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娴揉揉干涩的眼睛,看了看电脑显示屏下方,已经是深夜三点多了,难怪这么瞌睡。将辛苦了近一个月才终于做完的企划书保存好,想到完成这件工作后长达十五天的假期,疲倦似乎也消失了很多,只盼望着假期快快到来。
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端着杯子走上阳台,站在自己所住的这幢高层建筑上,全城的夜景几乎尽在眼前。
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处处显示出喧闹与奢华,静娴却始终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无法完全融入这个城市的节奏。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打拼了几年,如今终于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无边的孤寂还是会如潮水一般淹没自己,总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寂寞的时候,对家人的思念更加强烈,想起一辈子生活在西北不肯和自己南下的父母,作出决定:这个假期要回去看看父母。
喝尽杯中的牛奶,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连最爱的牛奶也没有家乡的香醇可口。洗漱完毕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房间里很快便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迷迷糊糊间,静娴觉得自己仿佛做起了梦,她想让自己从梦中醒来,可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令自己清醒过来。
在梦里,静娴看见自己在一座座城市中穿行,城市一片荒芜,街道上横七竖八停满了残损的车辆,杂草顽强地从砖缝间长出;街边的商铺门窗破损,从敞开的铺门可以看见里面货架倾倒,满地狼藉;顺着处处显出颓废的高楼向上望去,那灰暗的天空就如同她此刻灰暗的心情。
整座城市一片死寂——对,就是死寂。听不都一点声音,看不见一个人影,连动物都失去了踪影,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般。
刚拐过一个街角,忽然一双厉爪狠狠抓住了自己,接着一张露着獠牙的大口向自己咬来,静娴张嘴呼救,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她只好用尽全力拼命挣扎……
“啊~”一声尖叫,静娴从梦中惊醒,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睡裙已紧紧地黏在身上,满头满脸都是冰冷的汗水。
坐起身来,伸手按住额头,狂乱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可梦中的情形却清晰地就像是真的一般。怎么会做这种梦?这是在预示着什么吗?难道真的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吗?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如果真有末世一说,那应该是在十二月,还有差不多半年时间。自己是否应该做些准备呐?
既然已经睡不着了,静娴干脆起身,为自己煮了一杯拿铁,任淡淡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去,思绪却早已飘回了故乡——那个荒僻的小县城。
自己从出生直到上大学前一直生活在那儿,那是个很小的县城,人们生活并不富裕,可大家都很知足,对生活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能保证温饱,平安健康就行了。不论是谁遇到了困难,大家都会尽己所能全力帮助,这也正是自己的父母不肯离开的原因。
父母曾说:“大城市的物质生活是很优越,可出门都是高高的水泥墙和铁皮房子(汽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全靠金钱维系,人情太淡薄。小县城的生活虽然很清贫,可人情味重,再说,都在这生活了大半辈子,习惯了,也舍不得离开。”
静娴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大半的薪水都寄给了父母,想让他们生活的好一些,可她心里清楚,父母肯定是舍不得花这些钱的。
一口饮尽杯中的咖啡,静娴放下杯子走进浴室将自己清洗了一番,回到卧室,拿出一只小皮箱开始整理衣物。
已经决定了要回去看父母,那就不必再迟疑了,早上交了企划书就走吧。
随意整理了几件内外衣裤,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各类证件及信用卡,看看已经快天亮了,静娴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串号码。
“您好,请问最早飞往南疆市的班机是几点的?~哦~好的,那就麻烦您帮我订一张飞往南疆市的联程机票,我的证件号码是谢谢您,我会在*点去取机票。再见。”
放下电话,将房中的所有电器开关、天燃气开关等仔细检查一遍后,静娴给出租车公司打了个电话,要他们派车来接自己,总不能自己开车去机场吧。
趁着等车的工夫,静娴又将所有的窗户关好,拉上窗帘,小心的用布幔把家具都遮盖起来,这样等自己回家时就不会是满屋灰尘了。
出租车到了,静娴背起电脑包,拎着小皮箱出门了,她锁好防盗门,坐上车后说了公司的地址,出租车载着她向公司开去。
