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另外一个女子微恼且不屑的哼气声,“你们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邋遢得连地上那么多尘泥都不扫一下!”钱五皱眉训斥道,仿似污的是她的宝地。一直讨厌着自己的名字,于是将自己的名儿由“五”改成“妩”。
“是!是!是!妩夫人教训的是!”小洁顺着她的话语阿谀奉承道。
其实这些活儿都是她们丫鬟们的工作范围,只是主子失宠,有病无病的天天趴卧床榻,她们也就偷懒了。
想到此处,小洁心中又不禁开始责备起自家主子的不思上进了!自王爷回府,主子也就只见了主子一面,就被彻底冷淡。也不见她有任何夺回君心的举措,却急死了她。于是她百般进言,却只挨得一顿训斥,不禁记恨心头。那个女人,她不想赢得宠爱,她还想活得舒舒服服的呢!于是打起精神来伺候着眼前王爷的新宠,“妩夫人,就是这间寝房了……”
钱五轻点了个头,示意丫鬟上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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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听得“嘎吱”一声,寝房的门扉就被人打开了。
小洁看到正坐于梳妆台前的主子,不禁一愣,她以为她还在床榻上,不想已经下床来了,还稍作打扮了,心想着还真是难得!
雪姬瞥了一眼为首的女子,珠翠满头,环佩玎珰,身上锦缎薄纱相映衬,极尽奢华。不过,只是一眼,她便将之无视,顾自点缀着自己的脸庞。
早已是过来人,以前和艳娘对峙之时,这架势便见得习惯了,一眼便知对方为何而来。这不就是第二个她吗?!只是,心中冉冉而生的荒凉让她更觉得先前那段日子自己那些举动的荒谬可笑。
“你就是雪姬?真是憔悴不堪回首啊!难怪王爷再也不想到这里来!”看到敌人如此落魄,蓦地心情大好,钱五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和得意。
雪姬不言,心头闪过一阵刺痛,原来她还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啊!自那次后,他让她看清了自己有多么丑陋不堪,他让她死心绝望,他让她痛不欲生,依稀记得听到他回府的消息后的兴奋跃然。只消一刻,他便让她的心从美好的天堂掉落至阴暗的地狱之中。
钱五被她的漠然激怒,“你当我是空气吗?已经是被打入冷宫的人了,还装什么高傲?!我能来看你,是你的荣幸。”不容许她的忽视。
“自便。”雪姬冷冷抛下两字。未得她的允许便擅自进入她的房间,一进门看见她形容憔悴,便是一顿苛刻的冷嘲热讽。她又想要她如何?诚惶诚恐?还是甘拜下风?视而不见是她的底线。
“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怒火更炙。
“那我就谢谢你赏的脸。”依旧是冷冷的语调。
“你……我马上去让王爷把你赶出王府!”
“哦?我倒期待着你去提这件事。”雪姬波澜不惊,就像一泓……死水……
“你,你是什么意思?”钱五心头一怔。她分明话中有话!那语气,仿似只要她提了,被赶出王府的人便是她。
“字面上的意思,你不会连人话就听不懂吧!”她懒得解释。心底却清楚地知道,王爷最厌恶的就是女人在他面前提这种琐屑的事情,他也不会细问其中的来龙去脉,总之,谁提了,他心中一恼,准是将那女人一脚踢得老远。因为,那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不送。”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你……”钱五心中郁积难消,刚想扳回一城,便见她的一个丫鬟匆匆从外而来,在她耳机说了几句后,只见钱五眼睛一亮,心中不爽消然无踪,回头对向雪姬,“今天我就不同你一般计较了,我可不像姐姐这般清闲,王爷回府了,我得要赶过去伺候了!”
雪姬闻言,心头一怔,脸上凄凄一笑,是那么的无奈苦涩。
钱五看到她的背影一阵轻颤,更是得意,语调也染上了快意,“雀儿,我们走!”
“是,妩夫人……”雀儿低着头,没有她这般高兴,待会又要如何开口?
――――――
出了傲雪居,钱五随即问道:“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王爷现在正在书房里……”
“好,我们就去书房。”
“啊?不行的,妩夫人!”雀儿摇着双手道,“王爷的书房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
钱五闻言脸色沉下,“你是说我是外人?”
“不不不,奴婢当然不敢!只是王爷有禁令,侍妾是不允许进入他的书房的!再说,门前的守卫也不会放行的!”
“瞧你唯唯诺诺的!”钱五不悦道,却随即眼神熠熠,“我今天就要破破这条禁令。”她连王爷的寝房都闯了,爷也没有责怪她,反而还宠幸了她。今天只是书房罢了,他又怎么会为难于她呢?!她要给他个惊喜……
“这……这……”小洁随即想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妩夫人……还有一件事情……”
“有话就说,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钱五皱眉道。
“我刚才在前院听到……听到……”
“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她不耐道。
“听到王爷三日后就要成亲了……”
钱五闻言惊道,“你说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王爷要和谁成亲了?”
“好像说是永圣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据说皇上已经下旨了……”
“公主?!”钱五后退了几步,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原本大好的心情哗啦啦碎成一片,这下她要拿什么去与之攀比?!“不行!我不允许!我现在就去找王爷问个清楚!”话语未必,便急匆匆地向着书房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一群随从婢女赶忙赶了上去。 一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却也不短。
只是欢乐时光易逝,恍惚间,一月假期匆匆飞过。
虽然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但是心却还遗落在那连绵万里的白软细沙上,流连迷失在那暖阳的映射下粼粼荡漾的澄湛海水之中。
奔走的华丽织锦马车上,因为连天的玩乐而疲倦的盛夏正在母亲的怀中睡得沉稳香熟。
“让她睡到旁边去吧。”盛泽边说边抱过她怀中的女儿,安置一边铺好的锦被上。
“小心,不要把她弄醒了哦。”颜语细声道,帮着盖好女儿身上的被子。
他拥她入怀,“玩的开心吗?”
她懒懒地任由他拥围着,“嗯,我好喜欢那里!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那里?”她唇边勾着一抹笑意,心有雀然。
原来他还记得!虽然那只是先前带着捉弄的随意一提,那个“马尔代夫”却装进了他的心中。虽然两者不论建筑还是气氛都截然不同,但是她真的好喜欢那片乐土,那片淳淳海域。
“只要有闲暇时间,我就再带你去,而且下次就只有我们两个。”他将头俯在她的肩窝处,炙热的气息呵着她娇嫩的肌肤,“反正那是现在已经属于王府名下的产业,跑不掉的。”
“嗯……”其实她曾经提议让自己和女儿再停留一段时间,只是他抵死不愿意,非得把她系在裤腰带上随身带回家。
她喜欢大海,喜欢任由咸咸的海风迎面而来,拂去旅途的疲劳,掩去旧日的倦怠,喜欢享受着那份神清气爽,让胸怀有容乃大。
在海边,他衣袍猎猎,她裙袂飞扬,吹乱了发丝,心头却是一片旷然神怡。
还有一件事情搁在她的心头,虽然心中已经有点底了,但是还是决定等着回去确认后,再将这个喜讯告诉他,免得空欢喜一场。
盛泽看着她顾自失神,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在想什么?笑得这么神秘?”他好奇地问道。
“啊?我……我有笑吗?”她回神故作无辜道,转念一想,“还是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回程前,他有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他蓦地想了起来,“……他成亲了,十天前。”
“谁?谁成亲了?哦,洛莫?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好可惜哦,没有参加到他的婚礼,但是,我们是不是要补送一份贺礼?”她有惊有喜。心中为他祝福,一定要幸福啊!
“贺礼我自是已经命人送去,下次找个时间,我们再去登门拜访吧……”盛泽心头蓦地涌上一阵释然,他该相信她的!
“嗯……咦?到家了!”
马车已经慢慢缓下速度,直至停下。
颜语半掀起车帘,不禁眉儿一皱,王府门前除了日常的守卫外,还多了几个身着金色铠甲的人,静静伫立着,仿似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那些侍卫一看到马车的到来,为首一人匆匆而来。
“属下高安,参见王爷!”
“免礼。你怎么会在这里?”盛泽皱眉剑眉将女儿从马车上抱下,“何事?”
只见他倾身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盛泽脸色蓦地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高安领着几个部下离开。
颜语径自从马车上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只是眼下我要跑一趟皇宫,你先抱着夏儿进府吧,好好休息,我尽量快快赶回来。”他安慰道。
“你马上就要进宫?这么急!”她从他的手中接过女儿。
“恩。乖乖地等着我回来,知道吗?”
“……”她又不是小孩子。她笑道,“知道了,你快去快回吧!”快回来就给你个大惊喜,她心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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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泽一离开,颜语便请了大夫来确定,经过诊断,她真的有孕了!
吩咐了大夫暂时保密,再让人送走了大夫,她喜上心头,带着一腔盈盈暖意,等待着他的回来。
可是,他似乎忙极了,以前再忙,至少会回府过夜,可是这一次,他甚至没有一晚是回府过夜的。
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她不知道,只是怀着一份喜悦的躁动,默默地期望着,黯黯失望着。
十天过去了,他好不容易的一次回归,却被她睡过去了。
身子因为怀孕的关系而变得极其容易疲倦,所以她也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据婢女们说,那天他匆匆赶回来一次,看到她正在休息,便没有忍心去吵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许久,旋即又返回宫中忙碌去了。
心中萦绕着无限的遗憾,后来,她又听说一些纷扰的传言,据说岩叱国王室日前发生了巨变,除了五皇子外,其余皇子竟在一夜间纷纷溘然逝去,而隔天就发生了重臣叛变,皇帝被软禁,而五皇子则投奔了千越国,此刻正在千越国皇宫中做客。
至于内幕究竟如何,旁人谁也不知晓。
她隐约知道,盛泽的忙碌定然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
千越国和岩叱国邦交向来甚好,难道是想帮五皇子夺回皇位吗?她猜测着。
只是,能有这么简单吗?千越国君定然有自己的打算,当然是站在自己利益的立场之上。再好的邦交关系,对方也不会为之无怨无悔的付出吧!更何况,她从不觉得那个掌着实权的太上皇是个不图回报的大好人!
