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姐,请往这边走。等你整理好行李后,我就带你去见雷杰。”薇薇安博士笑容满面地为我带路,她是研究所里的人员之一,棕发先生下车后就不见踪影,接替他的人就是这位美丽的博士小姐。
“雷杰?”
“就是你认养的那匹狼,它叫做雷杰。”她解释说:“这里的狼都有一个名字。”
“雷杰……我现在就能看到它?”
薇薇安博士笑着点头。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即将见到我的狼,那个我们彼此依属的生命?
“这里。”她推开一扇门,“你的房间就是这间。等你弄好后,按一下对讲机,我就会过来带你。”
“行李我等会儿再整理,先带我去见雷杰吧!”我努力压下满心的急切,慢慢地说。
薇薇安博士用那种深思的眼光注视了我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将行李扔进房中后,她引领我穿过如迷宫般的走道,进入一个宽敞的空间。
那空间应是位于建筑物的中央地带,因为四边都是墙。里面布置得犹如有人居住,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就像是一般的房间。
“雷杰住在这儿?”我疑问道,薇薇安博士头一点,瞬间,眼光定在前方。
我的视线随之移往,整个人整颗心都被震慑住!
一只巨型银灰色犬科动物,睁着一对琉璃金瞳,傲然挺立在我们面前。
我慢慢地走向前,这就是世界上唯一于我相关连的生命。
今晚,我才见到它,为什么竟对它有种早已熟识的感觉?
就像是那种寻觅无数,终于相见,那种千山万水,终于又得以重逢的感觉!
并不是只有人与人才有交集,如果感应波相近,我认为,就算不是相同的物种,也能够交心以对。
就如我与雷杰,这种奇妙的感觉,非亲身经历难以言传。
“洛小姐,别靠太近!雷杰不喜欢生人接近。”
虽然我听到了博士的警告,但是直觉告诉我,雷杰清楚我不是陌生人——对它来说不是!
我在雷杰面前蹲下:“嗨,雷杰,我是洛小小,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雷杰美丽的金色眼瞳与我的目光平视,流露出一股温柔,就像它懂得我的话似的。
那瞬间,我相信它的确懂,虽然它并不与我同种。
我和雷杰对视许久,接着,它伏靠在我的脚边,静静地,一点也不若在荒野遇上时,迅速逃离以求命保的狡猾猛兽。
我坐到地上,轻轻地抚触着雷杰的背。
二十几年的岁月,第一次感到快乐,衷心的快乐!
“真奇怪!”薇薇安博士走到我们面前,我抬起头看她,我差点儿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这儿。
“雷杰怎么毫不排斥你,它对我都不曾如此驯服,为什么你……”
我向她笑笑,有种感觉叫做似曾相识。又因我同雷杰感应波接近,它当然表形于外,不会有对陌生人时的防备状态,我想这点未曾亲身感受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那么,你先和雷杰熟悉一下好了。”博士又过了片刻,如此说。
我转过头,轻轻点着。博士又伫立在我们身旁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听到那声轻微的关门声后,我将脸埋进雷杰丰厚的银鬃中,我们何需再经过什么熟悉认识!在我心中,这样依偎着雷杰,好像从天地初开,混沌一片就开始了,那期间的时光流转,根本不曾存在过!
我不想细探如果今天我的狼不是雷杰时,我是否还会有如是的感觉,或者,世间的眼光会如何看待我与雷杰之间的这种交流,我都不在乎!
重要的是,命运如此安排,我就不会抗拒。
终究,不是每个人都如我一样,能在这短短的数十年中找到真正与自己相契的灵魂,即使是不同种。
“雷杰!雷杰!”我轻轻地蹭着它,雷杰由喉间吐出低低的哀号声回应我,声音凄切,哀哀地钻入我的心中。
我知道,狼是不叫的!它们默默地,即使是在追捕猎物时也不例外,它们只有在失去伴侣时,才会对着夜空悲切,悠长的嚎啼,一声声,涑人心智的,却又无法自已到感到悲伤。
狼,只在失去伴侣时,才会释出悲伤的哭嚎。
这点,和人类是多大的不同!
人类,向来只会放大自己的不幸,他们依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雷杰,倘若我与你同等身份,我们就能沟通了。”我对它笑笑,它的金瞳严肃、了解地望入我眼中。
“或许……我太贪心了……这样已经足够了。”我又对它笑笑,奢望它能回话与我。
虽然我们无法以有形的语言来交谈,但是我们的心,却是彼此相通的!这样,已胜过太多人了,我又怎能再多贪求什么呢?
我们静静依偎,对时间的流失一无所感,只是沉浸再这种宁静的氛围。
倏地,我听到已声冰冷的金属碰撞声,沉沉的,好象雷击直撞向我心上。
我抬眼一看,是一条黑色乌亮的钢链,粗厚如成人胳臂。钢链一端,连接在我所没注意的墙角,另一头,牢牢地锁住了雷杰的自由——
我的喉咙被一团哽咽塞住,眼中的雷杰,渐渐变得模糊。
虽然我能猜出他们如此做的用意,但是,但是……万物生来都是平等,不该因为自身的恐惧而剥夺掉另一物种的自由,那是不公平的啊!
