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狂风骤起,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波涛汹涌的江水冲破围堤,滚滚而来。
“快跑——发水了。”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村庄里顿时鸡飞狗跳,人们纷纷从家中跑出,顾不得整理妆容,披襟散发的朝人群中奔去。此时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能逃过这场大劫。
“爹——,娘——,你们在哪里?”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泪流满面,慌张失措的找寻着亲人。她不知道,人们为什么狂奔乱窜。
这不是小月吗?一个村民认出了女娃。看着她孤零零的站在这里,男人二话不说的扔掉手中仅有的家当,弯腰抱起她,马不停蹄的向前跑去。
无情的大水,没有给人们喘息的机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瞬间湮灭了村庄......。
洪水来得快,去的也快。翌日一早,村民们急急忙忙返回村庄,寻找亲人的踪影。
“儿呀,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一个妇人满脸泪水瘫软的跪在地上,一把抱起逝去的少年哭天抢地的大叫。
“老婆,老婆,你醒醒,醒醒呀。”瘦弱的男人伏在女子的尸体上,捶胸顿足的嚎哭着。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眉清目秀的少年发狂般的四处乱翻,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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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安静祥和的村庄,此时哀嚎声四起,小道上到处陈列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人的、家畜的,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小月拉着身旁叔叔的手也在人群中不停地穿梭。她眼含泪水,用稚嫩的童音使劲的叫着:“爹,娘;爹,娘。”
身侧的男人轻轻揩去眼角的泪珠,心疼的抱起小月,轻声细语道:“小月乖,小月不哭,你站在这里别动,叔叔给你去找爹和娘。”
“嗯!”小月满怀希望重重的点了点头,静静地站在原地。
“喵——喵——”一声轻呼,小月侧转头,赫然看到身后有一只可爱的小花猫正在不停的奔跑,她顿时忘了叔叔的嘱咐,急急的追了上去......。
跑呀,跑呀,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小花猫跑累了,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小月悄悄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它,喃喃自语的说:“娘,最喜欢小猫猫了,你要听话啊!我把你带回家,送给娘。”说完眉开眼笑的抱着小花猫往回走,可是前面突然间没路了。
“啊,这是哪里呀?叔叔,叔叔,你在哪?呜呜——。”小月四处张望心慌意乱的大哭起来。
这时路边走来两个男人,一个斗鸡眼,塌鼻梁,长得尖嘴猴腮,一个面色如灰,嘴如兔瓣,长得歪瓜裂枣,两个男人无所事事的在路边闲逛,突然听见孩子的哭声,嘴角瞬间上扬,心想这次肯定能捡到宝,斜眼相互一望,心照不宣的“噌噌”往前跑去。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怀里抱着只小花猫,满脸泪水的站在那里大声的啼哭。两人随即眨了一下眼,面露心疼的朝女孩走来。
“小妹妹,你怎么哭了?”尖嘴男蹲下身子,装成好心人,疑惑不解的问着:“怎么就你一个人呀?”
小月眯着双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毫不理会他们,还是用力的哭着。
歪瓜男见这招不管用,猛然一推尖嘴男,闪身到小月面前,嬉皮笑脸的说道:“叔叔这里有糖,你要不要吃呀?”
到底是个孩子,又饿了好长时间,听到说有糖吃,瞬时停止了哭泣,睁大双眸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天真的问道:“我走丢了,不知道回家的路,你们能送我回家吗?”
“可以呀。”两个男人一听,双眼眯成一条缝,顿时心花怒放,真日天降财神,这次不挣一笔,实在是对不起老天爷,坏坏的一笑:“那你得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月。”小月听见他们的回答,以为回家有望,迫不及待的交待着自己的闺名。
“噢!小月呀。”两个男人相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叔叔知道你家在哪,走,叔叔送你回家。”尖嘴男不再迟疑的拉起身旁的小月。
“真的吗,你们真的可以送我回家吗?”小月激动地蹦起来。
“是呀,是呀。”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接着健步如飞的拉着小月逃离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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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青色的微光在东方弥漫开,银线湖像一个巨大的染坊,晨雾像挂在空中的千条待染的白纱,缓缓的摆动着,太阳君临湖上,变幻奇异的色彩,雾帐迅速被风卷到远远的天边去了。河边有个小女孩,汗流浃背的蹲在地上,纤细的小手吃力的洗着一盆盆的衣服,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浑身疲惫的回到家中。
“你这个死丫头,死哪去了?洗这么几件衣服,就要用半天的时间,老子花钱买你来,不是让你当千金小姐的。整天哭丧着脸,你吊丧呀!”一进家门,院子中庞硕的男人睁着金鱼眼,张着血盆大口铺天盖地的一顿谩骂,接着伸出自己粗壮的黑腿,狠狠的踢了小月一脚,“扑”的一口吐沫软瘫瘫的落在她身上:“老子出去快活、快活,你把院里的柴劈完,不然看我回来后怎么收拾你。”随即一脚踹开面前的椅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咔嚓”大门上锁的声音瞬时响起。
小月呆板木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面无表情的移动着小脚,一步一步朝院中走去。粗糙的双手吃力的举起十几斤重的斧头一下一下的砍着。
午后的太阳炙热的像个大火盆,使劲的烘烤着地面。
小月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滴落,双眸没精打采的半睁着,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手心中刚愈合的水泡,此时又重新鼓起来.......。
夕阳西下,男人酒足饭饱后,东倒西歪的走回家。
“哐当”门被踹开,“噔噔噔”男人眼露寒光的走进屋。
小月惊慌失措的站起身,瞪大双眼恐惧的看着眼前疯狂的男人。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整天哭哭啼啼,害老子今天血本无归,看我怎么收拾你。”男人不由分说的拿起床上的毯子就朝小月打来。
“呜呜——,爹,别打,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干活去。”小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啊——。”尖叫声不时由屋内传出。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胖男人打乏了,模模糊糊中拿起身旁的绳子把小月捆绑起来,接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月泪流满面的蹲在一角,蜷缩起浑身发抖的身子,睁大双眸,不知所措的看着沉睡中的男人。心中不停地呐喊:“爹,娘,你们在哪里呀?救救月儿吧..........。”
“嘎嘎跟儿,嘎嘎跟儿”一声鸡鸣,小月瞬间从梦中惊醒。手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脱落,她眉头紧皱的看着双手上的淤痕,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扶着墙边慢慢起身,步履不稳的朝院子里走去,吃力的提起半米高的水桶,一瘸一拐的走出家门,去河边打水。
..........