人心难测,局面定是复杂的,鹿死谁手,有未可知。
无暇顾及这些,她只觉得自己又变成了怨妇。
直至二十来天的一个晚上,他的突然出现,让她惊喜之余,也有淡淡的责难。
“你这些天到底在在忙些什么?快,还不从实招来!”两人上床之后,她扯着他的衣襟幽幽逼问道。
“对不起,这些日子冷落你了……”他轻声呢喃地歉然道。
“不许叉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他也知道这些天自己所造成的罪过有多么的严重啊!
他笑道,“只是一些朝廷枯燥乏味的事情,你不会想要听的。”
“……难不成是你外公想借着帮五皇子夺回皇位而分岩叱国一杯羹?才会让你去探清五皇子的境况……”她猜测道。
“嘘……”他轻点着她的朱唇,示意她停止猜想,此事他自己的心底仍有诸多茫然的矛盾,也不想让她趟这趟浑水。
“你以为我喜欢这种毫无趣味可言的勾心斗角,只是,它霸占我的丈夫太多时间了,让我闺怨重重。”她喃喃抱怨着,撒娇意味十足。
他唇际一勾,蓦地翻身压着她,笑得邪气,眸子熠熠,“果然是我冷落了娇妻,那为夫的定是要请罪了!请娘子降罪,那就……罚我今天晚上不许睡觉,彻夜伺候娘子……”说着一双带着情欲的手就开始肆虐了起来,带着几许顽皮的捉弄。
她用力抓住衾被下不安分的大手,却马上被他挣脱开,一张俏脸顿时羞得通红,“你胡说什么啊!你……你住手啦!人家……人家还有话给你讲……唔……”
“等我伺候好娘子,让娘子满意了,到时再讲也不迟……”他细啄着她玉白的颈项痞痞道,眼眸如同黑曜石般闪亮却又深邃无底。坚持着要先领罪……迫不及待地领罪……呵呵,他真是个恪尽职责的好犯人!
“不……不行……我要现在就说啦……”她不依。
可惜压着她的身子的人根本就不要理会她的抗议,继续为所欲为。
呜……脑子开始混沌……不行,再下去她就要予求予给了!
一咬牙,双手奋力推拒开他的胸膛。
他一愣,没想她真的要推开他。
她抓住时机,一把将他推至床榻上平躺着,因为他没有反抗,所以她推得也很省力。随即长腿一跨,坐上了他结实的小腹。
如此,居高临下。
盛泽仰视着骑坐在他身上的妻子,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他拉的不整,一边的香肩外露,颈项上的肚兜系带也被他扯下,露出胸前大片雪肤,引人遐想。
如此暧昧,却又如此……赏心悦目……
俊脸上邪气更浓,眉毛一挑,“原来娘子是想亲自惩罚为夫的,早说嘛,为夫的定然乖乖躺好,好让娘子你为所欲为。”闲下来的双手还不规矩地扶上她丰润的臀部。
“你……”她满脸酡红地拍掉那双毛手,蓦地半趴在他的身上,左右开弓地揪住他两侧的俊脸,奋力地扯着,“你就是这么胎教的?!”
“对,我就是这么胎教的……胎教!你是说……”盛泽邪痞的俊脸转瞬僵住,眼神一滞,随即熠熠生辉,无限欣喜在胸中澎湃着,“你是说你怀孕了?!我又要当爹了?!”
“是哦!”她点点头,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夫君,你现在的表情好傻气,好可爱哦!”她的双手改“扯”为“摸”,一脸的盈盈笑意,与刚才羞涩无错的表情完全不同。
只能说,占着上风,手握主导权的感觉真好!
“多久了?”他神情兴奋地问道,手上却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坐起,让她侧坐在他的大腿上。
“两个月多了。不知是男是女?”
“男女都好。”
“你不希望是个男孩吗?”毕竟是这个时代的男人多少有着重男轻女的思想。
他笑道,“最好当然是有男有女了!我倒不介意娘子你帮我生个十个八个的。”
十个八个?当她是母猪啊!哼!不理他了!“我想睡觉了……”慵懒地打了个哈切,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蹭了蹭,羽睫扇动,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而他紧紧抱着她,眼睛晶亮,竟是一夜无眠。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漫天飞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寒透彻骨,却有缕缕怡人梅香浮动。
“什么?!你要马上动身随五皇子去岩叱国?!”颜语身着绒毛袄子,纯净的雪绒衬得脸蛋楚楚,此刻正挺着五个月的身子,神情紧张地等待着丈夫的回复。
他怎么可以这样!此去异国他乡,路途遥遥,不知他何事才能返回?!再者,古来王室斗争阴谋重重,危机潜伏,叫她怎么能安心?!而且,她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抛下她独自一人,顾自远去呢!
“语儿,我一定会在你生产之前赶回来的!”盛泽保证道。
她撇过头去不要理他,这几个月,他抽空陪她的时间已是极少。昨晚他还拥着她说陪着她一起看孩子出世,可不想才出去一趟回来便是匆匆地整理行装,准备远行。
“语儿!”他双手抚托着她的容颜,“我保证会好好保护自己,我保证一定会尽早赶回的,我保证当我们的孩子出世时,我会守在你的身边。我就要出远门了,我们就要好几个月不能相见了,你忍心离别前用这样的表情对着我?乖,笑一个!让我记住你的笑容。”他明白她的担心。他又何尝不想把她带在身边呢?只是不能。就算她没有怀孕,他也不能让她涉险。
许久,她才讷讷出言问道,“那你要去多久?”
“也许是三个月吧。”
他的心中是矛盾重重,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和观察,他发现那个岩叱国的五皇子并非善类,懦弱却阴毒,如若以后登基为帝王,只怕只会祸害百姓。
他甚至怀疑,他并非受害者,而是设计谋杀亲兄弟的杀人凶手!
可是太上皇却从不在意此等事情,他只知道五皇子是一个可以为他利用的工具,一个可以轻易操纵的傀儡,一架可以为他巩固乃至扩张江山财富的梯子。
永圣国已经臣服,眼前有将岩叱国纳入臣国的大好时机,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而他,真的要帮五皇子夺回江山吗?这么做便是陷害百姓于水火。
太上皇,他的外公,那个老人,昨天又是旧疾复发,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却时刻不忘巩固山河。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他才如此迫切地想要完成一件事情!
“三个月?”颜语嗫嚅着,“这么久……”
“语儿,我走了以后,你马上带着夏儿随残雪到老将军府去,知道吗?”他从海滨回宫时已经请求将女儿留在王府,所以皇帝并没有依言来接盛夏回宫。
“老将军府?为什么?”老将军府是他名义上那个爹的府第,上个月他曾带着她登门拜访过。那里的人对她态度恭谨,礼中有疏,并不熟稔。“为什么我非要去那里不可呢?”
“你在那里,有人照顾你,这样我才能放心地离开。”虽然王府加重了守卫,但是他依旧无法放心,那次的刺客和雨烟之死到现在皆还是谜团,他必须慎之又慎。他的托付,爹会尽力保护她的,而他相信他。
“可是,我在这里也有大群的婢女照顾着啊!”她不想又转移到一个陌生之地,又去重新适应新的环境。
“那里比较安全!”
“好嘛!”她随意道,心中却没有要离开王府的意思。
“不许敷衍我……哎……不要让我担心……”
她投进他的怀抱中做了个鬼脸,双臂圈住他的腰,“你也不要让我担心,不许以身试险,不许接受官员的美人计,还有路上的野花不要采!”
“……”
^
盛泽走了,颜语却没有依言搬进老将军府。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的肚子是越来越大,日子过得平静而单调,只有浓浓的思念之情满溢。
残雪尽然消融,春光明媚。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暖阳懒懒,灿光烂烂。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即将送君还。
梦中之人,归期渐近。
水榭楼台之上,颜语看着池中荷花含苞,蜻蜓立于上头,徘徊不去。
他和她之间,天天以书信相通,他告知他的状况,对于局势却是一笔带过,她则提笔细诉身边点点滴滴,关于她和女儿以及腹中胎儿的安康。
只是今天,分明是大好春色,潋滟水色,而她的心头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惴惴不安。
他的信已经断了三天了。是她多心了吗?或者他已经在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回昇王府的路上,才未有时间提笔写信。
心浮气躁。
就在刚才,一群内侍太监以太上皇的旨意威胁,以强制的态度带走了盛夏,却是拒绝了王府的人跟随着,所以一直照顾盛夏的湘湘便留在了她的身边。虽然盛夏进宫已经平常之事,但是今日却让她心头难安,仿似即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般。
“湘湘?”她轻唤道,就要起身。
“在,王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湘湘赶忙过来,扶着她起来。
“没有。只是心头仿佛悬着一颗大石头,让我喘不过起来。我想去园子里走走,散散心头的闷气。”颜语双手托着便便大腹,在湘湘的搀扶下步下楼台。
“那好。王妃,小心脚下。”
“嗯。”
……
园中春色旖旎,桃红柳绿,色彩缤纷。
脚踩青石板,徐徐漫步花海中。
蓦地,颜语注意一棵桃树上长了一簇低垂的花团,它的颜色艳得诡异,艳得刺目。不禁 走近一看,大惊,原来其上喷洒了狰狞的血腥。“啊!这里怎么会有血迹?!”
湘湘也是一怔,随即眸儿一闪道,仿佛猜测到了什么似的,撑起一抹笑意,“呵,可能是某种小动物不小心跑进了园子,下人捕杀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吧!王妃,孕妇见血总是不好,我先扶您回房间去休息吧。”
颜语心有不解,“我没事。可是这个园子不是不允许下人随意进来的呀!”
