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杨纯拒绝了为虫虫动手术!”脑海里,重复的是这句话。
那天我匆匆赶到医院,虫虫在病房里熟睡着,我寻找着杜叔叔的身影,在一个角落,黑暗里,我只看见红色的烟头,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他一身黑色外挂,蜷缩在墙角里,地上,一堆烟头。脸上的胡楂子越来越分明,看上去,他好像苍老了十年一样。
或许他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他在努力地学着做一个好父亲;尽管感情表达上,他很木讷,但是他一直用他的行动表示着对女儿的爱。
我犹豫地打开了手机,换了张卡后的手机,我第一次用这个电话,没想到,我还是要打给他,不由得嗤笑。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怔怔地听着那边传来的话,眼神变得空洞,手机从我麻木的手掌里滑落。闷声响彻了这个孤单的房间,回荡在我心里,巨大的失落感侵袭了我的身体,我突然好怕好怕……抱紧了我自己。
窗外,白色的衬衫还在飘扬,衣架上,有他的身影。
“女人,这件衣服干了耶,我收起来了咯!”他魁梧的背影忙碌在窗户边。
我伸出手,想触摸他的笑脸,幻影消失在我触摸的那一刻,我愣住了,盈盈的泪水,不住地落下来。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小小,我想带虫虫回美国,不管杨纯怎么考虑,我想在那边等他的答案,而你……”轻拂着虫虫苍白的脸色,我望着虫虫的睡颜,想着杜叔叔的话。
惨白的唇瓣微微蠕动,英气的眉宇间纠结着忧愁,她连睡觉都这么不安吗?我伸手,替她松去拧紧的床单,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此时此刻,我好想向她证明我的存在。
透过一扇开启的窗户,明亮的阳光投射进来,我不敢抬头,因为它让我觉得刺眼。
“你来啦!”虫虫睁开了清澈的眼眸,勉强地挤出笑容,好像是清纯的百合,盛开在空旷的山谷,那么旷世脱俗。
我为她垫好枕头后,也回以相同的微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淡淡的温暖的手,“感觉怎么样了?”
虫虫依旧微笑着,那么勉强,那么让我不舍得,她安静地望着我,不说一句话。
我害怕她的眼神,害怕她澄澈的眼眸,害怕她满有深意的笑容,害怕她……我懦弱地低下头,垂下了眼睑,逃避着她的注视。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他的故事吗?”她的眼神飘向了窗外,房间随着她的声音的停止而变得死寂。
吃惊,“不想知道了!”我冷冷地开口道,漠然得不在乎任何人。
“但是我想说了!”她不理会我的反应,自然地说道,带着少女的期待,和不知名的悲伤,“他叫李越凡,一个不起眼的男生。中学的第二年,老师把我和他排到了一起。他有很好的脾气,而我却常常欺负他,他也不还手。有一次,我作业没做,抢了他的作业。他居然跟老师承认作业没做,并且被老师罚去扫操场。他真的是个傻瓜!我告诉他我欠他一个人情,而他说‘做我女朋友吧!’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就随便说‘如果你可以打赢劳动街街霸,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虫虫的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的幸福和甜蜜。
“他真的好傻,一开始,我忘记了我的话,看见他浑身的伤,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微笑着说遇见抢劫的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看见了被打伤晕在街头的他,我才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天天都去挑战街霸,每天都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他昏迷的时候还呢喃着,‘我打赢他了。’那时候,我的心好感动,抱着他告诉他我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就这样,他成为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最后一个。”突然虫虫的脸色暗淡了下去。
“为什么?”我突然好迫切地想知道他们的结局,虫虫从来都不谈恋爱,也不讲她的感情过去。
她无力地一笑,“今天,我累了,我明天再讲好不好?”她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水灵的眼睛在厚厚的双眼皮的耷拉下闭上了。
看着她的模样,不禁心疼地点了点头,我帮她盖上了被子,拉上了窗帘。虫虫张开的眼睛缝隙,一直都望着明亮的窗外,望向好远好远的蓝天,细长的眼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泪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我替她关上了房门,小心翼翼地退出来。
门外,墙边,杜叔叔掩面轻柔着眼睛。一个铁汉,能让他有这样的反应,我惊讶那会是什么事情。“杜叔叔,纸巾!”空旷幽深的走廊里四无人声,弥漫着酒精味的空气,我闻到了忧伤的气息。
“谢谢。”他拒绝了我的纸巾,坐在门边的位子上,凹陷的眼眶上一片红色的血丝,眼神深邃得可怕。
“叔叔,虫虫的故事还没讲完……你知道这个结局,对吗?”我蹲在地上,试探地问着。
他身体一阵颤抖,随即恢复了镇静,叹了一口气,“凡是个好孩子……虫虫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每天,她都和凡过招,他们好像是天生一对一样,我真的很开心。每次我出任务回来都能看见虫虫那么开心的笑容。可是后来,他抛弃了虫虫。”
我略微一战,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捂住了脸,浑身颤抖着,“他说性格不合,要和虫虫分手。从那以后,虫虫就拼命地练武功,没日没夜地练,最后导致身体达到极限,濒临崩溃。”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虫虫会慢慢忘记,谁知道,一个多星期前,虫虫收到了来自凡的包裹!”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凡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死于白血病,他一直都爱着虫虫,写了一封道歉信,在三年后寄出,希望得到虫虫的原谅……虫虫的病情……”
我默默地站起来,打开了房门,虫虫已经站在窗边,安静地望着天空,长发飘扬着,一身白色病服,她就像是天使,仿佛展翅便会飞走,嘴角凝集的恬静微笑,画面唯美得让我心痛。
“答应我,遇见了真爱,不要放手!”她安静地说着,好像是在跟我说,又好像是在跟凡的灵魂求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