扣,这个镯子才是极品中的极品。老妇人,过了此家可就别无分店了。”
老妇人笑笑,语气却是坚定的:“这我不需要。”
转身走了。
她的身后伙计紧紧的追着,“价钱好商量啊!”
看见小伙计不甘心的模样,台前的众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嘲笑的时候他们也是清楚,换成另外的一个人又哪里肯放过这样的一个金主?嘲笑过后,心里难免也是痒痒的,当然,换成是谁看见那样的极品都不会无动于衷。一颗小心肝难免上上下下的带着些许的意不明的失落。
就当人们以为结束后,台子的后屏风里传来了幽幽的声音,像是叹息一样的解释:“吾儿安好,便好。”
无数的人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原本热闹的品评,此刻却是没人言语。
“我的老母也是这样。”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叫了一声。
台上一出戏码,台下的人纷纷掉落了下巴,不为有他,刚开始看时,只是觉得很是新鲜。如今,却是不只是看戏了,发现自己的情绪因为那句“安好,便好”竟牵扯出些许的波动。天下间所有的母亲都是一样的,他们难免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此时台上的若水月奇迹一样的和他们的母亲重合,就像是看见自己的母亲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样。
一切都是为了子女。
众人低眸垂思的时候,人群不知是谁喊了声“快看台子。”
于是,无数人又重新抬起了头,看向台子。
此刻上台的是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举止间却另有一分风流意态,人正是江彻。
只见他也是在台子上走了一圈,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母亲如何了?”
看到这里,许多人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刚才的那个老妇人的儿子。
这时有人眼尖的发现也出现在台子上的老妇人,低叫了一声,众人也齐齐看去,只见老妇人正站在不远处温柔的看着出现的人。
在众人看向妇人的时候,那人眼睛一亮,也看见了那妇人。只见他几个步子冲上前,两个人距离不到两步的时候停下了。就这么看着妇人。
妇人看见人过来后也是满眸的激动,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摸向来人的脑袋,“你回来了?”
被摸头的人微微一笑,生出几分文雅:“是啊,母亲,归来了。”
妇人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袖里摸出了个物事。
“啊,我知道了,是那个什么平安扣子!”这时的人群又重新的热闹了起来,有人大叫一声,引来众人的转头,脸上齐刷刷的都是一脸的鄙视。废话,大家都知道!
“这是平安扣。”妇人只是这么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不提物事的价钱,也不提自己看上过的镯子,只是眸中带着兴奋的嚷嚷着要给儿子戴上。
儿子刚看到镯子也是一脸的震惊,他是商人,当然能够分出个好坏来。可是看看妇人却是一脸兴奋的看着他,还要给他戴上,嘴角扯出一抹无奈。
人群里此刻也是炸开了,群群人扯着嗓子一起高喊着:“戴上,戴上!”
母慈子孝的场景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展开。在喊的功夫,人已经戴好下台了。
到这里,一幕又是落下来了。
屏风后又响起来了声音,声音奇怪的低沉,听出来是刚才的“儿子”。但是听的人却有一种错觉,低沉中好像带着沙哑压抑,像是极力的掩饰什么伤痛。但是还是露出情感的一角,只是一角便让人跟着沉沦。
在安静的夜里,人默默的追忆什么往事时,流露出的伤痛脆弱:“她给了我平安扣,求我一个平安,却没有念过自己的平安。如今,我再是想为她求个平安,却也是不能了。”
无人时,一人静静回忆,情绪轰然崩塌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恍惚间却是留下说不出的伤痛。
接着像是解释一样,台子上传来了铁甲的响声,人们似乎能够看到盔甲,金属光泽泛着寒光。四处又传来了吵闹的叫卖声。
叫卖声与铁骑声夹杂在一起。
妇人又出现在台子上。只不过这次却不是闲逛,而是在一群士卒的押解下。
整齐的脚步声,是敌军的方阵。他们一群人被敌军的铁马围困。生存无望。
老妇人一脸焦急的看向远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比她的生命更重要。
“你们说他们抓到的还有别人么?”声音有些发抖。
身边的人保命都做不到了,一颗心忐忐忑忑,哪里还有时间回应她的问题。
妇人听到这句话,眼神恢复了光彩。跑不掉,说明还没有被抓,这样就好。平安就好。
一个与其他人衣着不一样的士卒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他们,也逃不掉。”
……
血花四溅,马蹄嘶鸣。
又是一幕落下。
台上的人纷纷撤去,只剩下了妇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商人回来后就是看见她无声无息的倒在那里。轻轻开口‘娘亲’。
人们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被那样的声音扯碎了。
他没有痛哭,没有嘶哑,没有疯癫,却让人在那样平静的语气中感到了真正的哀痛。是痛到了极点反而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商人冲向前,将人抱在了怀里,最悲伤的时候,身体也只是微微的抖动。痛到极点之时,却是无声,无声胜有声,无声却是最痛。
台上的人让人看着心疼。虽然他们清楚原本只是一场戏,但是此刻,看的却早已不是一场戏了。无数的人想要上台安慰,却发现自己脸上冰凉的一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无数人跟着默默的流泪。似乎是想要将男子没有流出的泪代替他流出来。此刻的他们却是忘了,台上的只是一部戏,而他们只是看戏的人。
这样的悲伤能够扩散。一颗心突然间被抽空,白茫茫的一片,突然之间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做不了,却也是什么也不肯盛了。
原本喧闹的场子,如今却是极静。正是因为静,丝缕的声音像是放大了百倍,感情纤细的小姑娘低声的啜泣声不断。有些人垂下了头,似乎极力的压制某种东西的流出,有的人转过身子,强迫自己逃开周围的压抑,只不过转过的脖子青筋迸起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台上的男子将人抱在怀里,头垂在妇人的颈间。
这时身后传来了声音:“她死了。”
清冷的声音带着让人痛恨的冷静,鲜血淋淋一样的残忍的揭开伤痛。
声音很是熟悉,人们抬头,有些惊愕,因为这个人是青衣公子,他并没有变装,而是坐在刚出场时的椅子上,仍是往常说书时的装扮。
男子的身形隐在暗处,日光打在青衣的脸上,唇际的讽刺弧度格外的刺眼。
------题外话------
呜呜,这么多天没更……
谅解哈,我还是个学生~(咬手绢,这章实在太矫情了,不符合我一向高大的风格。)
望天(不喜欢的,关于文言的部分,大家尽量忽视。)
怨念的小作者,顶着锅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