“是哦!那就是哪个下人不知好歹,罔顾禁令而胡乱擅闯,等我扶王妃回房后就去查个清楚。”湘湘摆出一副如果被我抓到,定然严惩不贷的严厉模样。
“……还是算了,我真的有些累了,你扶我回去休息吧。”是她太敏感了吗?适才察觉湘湘眼中一闪而逝的焦急,隐隐觉得她是有意将她调离。
所以在湘湘将她送回寝房而出门后,她马上暗暗地跟上了她。或许是湘湘太过忧心其他,所以并没有发现她的跟踪。
远远地,颜语看见她走进一个院落,那是破冻居住的院落。
她来这里做什么?破冻已经跟着盛泽去岩叱国了,这里除了日常进来打扫的婢女,已无他人了。
颜语半死不得其解,蓦地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她的惊呼声。
“破冻!天!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伤成这样!王爷呢?你怎么没有和王爷在一起?!”湘湘脸色大变地问道。果然是他!
颜语心头一阵收缩。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破冻又怎么会在这里?!盛泽呢?他怎么了?!出事了吗?!
破冻颤悠悠的,硬是忍下喉头涌上的腥甜,神色悲戚,欲言又止。
“你倒是说啊!王爷到底怎么了?!”湘湘逼问道,心头大幅度地波动着,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王爷……王爷他……他在回程的路上遭到暗算狙杀,跌入悬崖,生死未明。”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虽是破冻说的是“生死未明”,但是他眼中那抹绝望让湘湘心寒。“天!这可怎么是好?!王妃可是天天盼望着王爷归来,如果让她知道王爷他……后果定然是不堪设想……不行……我们暂时不能告诉她这个消息……”说到最后,她嗫嚅着,变得有些自言自语。
暗算狙杀?跌入悬崖?!生死未明?!
颜语只觉得周遭的花海顿失颜色,她的世界也顿时成为黑白,往昔欢笑声声远去,一切欢乐幸福又远远地弃她而去……
脑中浮现他的再三保证,“我保证会好好保护自己,我保证一定会尽早赶回的,我保证当我们的孩子出世时,我会守在你的身边。我就要出远门了,我们就要好几个月不能相见了,你忍心离别前用这样的表情对着我?乖,笑一个!让我记住你的笑容。”浑厚的声音再次回旋耳际。
言犹在耳,这是你的保证啊……
你的保证需要你来兑现,你的誓言需要你来实践,而现在,你又在何方?如何你如此不信守诺言……
心痛得难以负荷……
全身的力气也像是被抽干,软绵绵地扶着白粉墙以防止身子摔倒。
而她腹中胎儿仿佛也感应到了母亲的悲伤,开始抽痛起来,“啊……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啊!糟了!王妃!”湘湘听到那声痛呼,赶忙疾奔而来扶住她不断下滑的身子。她脸上的绝望告诉湘湘,她已经听到了刚才他两的对话,湘湘不禁心中斥责起自己的大意。
“痛……”
“王妃,你忍忍,我马上叫人去请大夫!”湘湘转头,四下却是人影全无。
此刻的破冻又是一身重伤,失血过多,连站起来都有难度,于是高声大呼道,“来人哪……快来人……”
几个丫鬟闻声而来。
“快,快去叫大夫!”湘湘喊道。
“哦……是……”小丫鬟们有些被吓到,呆呆一愣,清醒之际匆匆而去。
―――――――――
“姐姐,喝药了……”七七将安胎药端至床榻前,“大夫说你动了胎气,以后务必要小心啊!”
颜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原本怕极苦药的她此刻竟没有任何感觉,药再怎么苦也苦不过心头的痛楚。
七七见她安静地将汤药喝完,赶忙将空药碗拿回,放到桌子上,再回首看着姐姐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眼中有着化不开的哀伤,她也不禁眼眶微湿。为他,为她,也为自己。
“姐姐,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七七作势要扶她躺下。
颜语阻止她的动作道,“不用,我还不累。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姐姐……”她自小便少言寡语,根本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再则自己也是伤心满怀,却不能像姐姐般无所顾忌地表达,痛苦更深。
“去吧。”颜语强自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我不会有事情的,就算为了腹中的孩子。”震惊,伤痛之后是她冷静了下来。
皇帝已经派下上千的御林军去搜寻他的踪迹了。而她,只能抱着腹中的孩儿等待着消息。
安慰也好,自我欺骗也罢,生不见人总比死后见尸要好,至少胸怀中还有一抹希望。有希望便有支撑着她的勇气。
“……嗯。”七七应道,走出房门,关上房门的时候还忧心地看着她一眼,却在步下阶梯,泪也止不住滚滚而落。
夜幕低垂。
“七姑娘?你怎么了?”湘湘踏着夜色而回,刚进院门,就看着独自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的七七。
七七发觉来人,赶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我……我没事……只是……只是有点担心姐姐的身子……”样貌有些狼狈。
“王妃现在是一人在房间吗?”湘湘皱眉道。
七七点头。“姐姐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我……”
“那七姑娘你就快去休息吧。放心,这里有我。”
“哦……好……”七七的声音极轻,心中好是羡慕她的干练,虽然她比她虚长了几岁,但是却丝毫没有她的成熟和果敢。愣了一下,随即迈着匆匆的步子离去。
湘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和夜色融为一体,轻声叹了口气,随即往主寝房而去。
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直至里头传来一声“进来”,她才推门而入。
“湘湘?破冻他怎么样了?”一见湘湘,颜语便急急地问道。
“他的伤很重,但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只要好好休养,以后会没事的。”只是以后再也不能动武了。
“那就好!”她相信破冻尽是拼了命护主的,不禁又想起那次他为了掩护她,独自一人面对穷凶极恶的狼群的境况。
“王妃,您的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湘湘担忧着。
大夫说王妃由于忧伤过度而动了胎气,如果再有刺激,孩子随时可能提早降临。那时,湘湘心头顿时慌了起来。她是黄花大闺女,关于怀孕生子,她没有经验,其中一些忌讳也知道的不多,所以她干脆马上出门,将城内最好的几个接生婆统统都带回了王府中。主子生死未卜,她一定要照顾好王妃,让她顺利地产下王爷的孩子,以图报王爷往昔的恩情。
“我好多了。湘湘,谢谢你!”
“这是湘湘的分内的事情,请王妃再也不要说谢不谢之类的话。今天湘湘没有照顾好王妃,是湘湘的失职!”
“这不怪你!你放心吧,这孩子会平安的!我不会让他担心的!我相信他不会就这么抛下我们的!我要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等他回来亲手抱抱……”颜语漾起笑脸,泪水却不可遏止地落下。
“嗯!”湘湘重重地点头。听她这么说,她眉间的忧扰也消散了不少,眼眶微红。
蓦地,房外传来阵阵厮杀声,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颜语马上擦干脸上的泪珠惊道。
“王妃,你呆在床上别动!我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湘湘神情蓦地严谨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双翅玲珑钺,全身微微紧绷,警戒地进入备战的状态。
―――――――
湘湘一手拉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院中横陈的尸体,诡异得错落有致。
那些人全是王府的守卫!
而另外的两拨人此刻正打得难分难舍,一边是六个黑衣人,与之交战的却只有一男一女。
看到地上死亡的守卫个个脸色发青,湘湘心有疑虑,随即上前探寻他们的伤口。只见他们喉间细细的伤口呈现黑色,却未流出半滴血,显然是诸多守卫被一剑解决,且剑中带着剧毒。可见对方出剑之快之毒,且带着要对方必死的决心。
湘湘不禁为那对男女担心起来,因为只要他们一不小受了剑伤,便会魂飞九霄。
两拨人打斗益发激烈,可见黑衣人的功夫是高深难测,且出剑快准很。
然而,尽管那对男女是以一敌三,却未见他们露出一丝惊慌,镇定日若,攻守有致,出招分寸拿捏得宜,不知不觉中便翻转了情势,将黑衣人逼压于下风。
“啊!王妃,你怎么也出来了,快进去,您快进去,这里太危险了!”湘湘下意识地将她往寝房里推。
“我没事。咦?清夜?明月?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颜语一怔,因为看到了墙头站着的那个人。
他好整以暇地将双手交迭身后,看着眼前的激战,仿似一个观众,丝毫没有要加入战局的意思。
黑夜中,他却是一身无暇的白衣,背后的月光在他身体周遭镀出一层淡淡光晕,俊脸因为背光而阴影满布,看起来清冷而魔幻。
“洛王爷!”湘湘一声低呼。
洛莫这才将目光转向她们,眼神一漾,波澜不惊中带着一抹压抑。
看两个侍从已将黑衣人悉数制服,他才起身一跃,脚尖轻轻落于一行黑衣人之前。
只见黑衣人只见互通了一下眼神,竟纷纷口吐黑血,倒地而死。
“啊!他们……他们服毒自尽了!”颜语惊呼到。真是刚烈!虽然在电视上看惯了这样的场景,但是如今自己亲眼看到,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却是“三魂渺渺归地府,七魄悠悠入冥途”,心头还是翻涌起难以抑制的寒意。
洛莫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无波,心头却是暗潮汹涌。他有多久没有见她了?半年余?抑或着是天天拥她入怀?因为那张容颜从未从他的生活中退去。
此刻的她,全然不复昔日的活跃,眼眶红红带着些湿意,脸色苍白憔悴,水漾的眸子有着难以忽视的忧伤,让他心头涌上阵阵怜惜的同时却又扯痛了心扉,痛的无以复加。
可是他无法否认,再见到她,那种直袭心灵的激动让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那个被他留在身边的相似容颜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寄托。她,永远都不会成为她。或许,他也不愿意允许任何人成为她,哪怕是相同的容颜。
贪婪地窥视着她那早已刻入骨髓的容颜。真切的她现在就在他的眼前,仿若一泓甘甜的清泉,让他不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将之捧于手心,以抚慰着心底最深处情根深种的苦涩。
“洛莫,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颜语半托着肚子走过去问道。
他不语。
颜语不解地望着他停在半空的右手,“洛莫?”她歪着脑袋仰视着他失神的眸子。
洛莫一僵,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随着心绪悬在半空之中,指头微动,僵硬地将右手收回。“跟我走。”语气冷冷,心中微恼着自己的失神。
“啊?”她听错了什么吗?
