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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香枳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对比香枳寺的清幽,今日的云枳寺则显得热闹非凡,香客云集,明日就是入宫临选的日子,众多秀女在家眷的陪同下纷纷前来烧香拜佛。

云枳寺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寺中住着一名高僧,法号情悟。

情悟大师原本叫做了尘大师,一次机缘巧遇下,他在深山之极,云雾之颠碰到了正在为凡人牵姻缘红线的月老,看到正在埋头苦干的月老,了尘叹道:“色既是空,空既是色。”

月老闻言笑道:“毛头小儿焉知色空?”

自那日起,月老日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留他在身边看尽世间情事,历经十三载终于将其感化。也自此了尘大师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改法号为情悟。

民间早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勿嫁情悟摇头郎,勿娶情悟拧眉妇。”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两个人的姻缘不被情悟所认可,那么等待他们的注定是悲剧。

一传十,十传百,想要找情悟大师解说姻缘的善男信女与日俱增,不计其数,但是情悟大师惜言如金,每日最多接见三位香客,而且必须是他认定的有缘人。纵使如此,仍有不肯死心的人每日前来求解,眼看着时间一年两年的过去,连情悟大师的面也没见到,耐性总算磨完,也就不了了之了,传言也渐渐的淡去,成了传说。

“小姐,这里就是云枳寺了。”丫鬟小梅搀扶着舒歌云,帮助她迈上最后一个台阶,一脸雀跃道。

望见不远处那座规模宏大,气势雄伟的庙宇,舒歌云薄汗微沁的脸上绽开一朵淡淡的笑容,待平复好微乱的气息后,她慢慢的向大殿走去。此番前来云枳寺上香,舒歌云并不是为了祈福,而是想见一见那仰慕已久的一代高僧情悟大师,非为姻缘,只为参禅。

娘亲生前就有一段日子是在禅院中度过的,每每回忆起在禅院中的清净日子,她总会温柔笑起:“云儿啊,娘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是在碰到你爹的时候,一见钟情的瞬间宛若烟火般灿烂,却也转瞬即逝。但娘最怀念的生活还是在庵里清修的那段日子,无欲无求,平淡而充实。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追求错误的东西,一如娘对你爹的执念,总是看不清你爹风流多情的现实,才惹得这些年来的旧病缠身。云儿,娘希望你快乐,切记切记,勿要执着。”

感念娘亲的一片佛心,舒歌云自小便对参禅悟道颇为推崇,父兄知晓她有此一好后,也没有拦着,反而经常邀请一些得道高僧来府中讲佛,借此机会她也识得了不少当世高僧,却独独没有机会与情悟大师见上一面,心中甚是遗憾。

“住持大师,小女子前来拜访情悟大师,可否代为引见?”看到站在三步开外身着大红镶金袈裟,一脸慈眉善目的住持大师,舒歌云笑着表明来意。

“施主可是姓舒?”住持大师云淡风轻的飘过一句。

“小女子确是姓舒,名歌云,还望大师为小女子解惑。”舒歌云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复又笑着请教道。

住持大师自是明白她所言之惑为何意,道了声法号“阿弥陀佛”后,方娓娓道来:“昨日,老衲与情悟师叔去后山观竹时,见得一樵夫上山砍柴,但放眼望去只见得这满山遍野的翠竹,何来枯木可以砍伐?于是便上前问他:‘失主可是来错了地方,这里并没有柴可伐啊?’,樵夫闻言方叹道:‘我也知晓哪的柴比较多,但今年的柴比往年少了很多,深怕村子中的老弱妇孺伐不到柴,我把我原先伐柴的地方让予他们,自行出来寻柴。’听罢,情悟师叔赞赏道:‘失主既知舍予,极乐不远矣!’待回到寺中后,情悟师叔才发觉事有蹊跷,这方圆数十里内并无人家,何来的樵夫?于是跪坐佛堂,求神旨意,终于得知那是神佛在暗示他等候一名舒氏女子,舍予舍予,合在一起不正是一个舒字!故此,情悟师叔让老衲此时此地等候有缘人,而失主正是老衲要等候的人,老衲岂有不知施主姓舒之理?”