到了公司,把企划书交给经理,见经理边看边点头,静娴知道这次的任务自己完成的很好,便提出了休假的要求,经理连连答应,要静娴休完假了好好工作。
离开公司静娴直接打车去了机场,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特别放不下需要告别的朋友,也省去了离别的痛苦。
坐上飞机到了乌市再转机到南疆市时天已经快黑了,静娴不愿在这儿耽搁一夜,顾不上吃饭便赶到车站,从南疆市到自己的家乡莎县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包了一辆车连夜向家里赶。
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静娴没有打一个电话就突然回家可把父母吓了一跳。妈妈闵玉华拉着女儿想问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急匆匆的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回来了,爸爸罗志杰却不让妈妈问,说女儿赶路累了,有什么事等女儿休息好了明天再问。
妈妈带着满腹疑问为女儿做了宵夜,看女儿吃得香甜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也只好不再问了。第二章返乡
睡在自己以前的房间,静娴一夜好眠,天大亮了她才醒来。吃过妈妈准备的爱心早餐,静娴打算好好和爸爸妈妈谈谈,这次一定要劝父母和自己一起去华市居住,免得一家人不能团聚。
“爸、妈,你们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年纪这么大了,女儿也有能力照顾你们,这次我休假回来,就是想接你们到华市和我一起住,我们一家人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罗爸爸罗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妈妈忍不住问道:“女儿呀,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回来了?工作还顺利吗?如果工作上有什么不愉快就和爸爸妈妈说,要不就回来工作得了,即使你不工作,爸爸妈妈也可以养活你。”
妈妈的话让静娴湿润了眼眶,她像小时候一样偎在妈妈怀里,对妈妈说:“妈~,您别担心,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你们,想天天和你们在一起,想吃你做的饭菜。”
妈妈慈爱地笑了,右手揽着静娴左手爱抚着她的头发说:“馋嘴的丫头,还改不了好吃的毛病。”
静娴在母亲怀里撒着娇:“妈~,你们就和我一起去嘛~,我这次有半个月的假期,咱们把东西收拾收拾,有些不用的就处理了,房子租出去也行,要不干脆卖了,省的以后还得来回跑。”
平日里不爱说话的爸爸说:“娴儿,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几天,让你妈多给你做点好吃的,也让我和你妈好好想一想,这事咱们过两天再说,好吗?”
静娴知道父母一直都舍不得离开老家,这事也急不得,只好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静娴连家门都没出过,不是在房间里上网,就是陪着父母一块看电视,可她的心却始终没有平静下来。那夜梦中的情形一直困扰着她,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这几日她上网就是在了解关于末世的一些说法,也看了很多末世小说。网络上越来越多的消息显示,地球上有很多地方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地陷现象,还有些动植物离奇的死亡了,人们对末世的看法众说纷纭,很多人都相信末世就要来临了。
静娴想也许末世真的就要来了,如果真有这一天,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家人呢?从小说中来看,末世以后大城市的保障措施要好一些,可小城镇面临的危险相对要少一点,只是后期的生活得不到保障。父母一旦坚持不肯离开,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就在静娴回到家中的第五天中午,本是艳阳高照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街上一片混乱,人们惊慌失措。几分钟后,太阳又重新露出笑脸,天空又明朗起来,大家都认为这只是一般的天气突变现象,谁也没往心里去。
静娴的心情却显得越发沉重,她整整一天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饭也端进房里去吃,爸爸妈妈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第二天,这是静娴回到家中的第六天了,早上静娴终于走出了房间,她的脸色异常沉重,看来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陪着父母吃过早餐后,静娴拉着父母的手要他们陪自己坐一会。
看静娴半天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罗志杰眉头紧锁:女儿从小就活泼开朗,可这次回来却经常这样沉闷不语,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令她为难又难以启齿的事情。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不像。那究竟是什么事让女儿这么为难?