“跟我走。”他重复道,看着她那副“这很荒诞”的表情,心头一阵几近窒息的沉闷。 “这里很危险。”
“不,我不能走,我也不想走,我要留下来等他回来。”她眉宇有着挥之不去的忧愁,眼中却尽是全然的坚决。
洛莫眸光一闪,心中沉郁了下来,真的很想狠狠地吼上一句“他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可是一触及她的目光,心头一凛道,“除非你想他回来的时候刚好帮你收尸!”
“你也觉得他不会死,对不对?”她捉着他的衣袖道,眸中是满满的希翼,仿似在无声地祈求着他的肯定。
“……他不会死的!”他听到自己是这么说的。
“我也相信他不会死的,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他会在孩子落地前回来的……”她喃喃着,不知是因为无助,还是自我劝慰。
洛莫眉头死锁着。
“可是,可是那些黑衣人的头子是谁?又是谁非要置我于死地?”
“……”洛莫沉默。除了他,还会有谁?!
“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你肯定知道泽为什么会被人算计谋害,对不对?不然,你是怎么知道有人来杀我,而赶到那么及时!”
洛莫转过身去,不看她,“我只是受人之托罢了。”说的淡然,是敷衍她?还是想要欺骗自己?
“受人之托?受谁的托付?你告诉我呀!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我想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我现在是什么也不知道,杀身之祸不也自动送上门了吗?!”
“……如果你想让你腹中的胎儿平安,你就必须跟我走!”或许,那人的真正目标是未出世的婴儿,因为斩草就要除根,才不会死灰复燃。
“他们的目标何在?啊!夏儿!她在宫中怎么样了?”她蓦地想到,很是焦虑。
“这个你放心,她绝对比你安全。”他肯定道。
“真的?”
他点头肯定,眸光无欺。“如果你想见她的话,现在就跟我走。”
“我可以去老将军府……”
“如果你想连累那一家子的话。”
“我……”她抚着大腹犹豫着,不自觉地泪盈于睫。她真的变脆弱了。
“你……”那滴含在她眼中的泪珠在月下盈盈发光,“我会派人时刻观察升王府的动静,一有他的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你的。”
“真的?!谢谢你!”
谢谢?洛莫心头一阵抽痛。至此,颜语住进了洛王府的别院中。
这里繁花似锦,风景如画,别院中心更有一片湖泊,平静湖面倒映着湛蓝的苍穹,湖上小桥蜿蜒,条条相连,雅致却又不失大气。
优雅的坏境,迷人的景致,静谧而祥和,确实是个安胎待产的好地方。
只是偌大的地方,居于里面的却只有少少十几人,除了颜语,湘湘,七七以及两个产婆,三个大夫外,还有五个照顾饮食起居的丫鬟,避免了闲杂人等的烦扰,甚至连主人洛莫都未曾露过面。
三天了,虽然食欲全无,但是她还是拼命地让自己三餐饮食正常,而湘湘捧来的补药,她也都乖乖地喝得涓滴不剩。
肚子里的孩子很乖巧,再也没有顽皮地让她受苦,反而偶尔在她黯然之际,踢着她的肚子安慰着她,陪伴着她。
可是,盛泽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上前的御林军搜遍了悬崖上下,除了发现些血迹,其它丝毫无所获。
他的杳然无踪让她一再失望,御林军的搜救毫无所获却又让她希望满满。或许他已经被人救了,此时正寄在哪里养伤呢,等他伤好了,自然就会回到她的身边了。至少,她是这么想的。她也打算过,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她一定要亲自去找人。
只是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因为几个女人的登门造访而宣告终结。
第一个到访的是慕红颜,身边带着个小丫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丫鬟好像叫红玉,印象中有点心机,带些刻薄。
当慕红颜那张倾倒众生的芙蓉面出现在她面前时,颜语心头有些茫然无措,因为就在认识之初,她和她之间的相处就是不甚愉快的。
换了个身份,她如今已是洛王爷的妻子。当初与盛泽商定的登门造访也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未去。
如愿以偿地嫁给魂牵梦绕许久的心上人,她定是欣喜若狂吧?!如今,她可是幸福?
今天,她又所为何来?
两人间隔了一个洛莫,她对她总有若有似无的敌意。一涉及男女情爱,仿似简单的关系总能变得复杂不清。
颜语不禁一阵苦笑,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怎么自己突然忌讳起来这些了?摇头甩掉那些纷乱的想法,迎上的是慕红颜倾城的笑脸,只是那微微生硬的眸光显得那笑意有些牵强。她可是有备而来?
果不其然。
“姐姐。”慕红颜一见到她便叫的亲切,再看到她的大肚子的时候一怔,眼中闪过几许光芒,不知是否是羡慕。“瞧我这人迷糊得,竟然不知道姐姐已经到我家数日了。姐姐过得可好?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姐姐多多见谅。”
本来她就是主人,以宾客之礼相待也无可厚非,但是听在颜语的心头,总有些难言的尴尬。
“……”颜语心头嘀咕着,为何每次见面非要如此扭捏做作,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也委实不知说什么话好,于是随意道,“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姐姐你真是太客气了!先不说你是夫君的旧识,你也是我的姐姐,我们两也算是表妯娌,你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是要将此处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妹妹我帮你置办,千万不要客气。”
“……”颜语还是不知何言。她一番话说的畅通无阻,却又有些呆板,仿似是先前早已将说辞背熟般。“谢谢你的一片好意……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真的吗?”慕红颜蓦地有些茫然,心不在焉地神游起来。
“公主?公主……”颜语低唤道。
慕红颜蓦然回神之际眼神一阵凌厉。
颜语皱眉,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可是怨恨?那么浓烈而迅猛,难以和她姣好的容颜和谐一起,狰狞得仿似要将她的脸撕成碎片。
颜语心头打了个冷颤,她自认和她只见应该没有那么的冤大仇深吧?!
可是仅是刹那。
一旁的小丫鬟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袖,仿似在提醒着她什么。
只见慕红颜眸子一忍,随即逼自己冷静了下来,又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
“你……没事吧?”颜语压下心头的冷意问道。
“我没事。只是姐姐怎么从未与我提及,原来你还有个孪生姐姐呢?”
“呃……你认识钱五?”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吧?!她的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得她脑子发晕。
“何止认识!”那抹怨怼又重新升上了她的眸子,“姐姐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现在是我丈夫的侍妾。”“侍妾”两字几乎说的咬牙切齿。
“啊?!钱五变成洛莫的侍妾了?!我……我还真的不知道……”心头是满满的惊讶。
红玉看着她震惊的模样不信道,“昇王妃和妩夫人乃是亲姐妹,怎么可能连姐姐跟了何人都不知道呢?!”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有些事情解释了,她们未必相信,可能还会将之视为荒谬。
“或许,妩夫人之所以会成为我家王爷的侍妾,根本就是昇王妃引荐的呢?!”
“……”看着那丫头眼中那抹“肯定就是这样的”表情,颜语无语。只是她刚才还在提醒着她的主子要冷静,为何自己一出言便是如此不驯呢?!亦或许,她平常说话就是这般骄纵。“那公主此番到来此,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当然不是!”慕红颜瞪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快速否决。她只是来刺探军情的,再以作后算的。
怎么也忘不了洞房花烛夜的那晚,当她的红缡被人掀起,抬眼看到那让她张魂牵梦绕的久违俊脸时,胸腔上那满溢的喜悦,虽然脸上十分冷漠,毫无新郎的喜气。
他冷眼看着她喜泪盈眶,眼中闪过只是一抹淡淡嘲讽,随即挥袖而去,去了另一个女人的房中。洞房花烛夜,却是独守空房。
婚后,他对她也是冷淡至极,仿似一个陌路人。不知不觉中,一颗怨恨的种子悄然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却不是因为那个心爱的男人,仅仅针对那个得宠的妩夫人。
只是没有想到,隔天那个女人便过来耀武扬威,冷嘲热讽,大肆奚落她的落寞,让她恨不得撕下那张猖狂嚣张的脸。而他,静然无言,默许不理的态度让她心寒。而她,第一眼看到那张相识的容颜时,心头便明了了三分。他爱的还是此刻眼前的女人啊!
当她从红玉口中听闻丈夫将她接回之后,心中甚是忐忑。于是,听了红玉的话,以主人的身份来到这里,名为探望她,实则心中另有算计。“姐姐怎么可以这么想呢?”
那她该怎么想呢?颜语随即道,“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便离开。”
“啊?!”慕红颜一怔,看着她圆滚滚的大肚子好似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急急道,“姐姐真的多虑了!我……”
红玉亦是盯着她的肚子,眼中蓦然闪过一丝诡异的晶亮。“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起身回去了。”
“呃……”慕红颜看了一眼她示意的眸子,随即转首向颜语说道,“是啊,我们该回去了。”
“哦,那你……走好。”
“姐姐,你回去休息吧,不要送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湘湘嘀咕,“这个公主王妃还真是奇怪!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颜语闻言沉默着。以她恍惚的神情看来,她并不是很快乐。她怎么会不明白洛莫对她的情意,想来慕红颜心中也甚有芥蒂,此次来此心中必是矛盾扭捏的,所以才这个样子吧……
――
下午才送走了慕红颜,颜语没想到夜幕刚刚垂下,她便迎来了的是气汹汹的钱五。
看着她有如万马奔腾的气势,头上的珠翠剧烈地颤抖着,在看到颜语浑圆的大肚子时一愣,随即眸中净是狂涌的妒意和恼怒。
“这是谁的孩子?!”钱五纤指指着颜语的大肚子,第一句话便是凌人的质问,仿似她怀了孩子便是罪恶滔天般。
不明她怒从何来,“我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我丈夫的孩子。”
“是盛泽的孩子?不!你骗我!这是我家王爷的孩子,是不是?!”钱五不信她的话,适才听到洛王府奴仆中纷扰的流言,据说洛王爷带了个大肚子的女人回王府,并将她安置在别院中金屋藏娇,更是天天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着。
她当然不信,可是她又不得不相信。因为接连着好几天,她都没有看到洛莫的人影了。心中狂躁不安,于是便不顾下人的阻拦长驱直入,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她的孪生妹妹――钱六!
