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阴无咎阴沉着脸，“因为是王府，小子们不敢围得太紧，居然到现在才发现海亲王已经不在王府了。”
“算了。”雪伊淡然插口，“要一群探子去盯住一个魔导师，也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可是，海王没可能造反成功的啊，难道他还想把水军拉上岸来？”柳颜咬着漂亮的唇，眉头深锁。
这同样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四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蓝默桓那边有什么动静？”龙紫宸道。
“蓝默桓进了公主的紫泉宫，一直没有出来。”阴无咎很快答道。
“是吗？”龙紫宸踱了两步，沉吟道，“不管他，先弄清楚夜如海的意图再说。”
“会不会舒离那边……”柳颜迟疑着问。
“我收到了那边的消息。”龙紫宸看了雪伊一眼，微微一笑，“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奇怪了啊。”阴无咎摸着自己的下巴。
“在这里乱猜也没有用。”龙紫宸沉吟道，“穆云呢？还没回来？”
“哎？”柳颜被他问得一愣，“穆云又不在军中任职，我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的幕僚吗？难道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龙紫宸摇了摇头。
“大将军！龙将军派人送来军报！”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
“快拿进来！”柳颜抢在前面叫道。
“……是！”侍卫顿了一下，没听见龙紫宸的反对，这才小心地走进来。
柳颜劈手抢过信就想拆，但在感受到身后两道凌厉的目光后，还是干笑着交给了龙紫宸。
“好了，你出去吧！”阴无咎挥了挥手。
“是！”侍卫抹了把冷汗，恭敬地退出去。
“怎么，逸风说什么了？”雪伊也站了起来。
一目十行地看完简短的奏报，龙紫宸的脸色异常古怪。
“有什么意外变化？”柳颜急着问。
“夜如海……”龙紫宸皱着眉把信递给他，“水军没有进攻帝都，反而在向星耀海外围方向撤退，凡是拦阻的部队都被打散。逸风问是否要率海龙军团拦截。”
“怎么会？”柳颜和阴无咎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看完信，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无咎，去传个令，叫逸风按兵不动，守好帝都，其他一切不用多管。”龙紫宸揉了揉额头，下了命令。
“是。”阴无咎也没问为什么，立即转身出去。
“喂，紫宸，就这么放着不管没问题？”雪伊道。
“怎么管？”龙紫宸一脸的无奈，“夜如海几乎带走了所有的水军，现在我们根本没办法对他采取主动！”
“那就看着他在眼皮底下耀武扬威啊。”雪伊不满道。
“反正他迟早会有行动的。光是耀武扬威可损不了我们一根毫毛。”龙紫宸笑笑，转头道，“柳颜，我们的人如何？”
“都照你的吩咐准备好了。”柳颜点头道，“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强行控制整个帝都。”
“陆繁不是好对付的。”龙紫宸淡淡地提醒。
“没问题，我自有安排。不过……”柳颜迟疑了一下，“非常时刻，我不保证能保住他的命。”
“……没关系，去做吧。”龙紫宸的语气有点涩涩的。
柳颜默默无语，他知道陆繁虽然是蓝默桓一手栽培的亲信，但为人光明磊落，用兵上也极有才华，和龙紫宸的私交也不错。不到必要时刻，龙紫宸是不愿意下这个命令的。
“雪伊，上回我说的那件事呢？”龙紫宸转过话题。
雪伊明白他说的是皇位，微一犹豫，终于狠狠地一咬牙：“你提供人选，我做得到！”
“谢谢。”龙紫宸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他知道这件事实在是超出雪伊的能力范围的，即使是圣祭司，其实也不是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雪伊若是要立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平民为帝，要承受的压力恐怕非同一般。现在只希望……穆云找来的人选会减少一点麻烦吧。
柳颜看看龙紫宸，又看看雪伊，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但心底隐隐感觉到，他们说的事可能严重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柳颜，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和无咎都回自己的位置去。我不容许有丝毫差错。”龙紫宸道。
“是！”柳颜精神一震。
“紫宸，我回来了，可以进来吗？”穆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也只有他是龙紫宸默许的，不经过通传就可以来到这里。
“进来吧。”龙紫宸神色一喜。
“属下告退。”柳颜行了个军礼，开门出去，正好与穆云擦肩而过。
“穆云！这几天你去……”雪伊看到几日不见的穆云，开心地迎上去，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到穆云身后还跟着一个惊恐不安的少女，不由得呆住了。