没想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机缘巧遇,想见见情悟师叔的心情也更加的迫切了,舒歌云浅笑如绿波,“既是如此,那就有劳住持大师带路了。”

“施主请跟老衲这边来。”住持大师缓缓的转过身,沉稳的向西南方的一座偏殿行去。

舒歌云跟随着他步出香炉鼎盛的正殿,穿过景色怡人的庭院,直至门前清冷的一座禅房外,朱漆脱落的门橼尽显沧桑,参差折损的窗帘如浮世飘萍,若非看到地上齐整的扫帚纹痕,证明这里刚刚被打扫过,她定料想不到此处还有人居住。

“施主请在此等候,容老衲进去通传一声。”

“多谢住持大师了。”舒歌云温雅谢道,静静的等候着。

半晌的沉寂后,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施主,请进。”

听着他的声音,舒歌云竟失神了片刻,思忖着他的年纪,清朗的嗓音像是出自一名弱冠少年,但情悟大师出名已有数十载,怎可能如此年轻?带着满腔的疑惑,舒歌云入至屋内,只见得一个清瘦颀长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窗棱前,目光四转,她始终遍寻不得住持大师的身影。

“你是在找住持大师吗?”清瘦男子的背后仿佛长着一双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准确的道出了她的意图。

不习惯一下子就被人看穿的感觉,舒歌云不禁秀眉微皱道:“住持大师刚进了屋,现下却看不到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走了。”随意的指了指一旁墙上的大洞,男子简单的答道。

顺着他的手势望去,舒歌云诧异的发现那堵不起眼的墙上有个半人来高,一人宽的半圆行洞口,看那洞口粗糙的边缘,不像是故意开凿的,更像是经久失修的结果。云枳寺的住持大师有什么理由放着大门不走,非要钻这“狗洞”?

“从那里出去就是沁心园,不必绕道。”男子淡淡的补充道。

又一次被他轻易的猜中心中所想,舒歌云不禁有些恼怒道:“云枳寺的人都那么随性吗?”此话一语双关,浅层面上是对住持大师的轻率行径提出质疑,深层面上则是讽刺他恣意猜测他所想的不耻行为。若不是彻底被他给惹恼了,舒歌云是断不会说出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来的。

闻言,男子朗笑道:“随性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就像你的心疾,如果你能随性一些,你的病早该好了。”缓缓转过身来,幽黑的眸子对上她的。

“你……”本想狠狠斥责他一番的,但在倏然看到他投来的目光后,舒歌云满满的一肚子话硬是生生的咽了回去,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清澈的像两汪深潭,引的她想一再深入,一探究竟,结果最后能看到的仍只有清澈。再来打量他的长相,倾城的容颜宛若妍丽的女子,就算绝色如慕容凌霜也及不上他的十分之一,阳光下的他青丝白袍,更觉飘逸。

“你是谁?”舒歌云力持平静的问道,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个和尚!

“施主忘性真大,我不正是施主不远迢迢赶来云枳寺的目的吗?”男子温雅的提醒道,说话间多了一份委婉。

“你该不会就是情悟……?”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舒歌云转而疑惑道:“情悟大师好象没你那么年轻吧?”

情悟听了哈哈笑道:“道听途说不一定都是真的,情悟今年二十又六,也算不得年轻。”

想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舒歌云笑着赔礼道:“小女子方才言语不敬,还望大师见谅。”

丝毫没有去理会她的赔礼,情悟只是专注的瞅着舒歌云的脸,良久,待发觉对方脸上的一丝恼怒后,才笑道:“颊生桃花,宇带春恩,恭喜施主姻缘已至!”

姻缘已至,莫非是指她明日的入宫?舒歌云原本平复的心绪又被挑起,微拧了拧眉,她有礼问道:“还望大师赐教。”

听罢,情悟侧身望向屋外清冷的景致,口中悠远道:“姻缘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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