颜语一怔,“你……话可以多吃,但是话可不要乱讲!”
“我乱讲?那你又怎么会在洛王府中?”大有鹊巢鸠占的义愤填膺,“那你就马上离开洛王府!”
“……”
“我已经将盛泽让给你了,你为什么现在还要跟我抢?!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再抢属于我的任何东西了!”
“……”
“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立刻马上滚出王府去!”
“……”
看她根本就不为所动,恼意更甚。“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就知道你想留在洛王府内,你想抢走我的男人对不对?”说着就上前拉扯着她的衣襟。
“你不要这么不讲理?!我和洛莫之间清清白白的……”她怎么也扯不开她的手。“你不要拉着我……”心中一惊,差点摔掉,腹部开始隐隐作痛,“我肚子痛……”
“你不要做戏了!今天你非走不可!”
“我……”只觉得一阵昏沉,身子已经摔倒在地,隐约间感受到下体一股热流正溢出体外。“好痛……”
隐约闻得一声惊叫…… 耳边乱成一团,尖叫声,怒斥声,吵嚷声,不绝于耳……
不知何时,慕红颜带着丫鬟红玉又再次光临。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好吵……
好痛……
身下是冰冷的地面,肚子里缩痛阵阵传来,额头已经沁出密密的汗水。
颜语此刻觉得好后悔,她不该为了清净而将婢女全部退下的,就连湘湘现在也去了厨房拿煎好的汤药。
慕红颜和钱五见面势如仇敌,分外眼红。
慕红颜仿似抓到钱五的把柄般,主仆联手两人群起而攻之,以颜语为借故,却没有真正地过来帮她。
钱五慌乱后则是一派无谓,冷言冷语地回击讥诮着。
从厨房端着汤药回来的湘湘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眼中燃气一簇火焰。天,她才走开一会!
没事时间理会那几个吵闹的女人,湘湘一边急急地吩咐一旁端着汤药的小丫鬟去把产婆叫过来,一边就要将地上的女主子抱起,却被人截下。
而那几个争吵不休的女人则蓦地安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
颜语只觉得此刻阵痛稍缓,随即就被一双健臂抱起,抬头见到一双熟悉的眸子溢满阴骘的同时混着浓浓的关心。
室内,瞬间静的有些毛骨悚然,几近让人窒息的低压。
洛莫从进门就只字未语,只是眸子阴冷,冷然地扫过在场的人,无形中散发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只见她们一阵瑟缩,他的目光有如刀剑,刺不进皮肉,却能让人胆战心惊,寒彻心扉。
又是一波剧烈的阵痛,颜语咬着唇瓣忍受着。
因为产婆住的地方离主屋不远,所以很快就赶到了,别院内安排的丫鬟也吩咐下去忙碌了起来。
看到这个洛王爷还抱着孕妇,且下体已经见红了,染透了下身的罗裙,顾不得室内诡异的气氛,产婆不禁念道,“哎哟,好多血!王爷,您怎么还抱着啊!快,快把王妃娘娘安置到床上去啊!”
洛莫闻言神色一紧,抱着她转身往她的居室而去。
产婆紧随其后。
幸亏万事早已具备,才不至于纷纷乱作一团。
洛莫进去后,慕红颜和钱五面面相觑一番,随即各自占据一边,脸色各异,各自心中细细打算着。
这是两人间难得的相安,缄默无语,唯有里面不时传出的喊叫,伴着男声的时而温柔诱惑,而是对产婆丫鬟的焦躁训斥。
许久,洛莫才被人从房内推出来,再次回到原先的小厅内。只见他神情严肃,腹部的白色锦袍上遍染猩红的血色,如此醒目刺眼。
“呀!王爷,你的衣袍脏了,快回房让奴家帮你更衣。”钱五扶着他的手臂,柔柔地媚笑道。
洛莫挥开她的手,这个女人居然还敢笑得如此舒心!“今晚谁也不许走,直至孩子平安生下!如果他们母子任何一个有事,你就等着陪葬吧。”森冷阴霾的语气仿似从十八次地狱下字字蹦出。
钱五心头一缩,“爷?您说什么?”
他冷眼看她,“哼,你心知肚明。”此时,内房传来一声痛喊彻底冰封了眸子。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声音戛然而止,溺毙在他冷酷的视线中。
“说什么?”洛莫将脸逼近她的脸,邪佞的眼眯成一条线,“今晚,你就去彻夜祈祷她的平安无事吧!也算是为你自己祷告!”迅速将脸转开,“清夜,将她带到废院的佛堂里去!”
“不!王爷,王爷你怎么可以……你这个贱奴才……居然敢碰我!快放下我……”
钱五已经被清夜挟离。
他此刻的阴寒,慕红颜自是感受,但她却更清晰地感觉他眼中的那抹难以化去的忧焚,心中翻涌的情绪甚是复杂。
一旁的红玉脸色一喜,推了一下自家的小姐,以眼神示意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她故意散布消息说洛王爷金屋藏娇,且刻意加重了此女深的王爷宠幸,已经有了洛王爷的骨血。果然,那女人听到之后便一刻也坐不住了,直直往此处而来撒泼,更是伤了人,伤了那个王爷心底最重视的人。瞧王爷此刻的怒意,她的生死前程未卜,就算侥幸保全一命,以后定然也是不会再如此宠幸纵容于她了。
而另一个女人,都说生孩子就像是去鬼门关溜一圈,更何况她还流了这么的血,绕不绕得回还是问题呢!
等着吧,她一定会将局势扳回的!
红玉得意地想着,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得逞的诡笑。
慕红颜看了一眼红玉嘴角的笑意,自己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一丝悔意悄然而生,神色有些复杂。
夜色转浓,一片如墨漆黑,更显安静。
更加频繁的痛呼声响彻云霄。
随着时间的过去,阵痛也愈来愈强烈,也越来越密集。颜语咬牙强忍,却敌不过接连不断袭来的阵阵痛楚,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直至夜色悄然退去,一缕曙光点亮了天际,孩子却还没有降生的迹象。
“怎么会这么久还生不下来?!”来回踱步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洛莫的忧心中掺加了些许急躁。
此时,房间内传来的阵阵嘶喊已经染上了化不开的倦意。
每时都是煎熬,每刻都很漫长。
终于,当旭日东升之际,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整座别院。
洛莫脸色一喜,只见房门开了道缝,产婆抱着婴孩从里面走出来。“生了!生了!是个白胖的小壮丁!”
洛莫接过产婆手中的那个小东西,只见他双目微闭,脸皮既红又皱,一点都谈不上好看,可是他的心中却涌上一阵满足。一夜衣不解带的焦急守候,奇异的情绪冉冉升上心头,俨然一种恍然为人父的骄傲。化不开的酷脸此刻也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随即问道,“她呢?可是平安?!”
产婆笑着报喜道,“母子均安!母子均……”
话语未毕,就被房内丫鬟的惊叫声打断。
洛莫心头一震,伸手就要推门而入,却被产婆拦住,“王爷,万万不可,男子进血房是不吉利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人推得老远,那男人的身子已经没入房门后。
“王妃……王妃产后血崩……血……血止不住……”一旁帮颜语擦汗的小丫鬟结巴道。
洛莫只见颜语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发丝几近湿透,胡乱地粘附在脸上。锦被下床褥上赫然可见一摊艳色的鲜血。
他的脸色骤变,“明月?!”
“是,爷。”明月即刻上前。
――――――
“里面怎么了?”红玉探头想知道里面的情形,却被虚掩的门扉阻挡。
蓦地,门被人开启,一个丫鬟端了一盆血水出来。
“啊!”慕红颜惊道,看着那盆猩红,脑中一阵昏晕。“孩子不是生出来了吗?怎么还会……”
“定是产后血崩了。”红玉耸耸肩,笑言道。“只怕……”性命难保。
“那……那我该怎么办……”慕红颜踟蹰忐忑着,她该救她吗?听了一晚的痛呼,同是女人,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喊声声声渗入了她的心扉。
“什么怎么办啊,小姐?”红玉不解,此刻应是喜上眉梢啊,为何她却愁眉深锁?
慕红颜脸上的表情徘徊不定许久,最后眼中闪过一抹坚决,“红玉,你去帮我把房内的血炎丹取来……”
“什么?!小姐,难道你要救她?!”红玉惊道。这血炎丹是可是极品仙药,救得就是产后血崩,“那是老爷交给你以防万一的,你怎么可以……”
“不要多说,去拿来便是。”她已经决定了。她不想以后食不安寝,日日悔恨,夜夜忏悔。
红玉不死心,好不容易……于是她放柔声音,诱劝道,“小姐,这不是你的错,再说你根本就没做什么事情啊!那是她的命,命是注定的……”
“或许,今日我救她一命也是天意,是命中注定的!”慕红颜涩然笑道。
“小姐……”她不要啊!这样算什么嘛!她的辛苦难道就这么白费了!
“你不去,我自己去!”慕红颜正色道,蓦地觉得这个贴身的丫鬟如此陌生……
“好好好,我去我去!”红玉应声道,难掩的不甘心。
―――――
红玉拿了药丸赶回来的时候,洛莫刚好从房内出来。
“你去了哪里?”
“我……”红玉攥紧了手中的装着血炎丹的盒子,手中沁出微汗,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独对地与她讲话!眸儿一柔,露出连自己都不自觉的媚态,“我去帮昇王妃取救命药丸了。”
“你?”洛莫眼睛一眯,不信她的话。
红玉看进他冷冷的眸子里,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双手将小盒子捧于手心献上。
洛莫拿过那个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颗红色的药丸,“你最好说的都是真话!”
