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江小小犹豫再三,还是问她的同事皆闺蜜何雪,“去机场接长辈,需不需要买束花过去?”
何雪咬了口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嚼地腮帮子鼓鼓的,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含糊不清地反问:“是你妈妈要来吗?”
江小小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热的关系,她一点食欲都没有,“不是我妈妈要来,是秦飞昀的表姑要来。”
“天哪!”和江小小猜的一样,何雪果然大呼小叫,“要来的人是你家秦飞昀的表姑,小小,你一定要买花,不对……何止是买花,而且呀你还要给她带点吃的过去,你知道的,飞机上那些吃的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既然是秦飞昀的表姑,那说明年轻肯定不轻了,你最好带点适合牙口不好的老年人吃的东西过去。”
何雪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话特别多,不过这个缺点,对她们的工作来说却是优点。
江小小和何雪是读幼师时的同学,既是一个班,又在一个寝室,更巧的是,两个人毕业后,还在同一家幼儿园上班。
这样有着很多相同经历的人,想不成为好朋友似乎也难。
何雪有个谈了好多年的男朋友,在恋爱方面比江小小要丰富很多,江小小那点稀缺到可怜的恋爱经验,还全部是从她这里得到的。
……
手腕上的表,刚好跳到五点,江小小放在柜子里的手机,就非常准时的响了。
江小小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的那个名字,偷偷吐了吐舌头,然后划过接听键。
电话刚接通,没等她开口,那头就传来沉静且略显清冷的声音,“我在门口,你什么时候出来?”
说话这样干净利索,不加任何定语来修饰,的确符合秦飞昀的性格。
她咽了咽口水,“我马上就出来。”
吧嗒一声,不等她把话说完,电话那头的人就收了线。
江小小早就习以为常,和同班的另外一个同事打了声招呼,就去换衣服下班。
走出幼儿园的大门,就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车身线条流畅,阳光下,真正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不是那辆黑色的卡宴,而是倚在车边的人才是真正吸引人眼球的发光体。
身量修长挺拔,成年男子的身材伟岸如山,尤其是那张脸,俊美卓然,只是因为常年抿着唇角,不苟言笑,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秦飞昀看到江小小,把夹在手指间的香烟扔到地上,抬起脚研灭,江小小这才注意到,地上已经躺着五六个烟头。
她认识秦飞昀已经有半年了,知道他生意场上的关系,很多时候不得不抽烟,就如他不得不下了班还去喝酒应酬一样,却知道他是个非常有自控能力的人。
他知道尼古丁对身体很不好,只在交际应酬时,偶尔为之,像这样满地烟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是生意场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还是其他原因?
她走到车边,秦飞昀已经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这个男人,看着冷冰冰的,却非常有修养也很绅士,相处半年,每周一次,雷打不动的约会,他从来都没有迟到;每一次,不管是接她还是送她,都会给她开车门。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说完谢谢就钻进车里,她看了秦飞昀一眼,打开包,从里面拿出纸巾,抽出一张,摊开,然后蹲下去,把一地的烟头捡起来,放到纸巾里,再接着是朝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
秦飞昀虽没有催她,从他微微敛起的剑眉就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只是碍于他的修养不好发作。
江小小和小朋友接触多了,又是小朋友们来到这个世上,除了爸爸妈妈这样的启蒙老师以外的第一个老师,她一直都在以身作则。
她非常爱干净,甚至还有点小洁癖。
当她抽出第二张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开车的人终于侧目朝她看来,“有那么脏吗?”
她捡的是他吸过的烟头,那么认真仔细的擦拭每一根手指,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是嫌他脏吗?
江小小抬起眼睛对视上他的目光,呵呵干笑了两声,却没回答他。
如果她是她班级上的小朋友,她一定会温柔的说一声,“小朋友们,随地乱扔垃圾,可是非常不文明的哦。”
只是这个扔垃圾的人是秦飞昀,她就不能那样说了。
秦飞昀也没再说话,黑色卡宴上了内环高架,直朝机场而去。
秦飞昀的表姑姑今天要来B市,秦飞昀在吃午饭时才告诉她。
还算好,江小小偷偷瞄了眼放在脚边的购物袋,时间虽然毕竟匆忙,听了何雪的话,把该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停好车,秦飞昀直接开车门下车,长腿朝前大步迈出,直朝接机口走去,他走得落落生风,像是忘了他是带着未婚妻一起来的。
江小小也下车,以她的速度怎么可能会跟得上秦飞昀。
一如两个人的身份地位。
她没喊他,反正前面就一个接机口,吸了口气,稍微停顿了几秒,她也朝前走去。
悬挂在接机口上方的液晶屏幕上显示,秦飞昀表姑搭乘的那般飞机已经安全着陆了,果然,有稀稀拉拉的旅客已经在走出来。
江小小左右环顾一圈,甚至还没等把那一圈环顾完,她就找到了秦飞昀。
秦飞昀真的不负“青年才俊”四个字,就那样站在那里,不需要开口,不需要过多的表情,已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半年前,第一次和秦飞昀见面,两个人面对面喝咖啡,她怎么都不相信两个人会发展成男女朋友。
她江小小在她们那个小县城虽说算得上是美女级别,到B市这样一个在大街上随手一抓,都可能抓到一把顶尖美女的国际化大都市,就显得很一般啦。
至于工作,B市某公立幼儿园的老师,虽说是正式编制,说出去却也不是光鲜亮丽到令人啧嘴的职业。
秦飞昀就不一样了,父亲是在某机关任要职,母亲是著名的大提琴演奏家,而他自身也是非常的优秀。
大学还没毕业,就创办了自己的IT公司,经过几年的经营,现在的公司已经涉足很多行业,是B市有名的新兴企业。
每年,一到毕业季,不知道多少名牌大学生挤破了脑袋想进他的公司。
就这样的青年才俊,居然在相亲时看上了她,经过半年交往,在上个星期把婚期都定了,说起来不是她走了狗屎运是什么?
