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乔一怔:这就是江臣尧今天特别迁就董菁的原因?
她因为昨晚失眠,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起床就看见车已经在车库里,压根不知道江臣尧什么时候给她开回来的。董菁既然看到了,吃早餐的时候却只字不提,现在又私下来找江臣尧。
她一直觉得董菁天真得令人讨厌,每个人都对她说:你要多关照妹妹,她是那么的单纯。也许天真的背后不是单纯,而是一张善于伪装的面具。
董乔心思复杂的坐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
她想也不想答:“回家。”
出租车司机愣了一下,才笑:“那您家在哪儿?”
董乔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的也笑了笑,忙报上地址,司机才启动车子。
车行过平南路时,仿佛是一种习惯,董乔再次抬起头寻找那盏交警摄像头。大白天里,丁字路口车流不息,头顶时不时白色眩光一闪,董乔的右眼皮就跟着一跳。
忽然间,她“啊”的一声坐直了身子。
司机吓了一跳,回头问:“我开错路了吗?”
董乔摆摆手,不语。
她终于想起是什么一直令自己觉得不安了!
就是这盏探头!
那晚她撞了人以后曾经走下车查看情况,摄像头应该从头到尾拍下了她撞人的经过,臣尧哥哥要怎么找人顶包呢?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警察查看了摄像片段以后,没有来找她问话?
董乔百思不得其解。
她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而且在层层洪流中越涌越深,没人能拉她一把。
“师傅,改个道吧,去公安局。”
董乔以前念中学时有个同桌叫窦斐然,她老爸是海坪市公安局副局,两人要好的时候她还搭过副局的便车,耳濡目染的,对公安系统内部也有了一定了解。
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办这起交通事故的有关部门,自称是死者的亲友。负责人听她打着“窦副局”的名号,那叫一个尽职尽心。
“案子今早上就结了,现在的小青年啊,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家属也得付上一定责任,好好开导开导,未必会酿成惨案。”
负责人一边把结案报告拿给她看,一边感叹着。
董乔盯着报告上的死因陈述,确认是死前服用过量安眠药,导致精神恍惚。但致命死因,仍是头部受到的撞击。
死者名叫……陈小诗……
“出事的地方不是有交警摄像头吗?没拍下当时的情况吗?”她问出心中疑惑。
只听那负责人摇头道:“那天晚上刚好坏了,半夜的也没人去修。”说完自己也呵呵一笑,“说来也怪了,就没了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
董乔心尖一震。她还记得那晚她开车经过时交警摄像头的白色眩光,那时明明是正常运作的。坏了,碰巧坏了……
她好像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又好像仍不明白:“那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呢,死者家属怎么说?”
那人直摇头叹气:“还能怎么说?我偷偷告诉你,这撞人的啊,是江家少爷的司机。江家……你知道么?就是咱海坪市赫赫有名那个江家,这海坪市还能有江家摆不平的事儿吗?何况这事本来死者家属就有一定责任,江家也大方,赔了好一笔钱,这事就算结了。”
他说完又盯着董乔:“我看你这朋友的家属也有点问题,出这么大事,就一个远方亲戚出面。她家里到底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董乔听完愣了半晌,才说:“这我也不清楚。我们认识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刚听说这事,还不太相信,好好一人,就这么没了。”
那负责人又跟她感慨了一回,从公安局出来,董乔才算真正放心。看情形,那死者家在海坪市也没什么背景,江臣尧才能这么轻易的搞定。可是……偷毁交通监控录像,他未免也太大胆了!还有赔偿死者家属那笔钱……她欠江臣尧的,又多了一笔。这份情,将来要怎么还?
“陈小诗……”她默默念着死者的名字,一听就是个纤细娇弱的女孩名字,就如同她的生命一样。她感到深深的罪恶感,为这条终结在自己手里的纤细生命,同时也为自己的懦弱逃避。
但这也恰恰证明了这个彪悍的世界不适合弱者生存,活下来的,要么是天生的富贵命,要么是打不死的小强。董乔自认是后者。
好像为了证明这一点,董乔的思绪很快被人打断,紧接着腿上被什么锐物刮过,伴随着“嘶啦”一声锐响。
包臀的真丝连衣裙从腿弯处硬生生撕开道口子,裂缝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女人的蕾丝安全裤若隐若现。
董乔倒吸了口气,目光渐渐从自己的大腿移到面前的始作俑者身上。
男人身高高出她一大截,因此她只能仰视,这个距离只看得见削尖的下巴上淡淡的胡茬,挺直的鼻梁上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男人欲收回手里的雨伞,随着他拉扯的动作,撕口发出垂死的人一般细碎呜咽的声音,董乔怀疑他再扯下去,自己就要在这大马路上走光!
她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停——你别动了!”
然后弯下腰,用手去分开和雨伞钢尖挂在一起的真丝线头。
男人果真听话的一动不动。
就在马路边上,公安局门口,不知道有多少人停下来看着他们。
董乔憋得满脸通红,大颗大颗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忍不住再一次把怒气都发泄在始作俑者身上。
“你就不知道帮帮忙吗?”
男人用另一只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墨黑的双眸,狭长的眼尾上挑,睫毛一眨,淡淡道:“不是你叫我别动?”
靠!
董乔心头冒火,三下五除二,把裙尾一撕,终于和这男人的雨伞撇清了关系,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惨痛的事实——这条裙子彻底报废了!
才站直身子,她就深恶痛绝的剜了男人一眼,却见男人两眼发直的直盯着她下面。
原来她一站直,那撕开的口子又敞了开,露出裙底大好风光。她不得不半弓着腰,用一只手拢着腿根的布料,才不至于走光,另一手向他摊开,恶狠狠的说:“看什么看,你赔!”
对付不要脸的人,你就只能比他更不要脸。况且她这样子要怎么见人?
男人舔舔嘴角,抿着嘴笑了:“好,我赔。”
这笑容在董乔眼里愈发的不要脸。
“大晴天的你打什么伞啊,大老爷们儿还怕晒啊?”她忍不住数落。
要说防晒他打的也不是遮阳伞,而是那种超大号的黑色雨伞,纯黑色的,从伞骨到雨布。他穿的也是一身黑,脸上还有墨镜,从刮到她的时候才摘下来,现在别在西服口袋上,一眼看上去跟奔丧似的。
在公安局门口……呸呸,真晦气。
他也不解释,狭长的凤眼斜睨着她,越发显得斜飞入鬓,其实他长得还是很要脸的。
“暴雨无常,这天气,谁也不能肯定下一秒会不会下雨。”
倒是会未雨绸缪。只是雨伞能防雨,却防不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