“那王爷给昇王妃吃了,就知道红玉所言非虚!”红玉眼睛灼灼地看向他,保证道。
“哼!”洛莫拿着盒子转身走入血房,将盒子抛给明月。“看看是什么东西。”
明月一怔,打开盒子一看,心头一惊一喜,却也不敢大意,俯首低嗅,直至确定才说道, “王爷,这个是血炎丹!”
洛莫以在床沿坐下,眼睛盯着床上昏睡的人,“有用?”
明月点头道,“何止有用!这个不仅能治疗产后血崩,调节妇人身上的奇经八脉,更能治疗妇科疾病,强健子宫。”
“那就快让她服下。”倦意的眉宇终于有丝宽慰。
“嗯!”
^
慕红颜怔忪地看着洛莫向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停下,“谢谢你。”一声道谢后,他别过脸去,声音却还是柔柔的,“一宿没睡,你也应该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随即,他在她惊喜不定的眼光远去。
^
颜语的身子复原的很快,产后十余天,她便能随意走动了,只是被湘湘强制留在床上,说什么产后一个月要好好休养,不然就会撂下病根后遗,特别是像她这种曾经产后血崩。
是慕红颜救了她。可是自她产后,她却再也没有露过面。而她,日常行动被限制着,整个人被囚禁于床榻之上,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和她说一声谢谢。
怀抱着孩子,看着他祥和的睡颜,不禁心头一阵温暖。
她为他取了个名字――盛祈君,祈君平安。
颜语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置带床榻上,拉好他的襁褓,在他的小脸上落下一吻,“祈君,我一定会把你爹找回来的,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一家人哪……”几颗盈盈泪珠落下。心中决定早下,如果孩子满月了,盛泽还不回来,她便会自己去找。
“娘——你怎么哭了?”一声银铃似的声音传来。
颜语一怔,抬首看见房门口倚着的盛夏,脸色红润润的,口中还微喘着气,向来是刚才小跑而来的。赶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漾起惊喜的笑意,“夏儿!快,快过来,让娘看看你,让娘抱抱你!”
盛夏闻言奔向母亲的怀抱。
颜语紧紧地将女儿搂进怀中,“我的夏儿又长高长大了!”
盛夏点点头,眉儿轻拢,“可是娘,你刚才为什么要哭?”
“……娘哪有哭!是你看错了,娘是因为看到夏儿来看娘了,娘高兴得落泪了。”
“可是我不喜欢娘落泪,我喜欢看娘笑。”
颜语摸摸她的头道,“好,娘笑,娘以后再也不落泪了,娘永远都笑着。”
盛夏笑了,纯真而灿烂。“对了,娘,我要抱弟弟。我好不容易才让那个坏蛋皇帝带我来看弟弟呢!”
“弟弟在这里呢!”颜语十分小心地将孩子抱起交付于她手上,“小心!嗯,就是这么抱着……”她看着她,以防她一个不小心摔了祈君。
“弟弟好可爱,娘,你让他叫我姐姐。”盛夏眼珠儿熠熠,满含期待。
“弟弟才刚出生,怎么会说话呢?!等他再大一点,你就可以教他喊你姐姐了。”
“真的吗?那我以后会教他很多很多东西,把爹爹和娘亲教我的东西全部教他。”
“嗯。娘相信,夏儿以后会是最好的姐姐。”
“娘,我想爹爹了,爹爹呢?我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他了……”盛夏问着,眼眶微红。
颜语一僵,看来她还不知道。这样也好!“爹爹他出远门了还没有回来,等爹爹回来会带给你很多好玩的东西……”
“可是我现在不想要玩的东西,我想要爹爹……”
微仰起头,强忍下眼角的湿意,“爹爹离开我们这么久,等他回来,我们再重重地惩罚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出远门了!”心中酸涩难言,她扯开话题,“那夏儿在宫中住的习惯吗?那里的人待你好吗?”
“他们对我很好,只是我很想娘,而且……”
“而且什么?”她看她眉儿锁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娘,我现在有些怕太外公,有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很怕怕……”
“她待你不好?”如今,叫她怎么不忧心?!
盛夏摇摇头,“他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那皇上呢?他和你一起来这里的?”
“嗯。他去找洛叔叔了。”
“那他对你好吗?”
“我……我不知道……”盛夏脸上很是为难,“可是我不怕那个大坏蛋!”
“夏儿,以后在宫中不可以再叫皇上是大坏蛋,知道吗?”
“为什么?他本来就是大坏蛋……”说到最后语气明显弱下。
“因为他是皇帝,是宫里最大的啊!”就算小皇帝自己不在意,却不得不防一些有心之人哪。
“我不怕,他是皇帝没错,但是我的爹爹以后可能也会是皇帝。”
“……”颜语失笑,“又在乱说吧?你虽然是公主,但是你的爹爹绝对不会是皇帝,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以后不许乱讲,知不知道!”这孩子如是说话,怎么适合宫中生活啊!万一招来杀身之祸而不自知,那可怎么是好!
“不,这是太外公说的,不是我说的!”
颜语心头一激,这怎么可能?!“那你又是怎么听到的?”太上皇怎么也不会在她的面前说此类话语吧!
“太外公叫了很多人教我东西,一会儿学琴,一回下棋,一会儿书写,一会儿作画,还要我读这个,背那个,烦都烦死了!我记得爹爹说过,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就偷偷躲进了御书房,悄悄藏到桌子底下睡觉去了。然后太外公就进来了,还有其他的老公公,他们说啊说啊,就被我听到了。”
盛夏越说越得意,颜语听着一颗心悬上了半空,“那你还听到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听到最多的就是什么岩叱国啦,太子啦,很多都是我听不懂的。”而且当时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颜语心头剧烈地翻腾着。盛泽是岩叱国的皇子吗?!蓦地记起他的生父身份未明,或许……如果是真的,那他跌下悬崖是因为皇位之争?那算计谋害他的人又是谁?岩叱国的五皇子?还是起兵谋朝篡位的宰相?或者是……太上皇?天!那盛泽跌入悬崖后,皇帝派出御林军是想清楚后患,而不是所谓的搜救?!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脑中一片混乱。
“娘……娘……”盛夏喊着兀自发呆的母亲,“弟弟他哭了。”
颜语蓦地回神,“让我来抱,他肯定是饿了。”抱回孩子后,她拉下衣襟喂奶,看着没有心防的盛夏,心中忧虑重重。“夏儿,你过来。你要记住,以后不许再偷偷溜进御书房,而且跟谁也不能说你曾经进过御书房而听到的那些话,知不知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如果你不听话,以后就见不到娘了……”她威胁道。
“不!我不要见不到到娘!”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别哭啊!只要你听话,自然就见得到娘。”
“那我听话,以后再也不偷偷去御书房了,也不乱说话。”
“乖……”
……
颜语喂饱孩子后,看着盛夏逗着弟弟玩耍着正高兴,于是叫湘湘看着两个孩子,出了房门。
―――――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花木扶疏,垂柳生姿。
如镜的湖畔,蜿蜒的堤桥,伫立的碑刻。
只见两个身影对面而立,虽是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却有睥睨的桀骜,毫不逊色对方的凌然气势。
这是两个男人间的谈话,与年龄无关。
“皇叔送的大礼未免过重了。”龙御澈道,脸上有份凝重,“再怎么说他现在只是一个卧病在床,不知是否能见明日曙光的老人……”
太上皇暗令杀手潜入昇王府是他通知他的,昇王叔待他犹如亲生,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生死未明之际,妻儿惨遭杀戮,而且他也不想小兔儿恨他……
洛莫亦不负众望地救下来昇王妃,而且将杀手首级悉数送进王宫,送进太上皇的寝宫,并明确地扬言她此刻就在他的王府之中,随时恭候他的赐教。
太上皇的病情本就不宜动怒,却因为他,病情遽然加剧。
“哦?是吗?”洛莫勾起一边的唇角,邪气不羁,仿似不为所动,只有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的那抹涩然。“即是病入膏肓,他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害之人,只要他一声令下,仍然有诸多人要死于非命,不是吗?”那个亲爷爷啊!他却厌恶着他的爹,憎恨着他,他们是他老人家心头的郁结,解不开的死结。
“可是他是你的亲爷爷……”
“他何曾当我是他的亲孙子。”他反驳道。
“……”为何非要如此?无语为苍天。
一阵沉默。
微风拂过,拂不去纠缠多年的宿怨纠葛。
许久。
“那你下一步打算如何?”龙御澈问道。
“打算?那个东西太累人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随、意。”洛莫无谓道。
“真是悠哉……”他话中含讽刺,却有着深深的羡慕。而他,终将一辈子被禁锢在那深宫大院之中。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离开这里……”这是真心话。蓦地觉得自己已经沧海桑田,心,好累。
“……你就这么忍心让我一个小孩子独挑大梁。”他笑言。
“小孩子?哼!”洛莫闻言笑得不屑,自他初见他,就不觉得他是小孩子。“你是他的期盼,就认命地做你的小皇帝吧……”
自他从永圣国做人质回来,第一个想杀的就是这个受尽宠爱的奶娃。可是当他的利剑架上他纤细的嫩脖逼他退位,不想他不仅没有哭成一团,而是拍着小手高呼“终于有人来抢皇位了!”
明明是这么小的奶娃,当时小脸上的那股释然让他当场呆住。他本就无意于皇位,将利剑架上他的喉咙也是因为心中郁积多年的怨恨。后来……
后来怎么了?他忘了。只是不知怎么地,就无形中和小娃儿有了默契。而他最享受的就是看到这个小娃儿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帝位教育中有苦不能言。
“哎……”一声叹息。千言万语,难以诉清心头感慨。
洛莫眼中一阵犹豫,最后还是问道,“他……还是没有消息?”
龙御澈摇摇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吗?”