“娴儿,你这次回来一直怪怪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和爸爸妈妈说说,我们是你的父母,无论你做了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罗志杰抚着女儿的秀发,低声说。
“爸、妈……”静娴欲言又止,真不知怎么对父母说出自己的担心,末世这样的事说出来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的,可不说,父母绝不会和自己一起离开。昨日的异常天象已经显示末世恐怕真的要来了,网络上也有很多谈论此事的帖子,无论如何自己也要保证父母的平安。
思虑再三,静娴决定把自己的担忧告诉父母,不管他们信不信,都要设法劝说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华市,只要能一家人在一块就行。
“爸、妈,对昨天中午的天色变化你们怎么看?”静娴想先听听父母的看法。
“嗯?昨天的天色?没什么呀,不过就是大片的乌云或尘埃遮住了太阳。电视上不就是这么说的吗?怎么娴儿,你知道些什么?”妈妈奇怪地问。
“妈~,电视上是为了安抚民心才这么说的。你们不上网,不知道网络上的消息。很多网友都说这是世界末日要来临的先兆。”
“那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爸爸也发问了。
“是,也不是。我是真的想你们了,就在我计划要回来的前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爸、妈,和我一起去华市吧,我不想再离开你们,我怕一旦末世来临……”静娴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靠在妈妈怀里,两手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揪着妈妈的衣袖。
夫妻二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视了一眼。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了,只是一眼便明白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妈妈心疼地把女儿紧紧拥在怀里:这傻孩子,这么重的心事也不早点说,一个人闷在心里。
“娴儿,爸爸妈妈知道你在担心我们的安危。可是女儿,末世的事也只是一些人的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你做的梦也许是看电影电视太多的缘故吧。”爸爸开口道:“再说,我和你妈妈都老了,我们不想将来无法叶落归根。”
“爸~”静娴听爸爸这样说不依了“你说什么呢?你和我妈身体这么好,还可以活几十年呐!再说,我会好好孝敬你们、照顾你们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呀?”
“宝贝女儿,妈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你看,这事也没个准不是吗?万一是有人散播谣言呢?还有啊,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陵墓都在这儿,如果我们都走了,以后连个上坟扫墓的人都没有了。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闵玉华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和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生活的好,什么时候你要再带个男朋友回来就更好了。”
妈妈的打趣让静娴羞红了脸“妈~”她不依地在妈妈怀里扭动着身子撒着娇。
“看看,我的宝贝还不好意思了呢!”妈妈笑着说:“女儿啊,你就放心吧,我和你爸不会有事的。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等假期结束了安心回去上班吧!”
第三章离别
静娴知道父母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暗暗地做着打算。接下来的日子里,静娴格外忙碌起来。
她先是找来工匠用钢管将所有的窗户进行加固,然后不顾父母的反对在房门内又加装了一层钢板,这样门虽然很沉重,但没有重型武器或是切割机休想打得开。随后,她还把自己住的房间整理了一番,把所有家具都搬了出来,自己也暂时睡到了客厅沙发上。又到粮食批发市场采购了大批粮食,足够父母二人吃一年的,还购买了大量的瓶装、桶装水及一些脱水速食、腌菜、腌肉等囤积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做完这些事,时间已经又过去一周了,还有两天自己的假期就要结束了。不管父母能不能理解,静娴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安心地回去上班。
静娴也想干脆不回去了,可来之前没给公司打招呼,这些年老板也待自己不薄,就这样不回去实在过意不去。再说了,如果真像父母说的那样,末世的事只是人们的猜测,自己不就白白丢了为之奋斗几年的工作吗?
