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防着你。”身后传来一个干净无杂质的声音。
“什么?”澜影回过身,正视从帐里出来的明如意。
“你刚才不是说,全军上下都在防着你么?”她原来一直是小心翼翼地是么?想起溪边自由灵动的身影,那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明如意琉璃明眸闪过一丝怜惜,“我相信你。”
澜影心中一暖,他倒是完全不避嫌地维护着她。她做事虽只求于心无愧,但有人在身边维护着,会让她觉得她不是孤单一人的,先是朱煜,然后是明如意,他们相信她,维护他,不像其他人那样针对她,她就觉得满足了。朋友,就是这样的吧,轻轻一句相信,就能让你觉得有他们在,真好。
“那器具图中还有一处不明,你可愿随我去看看?算是帮我一个忙吧?”看看她憔悴的脸,明如意也有些不忍,只是他又参不透,这战事渐近,早些解决为妙。
“你也会跟人客气吗?”澜影爽朗一笑,随他信步向医帐走去。
首清秋管兵向来严厉,这西北大营里,除了在外操练的士兵,外面走动的,只有巡逻的小队士兵,极少见到随意走动的身影。
他二人刚往前走不久,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争吵声。
走近去看,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健壮男子,揪住一个瘦小的老头。
“老钟头,给老子弄坛酒解解闷来!”
“彪头,您饶了我吧,这酒可是要送到四营去的,要是没了,我老钟的脑袋就要被人拧下来啦!”
“四营四营!老子不也曾是四营的吗?别忘了,以前你到四营的,老子可是护着你的!今儿个要个酒就不行啦?”他手上一使劲,老钟头瘦小的身子便被推倒在地上,骨碌碌打了个滚,起身见身上的酒坛子还完好,才放了些心,抬头见不远处的二人,忙连滚带爬过来,“小王爷,救救老钟头,这彪头要抢四营的酒喝!”
“张彪,算了,我那倒有些酒,一会让人给你送去吧。”明如意见状,出言阻止道。
“小、小王爷。”方才还粗着嗓门呼喝的粗壮汉在明如意面前,也有些拘礼起来,“小的,只是一时酒虫作怪,现在没事了。”
澜影能感觉到,这个张彪对明如意,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想来温和的明如意能镇住他,定是有极为过人的一面吧。再看看张彪垂下头去,微弯了身子,他的一条袖子居然是空荡荡的,每动一下就会荡起来,有些刺眼。
“饮酒是人生乐事,只是忌过量,莫喝伤了,我一会让人给你送去吧。”明如意笑笑地看着他。
“谢谢小王爷。”张彪正正经经地站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嗯,回去吧。”
那张彪得了应,一顿一瘸地走了,原来有一条腿,也残了。
“张彪,唉,也曾是我西北大营的一名勇士啊。”明如意感慨道。只是天命如此,难违,可惜呀。
“是打仗受的伤?”
“嗯,他原也是四营的壮士,之前随着秋打战的时候,秋还赞过他勇猛无人能敌呢。只可惜老天不长眼呀。半个月前和狄鲁的那场战事里,他受了重伤,命是挺回来了,人却残了,成了无用之人。”
澜影细问过后才知道,这年代卫生救治条件不好,士兵受重伤后大多会落实下残疾,不能再冲锋陷阵,失去了战斗力的,会收在东二营里,待战事稍平安些时,便会被谴送回家中。
“这些人在军中待遇似乎不怎么好呀?”听之前两人对话,有酒有菜都是先给正军,再给残兵的。
“军中储粮自然要先养正军,不然谁来攻城压池,守卫天朝百姓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事关重大,哪能容得下有一丝同情怜悯。
“打仗死很多人么?打胜仗是不是就会好些?”
“刀枪都是不长眼的,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哪一场战争不是用血用命换回来的?即使胜利也不例外。”明如意说完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幽深。
听他的话,好像他打过很多仗一样,澜影偷偷看去他,明艳的脸宠依旧,只是多了一份凝重,他打过的仗是不是很残忍?他的心是不是已经麻木?是不是将伤口都埋在心底?
帐中,澜影斜靠在椅边,这个姿式挺舒服的,她喜欢这么坐着,反正在明如意面前,她是轻松得很。
明如意不以为意地笑笑,在她身边,他也觉得很放松,还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快乐。
“喏,给你。”他取出一物,递给她。
澜影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可以闻到一阵清香,好像是什么护肤霜一类的。
“这里,还有这里,”明如意指指她的脸,和额头,“每天早晚各一次,消疤挺灵的。”
“谢谢啊。”原来是美容圣品,那她就不跟她客气了,就当是她给他指点这器具的报酬吧。
“这里,这个承接的位置,这样改一下就好了。”她将他手中的器具图画了一画,虽然线条画得歪歪扭扭,不过还是清晰地把问题纠正了。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真不愧是澜才霖的妹妹。”明如意看看她画的图,才恍然大悟。
“我哥哥,”她有些迟疑,要不要谈到这个人呢?“他很厉害吗?”
“何止厉害,要是他在这,只怕现在这医帐之难事就被解决了。”
“医帐之事?是医药不足么?”
“倒不是,药材还算充足,只是人手不足。每场仗打下来,受伤的士兵过万,总是抢救不渝,这军中才四位大夫,即使将这附近城中大夫请来,也只有十名,哪里够用?若是随军招上百名大夫,这军中粮饷又不足以供应。”
“也许,可以试试让东二营的人来做呢?”那些伤残的士兵,虽然不能打仗,但是救死扶伤,也许还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