正想着,接机口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她走到秦飞昀身边。
人忽然变得拥挤,她一个不当心撞了下秦飞昀的胳膊,他侧目,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状似不满,哪怕看清撞他的人是他的未婚妻。
江小小早习惯了,自动忽略掉一闪而过的情绪,眺目朝前方看去。
搭乘这班飞机的人还真不少,想从这每一张不熟悉的面孔中找到秦飞昀的表姑,对江小小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题。
身为幼儿园的老师,照顾年幼的孩子们比起其他上了年级的老师更要心细如尘,她采取了排除法。
秦飞昀今年二十八岁,他的表姑姑,再怎么年轻也该有四十好几了吧。
她的眼睛在人群里飞快梭巡着,只在看到中年妇女时才会稍稍的做一会儿停留。
好奇怪,出来的乘客是很多,符合条件的中年妇女却很少。
江小小还在瞪大眼睛努力寻找着,忽然,身边一阵冷风传来,是人急步朝前惯性带起的冷风。
呛入鼻尖的那股熟悉的味道,告诉她,那么急匆匆朝前跑的人正是她的未婚夫秦飞昀。
循着他的身影朝前看去,秦飞昀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里,他实在是太高大,遮住了他对面的人。
秦飞昀的表姑到了,秦飞昀的反常举动,传到到她脑海里就是这个信息。
她鼓了鼓脸颊,让肌肉放松,呈现出来的笑,看起来是最自然的,这才小步走了过去。
“飞昀,这就是表……”姑姑两个字,在看出现在眼前的人时,倏地打住。
如果这真是秦飞昀的表姑姑的话,那么这表姑姑也太年轻了。
年纪和秦飞昀差不多,身材高挑,一头栗红色的大波浪卷发,一袭今年最流行的波西米亚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既优雅又漂亮。
难道她就是秦飞昀的表姑姑。
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的表姑姑,好惊悚!
像是看出江小小的疑惑,年轻而优雅的女子主动朝江小小张开双臂,“你就是小小吧,我叫苗妮。”
她朝一边的秦飞昀看了一眼,笑道:“是秦飞昀的表姑姑,虽然在辈分上是他的姑姑,其实和他同岁。”
弄了半天,这表姑姑这么年轻了,只比她大了几岁,被一个第一次见面,完全陌生的人拥抱着,江小小很不自在,不露声色地离开表姑姑的怀抱,她笑得很腼腆,“表姑姑,你好,我就是江小小。”
在送表姑姑去酒店的路上,江小小终究还是出丑了,看她手里一直拎着个购物袋,秦飞昀却没帮她提,小姑姑以一个长辈,也以一个女性的角度对秦飞昀表示了她的不满,“飞昀,你怎么都不知道疼小小呢?”
自从接到表姑姑后,秦飞昀的脸色就一直非常奇怪,像是紧张,又像是努力在压抑着什么。
这会儿,似乎更奇怪了,他听苗妮提醒后,木讷地伸手去拿江小小手里的袋子,“我来拿吧。”
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表姑姑,想到袋子里的东西,江小小实在不敢和他抢,乖乖的松了手。
秦飞昀看了江小小一眼,提高袋子,问她,“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小小想起自己闹的大乌龙,脸微微泛起一阵红晕,“没……没什么东西。”
半年的相处,每周六雷打都不会变的约会,让秦飞昀很了解她,她看他,却还像蒙着一层纱。
她把自己对秦飞昀的那种始终都看不透的感觉告诉过何雪,那丫头当时就伸出食指直戳她脑门,“我说你这笨孩子,好好的金龟可千万别被你作没了,男人这东西,你要那么了解他干什么,只要爱你疼你,挣来的钱舍得给你花,你还求什么?”
江小小想到网上很流行的一句话,“nozuonodie”,翻译成中文就是“不作死不会死”。
秦飞昀在所有人眼里看来,都是最佳的金龟婿,比那些还正在努力上班或者创业人,日后到底是龙还是蛇,要过N年才能知道的潜力股强上百倍。
用何雪的话说,等了那么多年,如果是条龙也算值了,就怕龙没变成,结果变成了一条四脚蛇。
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绝对浪费不起。
何雪是真了解她,看出她的犹豫,那天下班后,非拉着她去吃钵钵鸡。
离幼儿园不远处的那家钵钵鸡做得很正宗,何雪一边被辣得直龇嘴,一边语重心长地给她传授她的恋爱经验。
在她看来,不要说恋人了,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妻,有了一定的神秘感,感情才会更稳定,至于江小小说的她看不透秦飞昀,她反问她,“秦飞昀,又看透了你几分?”
江小小抿着唇没说话。
嫣红的双唇紧紧抿着,手提袋被秦飞昀打开后,江小小抿着唇的动作和那天如出一辙,这是她一紧张或者是有心事就会习惯性出现的动作。
秦飞昀看她的眼神变得很奇怪,本就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更是倏地冷凝,“这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购物袋里的一只饭盒,还有一枝花。
真的只是一枝花,而且还是一枝塑料花。
江小小脸色泛起一丝红晕,“你不都看到了,这花是我送给表姑姑的,饭盒的馄饨也是我带给表姑姑的。”
话说完,江小小低头,不去看秦飞昀的眼睛。
谁说半年的相处,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秦飞昀,比如现在,她不用看也知道秦飞昀的脸色肯定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气氛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时,一个婉转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飞昀,好啦,难得小小这么有心,你还责备她,再这样,我这个做表姑姑的可要帮着小小教育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