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繄扈习惯了夜晚准备休息的时间有女人来陪。刚刚分别时还不觉得异样,甚至在心底还曾默默高兴过――可以一个人在这样古朴的客房度过享受孤独的睡眠;但没过多久,男人就发现自己错了。
看似安静如氧气般存在的小女人,实际上是也如氧气般重要。她的陪伴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在男人需要孤独时完美隐身在空气里,在男人需要安慰时她便是支持他生命的元气。
泡浴的热水比姬繄扈习惯的温度要高,姬繄扈置身在大木桶之中可以感觉到木柴在火苗的吞噬下变成能量的整个过程。男人想起音音曾告诉他,在一升庵泡浴水会一直加温到整个沐浴过程结束。这样古老而体贴的清洁方式,他还是在生命中第一次体验呢。
如果此时,小女人能够在身边就更好了。充满唯美风情的音音包裹在洁白的和式浴衣里,那该是一副多么迷人的画面啊。思念像热水的能量一样流窜于姬繄扈的全身,渐渐松弛的肌肤和心情,伴随的却是越发浓烈的思念。
“好想她啊。”
男人闭眼一阵长叹,两手倏然攀在桶沿,耳边传来了仙乐一般的呵呵笑声。好熟悉,莫非进入了梦境?
姬繄扈睁开眼,他的音音果然在身边,身着纯白的缎面浴衣侍立在自己的身边。
“有些担心你,还是赶来客房了。”
姬繄扈一阵傻笑,紧接着是痴笑。伸手抓住音音的手腕,确定他的小女人再也飞不出自己的掌控后,伸出两手将女人的右手捧在掌心。
“一起洗吧。”
音音笑着摇头,左手爱怜得抚上男人的额头,“看你满头的汗,不习惯的话怎么不喊女侍呢?”
“我现在很好啊。”
“第一次泡日本浴不能这样心急的。”
姬繄扈微笑,“你是担心我,所以才从主房返回的吗?”
音音笑笑不语,从男人手中轻轻抽出自己的右手,挽起左边袖口伸进浴桶试了一试水温。
“这样的话,你和我一起洗。顺便照顾我。”男人理直气壮,不久前独自偷欢的想法早就因为思念站不住脚了。
“你又胡来了,这种不是一起共浴的呀。独自享受最美妙,等米油慢慢滋润肌肤时,你就感受到一升庵家浴的好处了。我会像今晚母亲为我们照顾火锅一样,在身边服侍你洗浴的。”
姬繄扈不再任性,“你说得对,就像茶道,其实东方的仪式,重在感受,交流和陪伴,同西方分享的体验是不同的美感。”
音音笑了笑,确实,如果是法式浴缸,他们这样的情侣一起分享洁净的快乐时最合适不过了。
“我今晚还是留在这里吧。”
“是吗?我可没说比三谷侯爵更需要你的话。”男人心中已经想要出言挽留了,只是自己提出要让管家陪伴母亲,反而出尔反尔,实在缺乏绅士风度。
“是,公爵大人您当然没有讲,但是我是您的管家,和您的居家生活在一起不是我的职责吗?一切都是我的自愿。”音音俏皮的话里有些甜蜜的娇嗔,听在姬繄扈的耳朵,男人受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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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居的窗户半掩着,月色朦胧,走不进敞开的居室。
三谷侯爵凝坐在窗前打量着夜色出神,追随主人姓氏的三谷凉子推门而入,轻轻将手中盛放披肩的托盘放在身侧,不再上前。
三谷侯爵微微转身,“你来了。”
“是,天气转冷了,您还是不要久坐在窗前的好。”
“我知道了。”
凉子跨过不到十米的居室对角线,将披肩递到侯爵的手中。三谷侯爵关上了窗子,主仆二人面对面而坐。
“今天您都没有去茶室磨炼技艺。”
“心情乱得很,就像这月色,霜凝般,无法静心啊。”
“在为小姐的事情担心吗?”
“嗯。算是吧。”
“她和亚历山大公爵似乎相处得很好。”
“是啊。相爱的人总是心无旁骛的。”
“……”
“人各有生存之道,音音她不会成为一升庵的女主人,也不会是亚历山大公爵家的女主人。”
“您这样想他们二人的未来吗?”凉子惊讶地看着三谷侯爵,“您不希望和亚历山大公爵缔结婚约吗?你和她是那样的密友。我一直以为音音她一定是为成为亚历山大家族的继承人而前往伦敦的。”
三谷侯爵微微一笑,“亚历山大公爵是这样的打算,希望音音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英国管家,可是谁都不会料到将来啊。”
“您是说,亚历山大公爵和您都没有期待着彼此的子女相爱结合吗?”
“是啊,太圆满的事如何敢做期待。一个要为职业献出忠诚的女性,有了这样的觉悟又如何能带给男人幸福呢?”
“可今天我们看亚历山大小公爵,他并不是这样想啊。”
“是啊,这也是他的情深之处,可深情难寿,人生并不是那样简单欣喜的。”
“就像这月亮和太阳始终错过。”
三谷侯爵点点头,“我想亚历山大公爵也一定和我同样的想法吧。”身为人母的三谷侯爵轻拍了一下双手,“想象着他们可以稳定的生活,又希望他们能够无惧死亡,真是作为母亲的一份苦心和痴心啊。”
“参禅也无法开解的母爱。”没有生育子女的凉子也似乎能够感同身受,她低声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