“雷杰,但愿我对你有点助益,但愿我能啊!”我低嘶道,雷杰舔去我脸上奔窜的热泪,金瞳与我泪眼相对,我好似听到它说,它知道我的心!
我伸手紧紧圈抱住它,它的体温,稍稍安慰了我!
第二天,我终究看请了这个研究所的全貌——
整个研究中心,不,应该说,研究中心的范围,就像一座小村落,总共有四栋建筑,防卫着一般研究所不该有的森严,到处都有监视器。建筑物的一侧有一块空地,里面有着雷杰的同伴。至于还没有像雷杰一样独居一房的狼,我并不知道。
研究人员中,除了薇薇安博士堪称友善,其他的,全像看犯人般瞧我,好象我会偷走什么似的!我不明白,如果他们那么不欢迎外来客,那又何必准许我来看雷杰呢?
除此之外,他们对于我与雷杰相处的点点滴滴,又表现了莫大的兴趣。往往,只与狂热一线之隔。即使是待我最客气的薇薇安博士也不例外!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想知道些什么,但是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这个研究中心的确透着古怪与神秘!
“博士!冒昧地请问你,这里——”我挥手比比四周,对身旁的薇薇安博士疑问道:“为什么戒备如此森严?难道贵国的研究中心都如此防范森严?”
博士绽开一朵笑容,温和地说:“并非如此!因为狼群与我们都熟识了,偶尔会有几只较调皮的小家伙在中心阂们玩游戏,那时,这些设备就派上用场了。”
“这建筑物中还有别的狼?”
“新生的小狼会在此待上一段时间,等到它们大些,就让它们与同伴一起。因为狼是群居动物,除了极少数,都是集体行动。”
“那雷杰呢,它还是幼狼?”
博士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但或许是我眼花,因为她马上泰然自若地又对我笑了笑。
“雷杰是例外。”
我打住这话题,因博士似乎不愿深谈,那我自然不好强人所难。好歹我是客,就该谨守客人的本分!
“洛小姐……”
“什么?”我转头看博士,她一手搭着雷杰的门的门把,脸上颜色微微迟疑。
“雷杰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我摇摇头,然后我想到一件事,虽然我的提议已被礼貌却坚定地拒绝了,但我还是想再试试!
“博士,雷杰脚上的钢链真的不能去除?”
即使少得可怜,我也要恢复它本该享有的自由,哪怕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我还是不愿放弃。尤其此刻面对的薇薇安博士,她对雷杰似乎有种奇怪的感情,也许,这能说服她!
“狼本就是自由的动物,它们天性逐风而行,无所羁绊!如今被限制在一方小空间,已与它自由天性相悖,却又被链上脚镣,使它在那四方空间的梭巡范围益发减少,这样不是太残忍了吗?”
博士深深看我一眼,丝毫未被我打动,只说:“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
“博士……”
“洛小姐,请你谅解,我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博士温和的解释,但她的眼睛违背她意志闪动着光芒,痛苦的光!
“博士,我知道你也很关心雷杰,而且你和它相处的时间最长,你一定能明了它被禁锢的痛苦,请你帮它脱离这种难堪,毫无尊严的境地!”我抓住她的手,急急的说。
“洛小姐,我——”
“薇薇安!”博士为难的开口,后话被另一来者打断,是凯文博士——前几天去接我,那个不苟言笑的棕发男人,此时用着无情的浅兰色眼珠,紧紧盯着薇薇安博士。
博士苍白着脸,对我匆促的笑笑。笑意甚至还没爬上眼底就蒸发了,神情仿佛是打破花瓶的小女孩,不安而害怕。
“你不是要见雷杰,快进去吧!”她打开门,把我推进房内,我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博士”,门就合上了。
我对着白色的门板皱眉。
这里有着奇怪的事正在发生,我知道!
我的直觉,还有潜意识都这么告诉我,而且那些奇怪的事——很危险!
想了一会儿,决定放弃。毕竟这里不是我的国家,而且我只要能陪着雷杰就够了,因为我时间不多了……
旋身走向雷杰,它半伏于地,灿灿金瞳直望入我心底。我快步趋前,靠着它坐下来。
“雷杰,我就快回去了……”我看着它,低低的说。
它依旧默默的看着我,眼中也漾出一缕哀愁,如锁链牵住了我的思绪。
“多希望你能同我回去!可是,这终究是痴人说梦,永远也不可能实现!”我将脸轻搁在它的颈边,悲哀的说:“而且到了那里,你还是不得自由,那么小的岛,没有能让你自在奔驰的地方!”
它的尾巴,轻轻的拂过我的脚边,好似安慰我,它明白!
“只是你在这儿,又几曾自由过?”
它默默的,连尾巴轻拂的动作都停了,好象说,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