这天夜里,静娴和父母又一次促膝长谈。
“爸、妈,明天我就得回去上班了,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们。”静娴偎着妈妈说。
“乖女儿,放心吧,你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多食物,就算世界末日到了我们也吃不完呀。”妈妈说。
“妈,这些东西你们先不要动,现在还没事,市场上有新鲜食品供应,还是买新鲜食品吃吧。”静娴对父母说。
“你们把这个房间门锁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了。还有,一旦发生什么事,千万记住,不要太有同情心,不要随便让其他人进到家里来。门窗我都加固过了,只要你们不开门,外人是闯不进来的。”
静娴从最近看的小说里深深了解到,末世时,怪物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那些没有食物和饮用水的人比怪物还可怕。自己给父母囤积的这些东西,在父母的好心下恐怕会成为悲剧发生的导火索。
闵玉华看看丈夫,罗志杰冲她点点头。闵玉华拍拍女儿的手,起身从卧室捧着一个精巧的小木匣走了出来。
妈妈打开木匣,只见里面紫红色的锦缎上躺着一个翠绿色的玉葫芦。那玉葫芦大约拇指大小,通体翠绿的几近透明一般,葫芦顶端自然生成两片绿叶,一条铂金链子挂在叶子上方。
闵玉华伸手拿出玉葫芦,对静娴说:“乖女儿,这个玉坠是你外婆在我生了你之后交给我的。这是咱们家家传的,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了。我本想等你成了家,有了孩子再传给你,现在看情形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这上面的链子是我后加上去的,这样也方便佩戴。”
说着,闵玉华把玉葫芦戴在了女儿的脖子上,那翠绿的色泽映在雪肤上更显得晶莹。静娴只觉得那玉葫芦触感温润,紧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就好像一直以来它就待在那儿一样。
相聚的日子总是让人感到很短暂,分别在即,为了能与女儿多待一会儿,罗志杰决定亲自送女儿去南疆市搭乘飞机。他借了一辆汽车,开着车和妻子一起去送女儿。
走在路上,静娴突然对罗志杰说:“爸爸,我走后你们空闲时去学一点防身术吧,即可以健身又能保护自己。还有,用我留给你们的钱买一辆汽车,没事时还可以带着妈妈四处走走。”
“买车?呵呵~,女儿呀,你可不知道,爸爸想买车都想了好久了。你看隔壁张叔家,借钱买车,日子还不是在照过。你妈总说开车不安全,就不让我买。”
扭头冲着妻子挤了挤眼:“看见了吧,还是我女儿明白我的心意,这么主动支持我买车。”爸爸高兴地说。
“瞧把你得瑟的。乖女儿,你爸血压高,还是少开车的好。”
“没事的妈妈,只要平时坚持服药,再加强锻炼,一定没问题的。你看我爸现在,哪像五十多岁的人,说他四十岁也有人信呀。”静娴打趣着说道。
“女儿,你快说说,买个什么车比较好呢?”爸爸迫不及待地问。
想了想,静娴说:“我觉得要买就买房车。里面空间大,坐着也舒服。开着出去玩也不用露宿了,还省了住宾馆的钱。”
“恩,说的有道理。没准我还可以开着车带上你妈去看你呢!”罗志杰听了女儿的话连连点头。
“爸,要开着车去看我就得把车改装加固一番。”静娴正不知该怎么提这话题,爸爸就给自己创造了机会。“一路上风沙大,有时大风会吹起石头打碎车窗,所以车窗外要安上防护网。路程太远了,轮胎的磨损会比较严重,轮胎也得加固。旅途中未知状况太多了,车身更要加固,为了住的舒适,最好能隔音……”
静娴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在她的描述下那辆还没买的房车俨然成了一座堪比装甲车的移动堡垒。
爸爸不露声色地看了女儿一眼,明白女儿还是不放心自己老两口。暗自盘算,不如就照女儿说的做,也好让女儿心里踏实。
南疆市机场候机室里,妈妈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放开。女儿匆匆回来,没待几天就又要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她不停抹着眼泪,一遍遍说着叮嘱的话。
“行了行了,你看你。女儿又不是不回来了,想她了我们还可以去看她的嘛?瞧你,哭哭啼啼的也不怕惹人笑话。”爸爸心中也是万般不舍,却还是在劝着妈妈。
“好了妈,我该登机了。我会想你们的,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呀!有空我就回来了,别担心。”静娴强忍住眼泪,装作平静地说:“爸爸妈妈,再见!”
接过爸爸手中的小皮箱,静娴故作镇定地转身向剪票口走去。罗志杰双手扶在妻子肩头,低声劝慰着犹在啜泣的妻子。只见静娴忽然转身向父母跑来,她丢下皮箱,双臂紧紧搂住了爸爸妈妈,在妈妈脸上亲吻了一口说:“爸、妈,保重。”弯腰拎起皮箱,毅然决然地走向检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