“徐嬷嬷,您喝茶。”胖男人低头哈腰的站在院子中,嘴角上扬讨好的说道:“不是我自夸,我那个闺女长得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什么都会做。最主要的是,特别听话,你让她向东,她绝对不敢向西,你让她往南,她绝对不敢往北瞧.......”。
小月一进家门口,映入眼前的便是一个身穿大红罗衫,头戴金叉,一双眯缝眼,满脸胭脂水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妇人。她迟疑的站在门口,犹豫着进还是退。
“快点过来,见过徐嬷嬷。”胖男人看到小月的身影,双眉立即皱起,严肃的吼着。
小月不解的放下肩上挑的担子,慢慢的走近。
“哎呦!怎么让这么标志的女娃做这么粗重的活呀,你怎么当人家爹的!”妇人喜笑颜看,双眸泛光的教训道。
“是,是,是。我混蛋,都是我不好,累着俺闺女了。”胖男人见风转舵,谄媚的应和着。
“不错,不错。虽然清瘦些,但好好调养,假以时日,必能倾国倾城。”徐嬷嬷迈着小寸步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小月,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圈。
“那,钱的事,怎么说,什么时候给呀?”胖男人瞬间笑开了花,眯着眼急切的问道。
“看你猴急的,嬷嬷我既然答应买了,肯定就不会食言,明天一早你把她送过去,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怎么样?”徐嬷嬷一副大老板的架势,眼睛中流露出犀利的光芒。
“呵呵呵,好好好,那一言为定。”胖男人听完徐嬷嬷的保证,高兴的合不拢嘴。
小月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交易的两个人,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为何自己这么命苦。两年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卖了多少次,搬了多少次的家,换了多少个的“爹”。只记得一个“爹”比一个“爹”厉害,而她受的苦,一次比一次多,身上的伤一次比一次重......。
晚上,破天荒的,她没有遭到胖男人的毒打。小月惶恐的坐在窗前,心中有个声音不同的在呐喊:“逃吧,逃吧,那里是妓院,要是进去了,这辈子你就永远没有翻身之地了。”她倏地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到床前,打探着男人的气息,确定男人此时睡得像个死猪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小心的移动着门拴。
“咔”的一声,门拴掉下来,小月打开门,无声无息的迈出自己的一小步,接着又迈出一小步。转身,慢慢的把门拉上。院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着,直到双手触摸到大门,“哐当”的一声,顾不得多想,她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今夜,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呼呼的冷风迎面吹来。
小月像无头苍蝇般,奔驰在黑洞洞的世界中,她不敢回头看,只能马不停蹄的向前跑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是胖男人咆哮的声音:“臭丫头,你给我站住。”
小月惊慌的望了一下身后,无数个火把,从远处而来。一闪一闪的,犹如催命的灯火。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唯有拼命向前跑。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咚”的一声,她摔倒在地,鲜血立刻哗哗的从腿上流出,忍着疼,她吃力的站起来,拖着受伤的腿,继续奔跑。
“我看到她了。”一个男人手举火把,兴奋的大叫。
“追,大家帮我追。”胖男人张开血盆大口,声嘶力竭的喊道:“追上了今儿晚上我请客。”
听到这话,所有的人开心的朝小月奔去,好像他们追赶的不是人,而是牲畜。
跑着跑着,小月猛然刹住脚步,眼前不再是道路,而是流淌湍急的河水。她伤心欲绝的站在河边,盼望着上天能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千万别让他们找到自己。
可是上天像没有听到她的祈求,一会儿的功夫,男人们便蜂拥而至。
“你跑呀,你跑呀,怎么不跑了,你这个死丫头。老子是心疼你跟着我受罪,让你去怡红院享福的,你竟敢摆老子一道,想偷偷的逃跑,那老子明天拿什么换钱呀?.....”男人露出狰狞的目光,愤愤的说个没完。
小月绝望的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活命的机会,随即闭上双眸纵身跳进了身后的河水中,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