洛莫不语,将视线投掷于远方。
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样的消息才是好消息?颜语远远地看见伫立在对面湖畔碑刻旁侃谈的两人,洛莫一身黑色劲袍,龙御澈则是一身金色华袍,金缕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脚步一顿,心有顾虑,最后还是迈出了匆匆的步伐。
洛莫看着拱桥上小跑而来的身影,不禁蹙眉。这个女人,老是不听话,又下床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道,“我要去找他。”
洛莫剑眉锁得更紧了,“你说什么?”
“我要去找他。”语气执着坚定。
“你才刚生完孩子。”他提醒道,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是指谁。
“我的身子很好。”
“找人自有御林军,你只要静静地等着消息就好。”他希望她放弃这个决定。
她蓦地缄口,看看他,又转头看看龙御澈,心有顾忌横生,一咬下唇,“我坚持!”
“你……”他有些无奈,却不放弃让她放弃,于是又出言提示道,语气有些深重,“那祈君呢?他甚至还没有满月,你就忍心扔下他。”
“我……”她也放不下他啊!可是,“他自有奶妈和湘湘照顾,不会有事的。”
“如果你那么坚持,有事的会是你。”那边是悬崖峭壁,荒山野岭,只能风餐露宿,而她月子都没有坐满,身子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心中疑惑重重,因为谋害丈夫的嫌疑人包括太上皇,所以自然也不再相信御林军了,而且她必须在御林军之前找到他,提醒他。否则如果他一回来,再次面对狙击怎么办?
洛莫心头扬起某些猜测,“你……听说了什么吗?”难道她知道了些内幕了?不可能吧!这件事情保密至极,就连小皇帝都是通过自己的渠道获知的秘密,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或许,你觉得我应该听说点什么吗?”她反问。难道被她猜中了?
“……没有。也罢,我陪你一起去找。”洛莫看着她疑猜的神情,心头着实放不下,一句话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溜出了口。
此言一出,颜语一怔。
龙御澈亦是,他看着洛莫严肃的神情,他眼底那一抹创伤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你……”颜语有些不知所措,“不用了。你有家,没有必要陪着我翻山越岭的……” 事实上,她也不想慕红颜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更深的芥蒂,毕竟她才刚刚救了她一命。
“我陪你。”此刻变成他的坚持到底,眼中坚决的光芒好似不能让人撼动半分。
“洛莫……”颜语心底一动,“我欠你的太多了……”
那你就用自己来偿还!“那你就用……下辈子来偿还吧!”洛莫顿然说道。眼中嘲意更深,因为自己的口不对心。这算是什么鬼话?!他本就不信什么轮回转世,从来只想抓住现在,他心底最想要的是这辈子啊!蓦地双手紧握着她的双肩,“记住,你的下辈子我预定了!下辈子不论你在喜欢上谁,你都是我的,不然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话到最后有些激昂失态。
颜语怔住,心跳漏了好几拍,说不出是怕是惊,他的双手很大力,让她痛到骨中,“洛莫……”下辈子?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洛莫自己也是一震,双手遽然缩回,转过脸淡然道,“你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明天就动身。”
“可是……”
“不要可是。也别想晚上偷偷一个人离开,如果没有我,你连洛王府的大门都出不了。”他冷然道,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越冷就越在掩饰刚才的失态。
“……”颜语刚想说声谢谢,却马上被拦截掉。
“不要说谢谢。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谢谢这两字!”语气很强硬,紧绷着,压抑着,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不乐意。
颜语看着他的侧脸。是啊!她欠他的岂是一句轻微的谢谢就能带过的!
此刻的龙御澈已经脱离了刚才的怔然,看着眼前的两人,想着刚才的一幕,心中顿时了然。他知道洛王叔喜欢她,但是从不知道他爱她,而且爱的那么深刻!
以洛王叔的性格,喜欢的东西必然不择手段地去争取,可是面对她,面对眼前的空虚,他并没有乘虚而入,反而忧她所忧,乃至为了她的欢颜而不惜跋山涉水不辞辛劳地去帮她找寻回另一个男人。他坦然而又极力隐讳,坦然地付出,坦然她对她的好,却又为了不想她左右为难而隐藏着自己起伏波动的情潮。他爱她,爱惨了她!
龙御澈脸上蓦地染上一层深沉,不得不服了皇太爷爷的锐利洞悉。
让昇王爷和岩叱国的小公主联姻是太上皇极力坚持的事情,却不想瞬间变了主意,还极力促成昇王爷和颜语这个毫无背景可言的小女子,这件事情着实让他吃惊不少,曾暗中揣测着老人家的深刻用意,却不得所知。
龙御澈倒是清楚地知道太上皇原先想杀她的心思,因为老人家曾暗中调了大内杀手狙杀她。直至昇王叔大婚之夜,他才知道太上皇的目的就是想利用她让盛泽与洛莫反目。虽然他在其中极力化解,却未见很大的成效。
不想天意难测,盛泽居然会是岩叱国的皇子。为了巩固江河,太上皇最终决定谋害诛杀他,因为他对千越国太了解了,而且太上皇对他的能力也太了解了……这就是宫闱权力的斗争,亲情永远排在第二位,乃至更后面。
龙御澈拉回飘远的思绪,看见颜语已经离开,不禁对洛莫问道,“你真的……”
洛莫背对着他,视线随着她已经看不见的身影飘忽得极远,“不要再说了。你那边继续找,我陪着她去找。”
龙御澈拢眉道,“可是你明明知道这样很危险,他巴不得将你们除之而后快呢!”两人都知道他指的就是太上皇。
洛莫无谓一笑,“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在吗?”
“这么看得起我?!”龙御澈苦笑着,说的是“我”,不是“朕”。其实,他的心中何其矛盾啊!虽然他也不赞成太上皇心念为皇权而将稍有阻碍的人悉数赶尽杀绝的行为,但是他老人家确实对他好到极致,事事为他设想周全,而他却背叛了他,阳奉阴违。心中有着深深的愧疚,却又一点都不后悔。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依旧会……对不起……“哎……那你自己也要小心。”
“那是自然。我这个不孝孙还要留着给爷爷送葬呢!”
“……”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宫吧。”洛莫一顿,“你会保护好她吧……”她指的是盛夏。
“那是当然,她是我认定的人,我自然不会让人伤了她。”
洛莫释然一笑,踏着大步离去。丝毫没有主人该有的礼貌……
留下的龙御澈深深一叹,叹息声随风而逝。
问世间情为何物?
――――在无边无际的荒山野岭找人真的是一件辛苦的事情,饮食起居皆不能如常,幸亏颜语早有奔波的经验,所以才不至于完全不知所措。
这些天,他们寻遍悬崖上下,问遍附近的村落,却丝毫没有所获。
失望与期望之间,循环往复。
正直日中,天色却是一片阴沉,风扬渐狂,骤雨将至。
洛莫又看见她失神了,“恐怕要下大雨了,先找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等雨停了我们再作打算。”
他的话是对颜语说的,但是明月闻言,即刻飞身而去勘探附近的地势了,顺便准备午间的食物以及取暖照明需要的柴火。
颜语回神之际,才发现明月不知何时离开了。
找人不似赶路,为了行动方便,不能带着大量的东西在身边。所以这次出来,除了每人一匹骏马和日常简单的换洗衣物外,再无其它。
一行三人,她当然明白,他坚持带着明月在身边的原因,那完全是为了随时随地照顾她的身子,因为她知道明月身上备用的药丸有多繁多,且色彩缤纷。
不到半个时辰,明月就回来了,找到了一处可以暂避风雨的洞穴的同时也备妥一切。
洞穴不大,容纳三人却是处处有余。
只消瞬间,外面便是雨疏风骤,因为洞有曲折,再加上洞口由诸多枝桠茂盛的树木掩着,所以几乎感觉不到灌入洞中的冷风。
中间火堆燃烧得旺盛,山洞内一片明亮,暖意融融。
明月将采摘的野果递给颜语,“……野果不能果腹,但能充饥,先吃一点,野禽很快便烤好。”此时,她倒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了。颜语?不行。颜姑娘?不妥。昇王妃?不好。
“明月,你以后就叫我小语好了,我来帮你吧……”
“呃……”明月看了一眼洛莫,他只是静静地坐于一旁,眼神落在她们身上,唇角噙着一份淡然得及不可查的满足笑意。她了解主子此刻的心情,本想不让她动手,但是此刻她顺着她,“小语……嗯,你帮我转着它,可不要让它烤焦了哦!”她将串着野禽的枝桠交予她。
“不要这么瞧不起我嘛!”颜语接过后嘴中似状抱怨道。
“呵呵,那就让我拭目以待你的手艺吧!”
“好啊!保证你们赞不绝口。”她可是有经验、有潜力的,而且这一路上都是明月一个人忙碌张罗着饮食起居,她也很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也只是个女孩子嘛!
明月淡笑。
……
狂风暴雨肆虐后是连绵不停的小雨,直至傍晚都没有要停止的迹象。虽是小雨,淋透衣服却是轻而易举,再者山间道路也开始坑洼泥泞,所以三个人也就打算了在这洞中过夜,一切等天明再作打算。
夜色深沉,山林间一片漆黑墨染,万籁俱寂,唯有雨声淅沥。
洞中火堆里的火种渐渐熄下之际,洛莫向里再添了些柴火。
微微的劈啪声,那是树枝燃烧得声音。
他失神看着跃动的红色火焰,抑或着是火焰后那张眉头紧蹙的睡颜。
睡梦中,颜语亲临其境地目睹着那段堕崖的经过,她想冲上前去,可那画面却是遥不可及,有如水中月,雾中花,不可触及。
焦躁、忧焚、惶恐一拥而上,几乎将她淹没。
“不……不……不要……”她口中嗫嚅着,呓语不断。
她亲眼看见他身负重伤,鲜血淋漓地堕入悬崖。
惊声尖叫。
凉意寒彻心扉,绝望的痛楚让她窒息。
她大声地哭泣着,仿佛要将积压多时的恐惧全部哭出来。
泪水冲刷着她的脸庞。
蓦地,她停止了哭泣,因为有人从后面拥上了她,一如先前温暖的怀抱。
她转头,看到盛泽脸上净是恶作剧的笑脸。
他说,“傻丫头,哭什么啊?”说的风轻云淡,嗓音柔得仿似从极远之地传来。
她一怔,看着他的笑脸,梨花带雨的脸庞上随即染上一层恼怒。
他居然敢拿死亡骗她!
