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天上圆月愈发地明亮透彻,透过树枝缝隙洒下斑驳阴影,照得谢长歌面容模糊不清,她抱紧怀中衣袍,就这样漫无目穿梭在林间。
累了,歇歇。
歇够了,继续走,直到双腿间的不适让她再走不动,她才在一棵大树前停下,纵身跃起,轻巧落在树枝上,倚着树干,将怀里衣袍抖开,盖在身上睡了过去。
……
路人甲:“二哥,是扔前面吗?”
路人乙:“对,就那个百扔百死人的坑。”
甲比较胆小,犹犹豫豫道:“真要扔?此人一看身份就不简单,会不会惹什么麻烦上身?”
乙道:“不扔难道背回寨里做男宠?再说俺们做杀手的天性冷酷,从来都是认银子不认人,管他是个什么身份,能活下来是他的命,活不下来也是他的命,总之听天由命。”
甲撇嘴:“二哥,俺不是杀手。”
乙怒:“废话真多,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从下方传来,谢长歌缓缓睁开眼,瞥了眼下面匆匆行走的鬼祟人影,又抬头看着高挂在墨蓝天空上的月亮,不禁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怎么天还没亮?”
她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刻意压低,在这寂静的山林间陡然响起,着实有几分骇人,特别是落入正在做伤天害理事情的人耳里。
甲身形一颤,慌乱的看向四周:“是谁?”
谢长歌没有吱声,兀自揉着睡得酸麻的身体。
一时间,唯有甲乙两人的粗重呼吸声,以及偶尔一两声夜枭啼鸣响起,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素来胆小的甲颤声道:“二哥,离坑不远有片墓地,会不会是…俺不想死,俺只想挣点钱回村娶媳妇啊。”
乙也有些心慌慌,但面上还是强作镇定的喝道:“闭嘴!快点扔了走人。”
片刻之后,谢长歌穿好衣袍,飞身下树,宽大过长的白袍拖曳一地,她一个没注意踩住衣摆,险些摔倒。
借着洒下的月光,她朝继续前行,在经过那个深坑时,坑边早没了甲乙的身影,而看着那黑漆漆的坑口,她斜眼,随意地朝下望了眼,孰料脊梁骨莫名其妙一寒,然后被人猛地一脚踹下了坑。同时,一道愤怒的声音幽幽响起:“小爷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寻遍这附近所有山头,终于逮着你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加上谢长歌本就处于饥饿和精神涣散状态,反应速度自是慢出许多,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坠落的身体好不容易找准机会,脚在坑壁上一蹬,身形一个利落的空翻,只可惜不等她提气飞出坑,一块石头再次袭来,击中她的胸口。
这次,一落到底!
坑底不大,坑底之人避无可避地被她砸中,发出痛哼:“唔…”
谢长歌抚着胸口忙从那人身上坐起,其实坑底落满厚厚的枯叶,摔下来基本感觉不到太大疼痛,更别说身下还有个肉垫,所以此刻全身上下的痛都不如胸口被石头击中那处痛,她探手到那人鼻下,见尚未气绝,这才放下心来,想来也是因为没有伤及要害处,不然先前被扔,现在又被压,不死才怪。好似为证明她心中所想,那人虚弱道:“救…救救我。”
谢长歌抿抿干涩的唇,略一沉吟:“伤在什么地方?”在这之前,她的确无心救人,偏偏这一压后,她若不问不管拍屁股走人,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那人道:“双腿,右肩。”
谢长歌眉头微皱,倾身扶起那人。被扶住的瞬间,那人身形明显僵硬了下,随即又放松身体,由着谢长歌扶起。
谢长歌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边扶着他边暗自打量起这个坑来,此坑大约二十来米深,四周长满杂草藤蔓,如果再深点,怕是以她现在的饥饿状态,想要带此人上去也算是一件蛮费力的事情,伸手拉了拉垂下的藤蔓,在确定其牢固后,提起衣摆塞进腰间,托起那人背在了背上。
还好,不是太重,这是谢长歌脑中第一反应,但身形上的差距,还是让她踉跄了下。
那人单薄的身体有些颤抖,趴在她肩头低咳了好一阵,轻声道:“……多谢恩…姑娘救命之恩。”
那刻意压着的咳嗽声听得谢长歌蹙眉:“别说话,留着力气给我搂紧了。”言罢,双手迅速抓住根藤蔓,一鼓作气爬了上去。
眼看坑口越来越近,早累得粗气直喘的谢长歌在爬出坑的那刻,将身上人重重一扔,那人被摔得的哼了两声,呕出一口血,生生晕了过去,她则四叉八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只是不等她缓过气,耳旁忽然传来轻吟漫唱,她当即面色一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片墓地,墓碑横七竖八的耸立着,周围树影婆娑,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森诡异感。
而一人正坐在墓碑之上,赤裸秀美的双足吊在半空中一晃一晃,再往上看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层层叠叠,清晰分明,甚是好看。
长发从耳旁轻拢起些许,用碧色玉簪子松松挽着,垂散下来的发丝遮去部分面容,圆月清辉,他周身都笼罩着淡淡光华,整个人美得太过不真实。
他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手中折扇轻点下颌,身体亦跟着手上的动作,微摇微晃,整个人充分诠释了何为悠闲潇洒。
不过大半夜跑到墓地搔首弄姿,不是有病就是装逼。谢长歌咬牙切齿的骂了句:“死妖孽!”刚才踹她下去,一定是报复她强上了他。
听到她的声音,段扶言先是身形一怔,紧接浅浅一笑,朝着她飞了过来,再次没有任何预兆的脚一抬,无情地将她踹回了坑里。
坑底,谢长歌在落地瞬间,牙关咬紧,强压回去已经冲上嗓子眼的痛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力啐了一口,将嘴里的血沫子吐了个干净,目光阴恻恻地瞪着墨蓝的夜空,她想不起从前她是什么样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会选择怎么解决,反正眼下是真的恼了,今天她还就要和这骚包妖孽死磕到底。
所以恢复些许力气后,她揉着腰站起来,并在坑底翻找了截木枝带上。
这一回,她学聪明没有直接爬上去,而是在眼看快要爬出坑的时候,她找了处落脚的地方,气喘吁吁停下等着恢复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