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侯爷和楚夫人看来,这个号称“神医”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按理出牌,总是反其道而行之,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按照常理,凝儿应该是卧床静养、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避免吹风受寒的。可他倒好,第一天好歹还只是带着凝儿到花园里晒太阳;到第二天,居然三更半夜地把她带到院子里看星星;到了第三天更是变本加厉,竟带着凝儿出了大门到街上逛去了;第四天,他简直就是疯了,竟敢把皇上御封的郡主偷偷带走,骑着马在野外疯了一天,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这七天对楚侯爷和楚夫人来说完全就是一场噩梦,白天他们连宝贝女儿的面都见不到,只有晚上在她睡下之后才能到她房里看看她。好不容易挨到第八天,慕容澈与他们七日之约期限已过,总算不用再由着他胡来了,但楚夫人还是放心不下,起床之后便派了丫环去看他们究竟又有什么新花样。不久丫环回来禀报,说慕容澈只是陪着郡主在屋里画画,楚夫人这才放了心。
吃午饭时,凝儿出乎众人意料地出现在饭厅里,跟大家一起吃饭。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什么都没问,可看她气色好,精神也好,脸色稍显红润,平日要人逼着才能勉强吃下小半碗粥的她,今天居然自己很自觉且津津有味地吃完了一小碗米饭,大家都觉得太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楚侯爷才终于对慕容澈另眼相看,赶紧叫人去请他。
慕容澈来到花厅,行了礼,便坐了下来等着楚侯爷问话。
“慕容公子,此前你曾说七日之后便给我们一个答案,现在可否兑现了?”楚侯爷问道。
“侯爷,夫人,小郡主今天的表现,就是在下的答案。”慕容澈笑着拱拱手,“其实,从脉象上看,小郡主只是受了风寒,除了比常人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症状。每个人生来都不一样,小郡主天生体质弱,这无可厚非,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本身体质较弱,所以受个风寒就病得这么严重,也算正常。但这些都不足以说明小郡主寿数有限,所谓‘养不大’或是‘活不过二十’之类的话都不过是那些无良之人信口雌黄罢了。”
“可是凝儿她……”
“夫人,真正会致命的,恰恰是小郡主的心病,”慕容澈道,“因为是早产儿,郡主从小就被这样密不透风地呵护着,足不出户,但总是这么闷着,再怎么健康的孩子都免不了要得病的。小郡主一方面天性被压抑,另一方面也被那些谣言束缚住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好好活下去,这让她如何能好起来呢?还有一点,就是她吃的药太多了,多到让她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总而言之,小郡主会病成这样就是因为常年抑郁积而成疾,所以归根结底,她需要的只是一剂心药。”
“这么说来,倒是我们疼爱错了。”楚夫人不太高兴。
“夫人,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慕容澈笑着摇摇头,“在下有两个妹妹,年纪和小郡主差不多,因为父母过世得早,这两个妹妹可以说是在下一手带大的,所以,虽然没有儿女,在下对父母之心却是颇有体会。父母疼爱子女是天经地义,这并没有错,只是爱的方法可能不太对。孩子生病,父母担忧这也很正常,但如果这种担忧超过了必要的限度,就反而会变成孩子的负担了。在下的意思只是希望侯爷和夫人能稍微放开手,让小郡主自己选择她想要的东西。”
“夫人,慕容公子说得很对啊,”楚侯爷点了点头,“今天凝儿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一切,不是吗?”
楚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我这个当娘的居然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夫人不必太在意。”慕容澈笑笑。
“那,慕容公子,凝儿还需要这样治疗多长时间呢?”楚侯爷问道。
“郡主恢复的情况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这么多年的心病治起来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还需要一段时间,侯爷和夫人不必担心,在下决不会半道上丢下不管。”慕容澈笑了笑,道。
“那就有劳慕容公子费心了。”
“侯爷言重了。”
*
凝儿在慕容澈的精心陪伴下,一天天好了起来,偶尔的情绪低落仍旧会让她重拾那些梦魇,但慕容澈总是有法子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两个人这样朝夕相处,全然没有一点芥蒂,可渐渐地,慕容澈便开始有些惆怅了。
从挑起剑府大梁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有时间去过多地为自己考虑,甚至三个兄弟都娶妻生了子,眼看两个妹妹最后的归宿也有了些眉目,他还是孤家寡人。放眼天下,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扣动他心弦的女子,有时他甚至都想是不是月老真的把他给忘了。
“情”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在他寻觅多年仍然无果的时候,这个娇弱瘦小的女孩竟让他动了心,可凝儿再娇弱也是皇上御封的郡主,而他名声再好也只是平民百姓。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所以他只能把那些情愫深埋起来,他能给她的也只有现在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然而凝儿的情况却没有如他所想地渐臻佳境、并达到那个可以让他安心放手的地步,却在一个只能说还可以的程度上徘徊不定,不管他怎么用心都无济于事。
眼看来青州已经一个多月了,剑府那边有子青打理,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但总这样待在安远侯府也不是办法。凝儿的情况没有继续好转已经让楚夫人有些不满,他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再找个时机和凝儿深谈一次,早日了断他这段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的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