可恶!可恶!可恶!
她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到他的衣衫之上,再次嚎啕大哭起来,还使尽全力地用拳头锤击着他的肩胛处。
“你骗我……呜……你居然骗我……呜呜……”她肆意宣泄着。
而他,仍旧静静地搂着她,任由她苦恼敲击,只是搂在她腰上的双臂更紧了。
直至全身精疲力竭,直至哭睡在他的怀中,她锤击的手才停了下来,紧紧依偎着这幅胸膛,那抹温暖是她今生的眷恋……
唇角勾勒出一抹安然的妩媚,如花绽放。
隐约中,一只大掌温柔地拭去了她腮边的泪水。
隐约中,一个默默含情的柔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隐约中,腰间的禁锢让她的腰肢微微生疼。
可是她唇际的浅笑却更加妖娆。
洛莫看着她的睡颜,凝神于她菱唇边上那抹璀璨的笑意,眷恋万分却又怅然若失,心中异常空虚,因为他知道那抹灿烂并不是为他而绽放的。
随着寻找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那股即将失去他的感觉也益发强烈。思及此,苦涩情潮又盈满胸怀。一直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曾拥有过她,只是如果找到那个男人后,她又会彻底奔向那个男人敞开的怀抱,以后他就连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机会都没有了,没有了……
一想到此处,心中顿时激昂得难以自已,仿似有两股力量相互较劲着,折磨着他几欲发狂。有个充满诱惑的声音狂肆地劝说着:折下她的双翼,让她不再飞翔,那么他就可以将她永远囚禁在他的身边,即是她不爱他……不爱他……另一个声音驳斥道:是啊,她根本就不爱你!强留在身边又有何意义?伤了她的同时也折磨了自己。
两个声音的较量益发狂烈,彻底搅乱了他的心湖,波澜不断。
爱己?爱她?
他想理智,但是骨中的邪佞乖张却诱哄着他沉沦,不顾一切地将之占为己有。他想放任 情感宣泄,为所欲为,爱她之心却给他当头一记闷棍,痛不自胜。
手上的禁锢益发用力,仿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让她融入自己的骨髓中,滴滴血液化成一体,直至睡梦中的她红唇中溢出一声痛呼……
静夜雨声,情潮涌动,无限惆怅……
―――――
一夜好眠。
颜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洞口处,明媚的阳光拖着一个长长的人影拉入洞中。明明是暖意融融的阳光,那背影却是如此萧条孤寂。
是何时辰了?
她起身掸去一身细碎的草屑,走至洞口处,“早安!”
他身子轻轻一颤,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她。
她轻轻地推了一下他,“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他这才回过头来,依旧是昨天邪魅的俊脸,只是此刻布满了倦意,眼光有些刻意的疏远和冷漠。
“你昨天没有睡好?”她看着他眉宇间的疲倦问道。
“既然醒了,那就快快洗漱动身。”他冷冷道,径自走入洞中。
“呃?”她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一早起来就耍酷……真是个怪人!接连着找了几个村落,依旧还是一无所获。
据村民们说,远处的山林凹地处还有一个村落,不过人烟极少,仅仅只有十几户人家。
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颜语都不要放弃。
于是三人一行往那处村落而去。
山路本就崎岖不平,又因为昨日大雨而变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幸亏三人皆是骑马而行,才避免了靴子的泥泞湿嗒,却不时仍有马蹄溅起的泥水沾上了裙袍衣摆。
马儿的速度不快,只是疾走着,他们在马背上观测的周遭的环境,猜测着所有的可能。
颜语虽然不深谙马术,但是这般的速度她倒是很快就驾轻就熟了,或许是因为身下的马儿温顺,又或许是因为以前骑马赶路赶出的经验,只差那时有个人全心全意地搂着她,护着她。
山间鲜花灿烂,雨后的绿叶红花别有一番风情,但她此刻却没有沿途看风景的心情。特别此刻心头更加烦闷难解,因为急切寻找的心情,或许也因为前方马背上那个阴骘邪冷的男人。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让人捉摸不透,但是男人一旦耍起性子,也着实让人费疑猜。
他十分得诡异。她非常地不解。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何只隔一夜,他对她的态度就变得翻天覆地,昨日温情陪伴,今 天却是如此冷淡漠视。
她想追上去,问清始末,厘清心头疑惑,化开这磨人的若即若离。
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会意地加快了脚步,可是不想他身下马儿随即速度也快了不少。
两人始终有段拉不近的距离。
他这分明是有意、故意、蓄意的!
一声挫败的叹息,她慢了下来,没想到他也即刻放缓了速度。
颜语不禁恼上心头。
他究竟想如何?她不解。
莫不是此刻反悔了,不想陪着她漫无目的地寻人了?她猜测着。
即是如此,他只要稍稍提示,她不会勉强,而且她本就是不想他放下家中的妻妾而陪着她盲目地寻找。
蓦地,颜语狠狠策马一鞭,马儿迅疾向着他的方向飞奔而去。
洛莫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不顾死活!以她那点马术,根本就没有能力策马奔腾。而这马儿虽是洛王府最温顺的骏马,但温顺可不代表着它就软弱无害,策马一鞭,它也是迅如闪电,日行千里。
只见那马儿载着颜语随即超越了他,往前方疾奔而去。
颜语没想到这马儿被人一激竟然奔得如此迅疾,微微一失神,手上的缰绳不慎失手抓丢了。
疾飞的骏马,颜语失了缰绳,身子眼见就要被摔了出去。为了保持身子平衡,她本能地抓住了触手可及的东西。
“该死的!”洛莫看着她失色的花颜,嘴中爆出一声低咒,“不要抓着马鬃。”这下马儿非得飚起来不可。
失控了!失控了!这就是无证驾驶的结果!生死关头,她的脑中一片慌乱,胡思乱想。
马儿发疯般地嘶叫起来,遽然停下,前踢猛地扬起,想要甩掉背上攥着它的鬃毛的人。
身子几乎被抛离的马背,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放手便会跌落,不敢想象被马儿踩踏成肉泥的惨象。
“该死的!快放手!我说你快放手!听到了没有?!你放手,我接着你!”洛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马虽是洛王府所出,却不是经他手中训练出来的,所以这马根本就不听他的命令。
“我……”颜语刚开口,马儿又是一阵咆哮。
“相信我!我一定会接着你的!”他嘶吼着,那气势甚至凌驾于马儿之上。
“我……啊!”
“相信我……”他吼得更大声了,语调却放柔了许多,带着一丝抚慰,几许诱惑。
他的话仿似有着某种魔力,奇迹地让她心中的恐惧瞬间消退。气他恼他之心早已不复存在,脑中那抹突如其来的冷静让她决定放手一搏。
她迅速放开手的同时,身子也随即飞了出去。
颜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而他,信守诺言地将她稳稳地接住,狠狠地搂进怀中,那力道痛的让她飙泪。
从马背上死不了,却就要被他活生生地勒死了,她想。腰间的痛,胸口的闷,几欲让她窒息。
洛莫死死地搂着她,感受着她的气息,她的体温。紧绷的身子在接住她的那一刻瘫软了下来,唯有一双健臂凝聚了全身上下的力道,仿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髓中。
安全着陆的颜语惊惶之后,发现自己正被他死锁怀中,他的神情狂乱,情愫狂涌,黝黑不见底的眸子迸射的烈焰瞬间让她乱了阵脚。
她挣扎着要脱离他的钳制,却不能将他的双臂撼动半分。“你……你快放手啦……我不能呼吸了……你不想救我就直说……何必非要救了我之后再企图将我勒死!”
逐渐恢复过来的洛莫,恐慌之情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不断膨胀的怒意盈满胸怀,偏偏怀中的女子还不知死活地要挣脱他的怀抱。
他一把将她按在地上,按入坑洼的泥泞中,用壮硕的身子压住她不断扭捏的娇躯,魅邪的脸庞呲牙咧嘴地逼近她的娇颜,“该死的!你就这么想死吗?!想死,我成全你!”双手危险地爬上了她纤柔的脖颈。
“我……你……”他眼中浓重的阴霾让她心生了隐隐的恐惧,“谁……谁想死了!”她干脆也用吼的,且吼得比他大声,顺便吼去他带给她的恐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躲着我,我就不会策马追你,也就不会差点送了小命了!而你,如果心中有话,你就说啊!不然谁知道你想要什么?!干嘛非要跟女人似的拉着脸儿,闹着别扭,耍着小脾气!真是蓝颜祸水!”末了,她还冷冷地啐了一句。
“……”女人似的?拉着脸儿?闹着别扭?耍着小脾气?这是……在说他?额头青筋狂跳。她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的心!真想掐死她,然后陪着她……一起死……
“你……你想做什么?”她脖子上那只冰冷的大掌正在收着,虽然心底不害怕,但是, “明月……救……救命……”
咦?明月人呢?
“谁也救不了你!”他耍狠道。
颜语一哼,英勇就义地闭上了眸子,她就不相信他会真的掐死她!
许久,动静全无,压在身上的重量犹在,她疑惑地睁开眼睛。
傻住。
他吻住了她,深深地吻住了她。
她无法反应什么。
呆愣之际,幽幽听到一声仿似从天际传来的闷声,“如果我不想放手……怎么办……怎么办……”像是问她,又像是自问。
不想放手?不想放手什么?什么不想放手?
……
蓦地,一声童稚的充满疑惑的男音插入道,“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