“她叫方雯，是伺候先皇的侍女。”穆云解释道。
“她就是你找来的‘傀儡’？”龙紫宸不禁皱起了眉。
在那两道审视的目光中，单薄的少女微微颤抖着身子。
“好了，紫宸，不要吓唬女孩子。”穆云不动声色地移了一步，“她只是傀儡身上的线而已。”
“傀儡线？”龙紫宸一怔。
“没有线拉着的傀儡不会按你的想象行动吧？”穆云微微一笑。
先皇的侍女……龙紫宸猛的恍悟过来。
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穆云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那个丫头可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你确定不会是线被她拉断？”龙紫宸道。
“那也简单。”穆云偏过头去，静静地说道，“再在她的心脏上钉一根针就行。失去控制的傀儡么，没有任何用处。”
“穆云。”龙紫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一向最温柔的穆云竟然会提出这种主意来，那么那根针你也准备好了？”
穆云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是方武的亲姐姐。”
“小武？你们知道我弟弟在哪里？”星华闻言，立即尖叫起来。
雪伊听得一头雾水，又不好打断他们，正一肚子闷气，听到方雯的叫声，忍不住发出一个魔法让她昏睡过去。
“雪伊。”龙紫宸无可奈何地看她。
“你们说的我一句都不懂！”雪伊气鼓鼓地道。
“我来解释。”穆云笑了笑，“简单说来，我选择的皇位继承人是夜心……别急，先听我说完。方雯是奉了夜心的命令在先皇的药里下毒的，只要有这个把柄在我们手上，不愁她登基后不受我们摆布。让她登基，蓝默桓也不会有任何反对。”
“是不是太简单了点。”雪伊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区区一个侍女说的话，只要夜心死不承认，谁能把她怎么样？”
“那个女孩不是傻瓜呢。”穆云指了指昏倒的方雯，“大概是怕事后被灭口吧，她把所有的证据都收了起来，包括用魔法水晶录下的声音——夜心亲口吩咐她毒杀先皇。”
“这个倒是铁证如山了。”龙紫宸道。
“我又恰好发现她是方武寻找多年的亲姐姐……”穆云一声冷笑，“告诉方武，要是想和姐姐重逢，就好好监视夜心的一举一动。”
雪伊找不到什么破绽，但眼中依旧涌动着不甘。
“当然，以夜心的个性是绝对不会甘心受要挟的，不过好在我们也只是需要一个缓冲期罢了。”穆云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的圣月皇朝要是再折腾下去，恐怕会动摇了根本。等过几年情况稳定了……那些证据不难扳倒夜心。”
“好了，穆云，你先出去吧，我来和她说。”龙紫宸轻声道。
“是。”穆云俯身抱起方雯，又深深地看了雪伊一眼。
“雪伊。”龙紫宸关上门，轻声道，“其实……穆云对夜心的恨意，只有比你更深。”
“我怎么看不出来。”雪伊狠狠地蹂躏着茶杯。
“因为……”龙紫宸顿了顿，才道，“穆云是光明祭司之子。”
“什么？”雪伊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世人皆知，魔法奇才的光明祭司是因为心爱的女子离开了他才选择成为祭司的。可是……”龙紫宸苦笑了一下，“谁也没想到，那个女子离开时，腹中已经有了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穆云？”雪伊怔怔地道。
龙紫宸轻轻点了点头。
雪伊抬起头，六岁之前恩师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温柔的，严厉的，慈爱的，无奈的，有些甚至是他深深埋在心底，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想起的……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雪伊……”龙紫宸小心地将她搂进怀里，抬手一点点抹去那晶莹的泪珠，“不要哭，我不喜欢看到你难过。我的雪伊应该永远那么开心地笑着，光明祭司也不会想看到你在十三年后还在为他流泪。”
“师父……师……兄……”雪伊拉起龙紫宸的衣袖擦脸，一瞬间，很多本来很模糊的事情都清晰起来。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穆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为什么在穆云面前他就会收起任性的坏脾气，为什么穆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从心底信任。只是因为，穆云身上有他的恩师，光明祭司的影子。那种纯粹的，阳光与春风般的温暖，在不知不觉间弥补了她缺失了一角的心。
还有龙紫宸……十三年前的真相……他果然也是知道的。
“好了，没事了。”龙紫宸好笑地看着皱成一团的衣服，轻轻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子，“再哭下去就变成小花猫了！”
“要你管！”雪伊猛一偏头，嘴唇刚好刷过龙紫宸的手指。
舌尖一股咸咸涩涩的味道，是他的汗水……还是我的眼泪？
龙紫宸也不禁呆了一下，指尖还隐约残留着那份温暖和柔软，看着雪伊白皙的脸庞一点点泛红，他的心跳也开始加快。
“不是还有事吗？”雪伊低声道。
“啊，是啊。”龙紫宸霍然一省，尴尬地接了句，直想打自己几个耳光。
“那……我先回去换衣服，一会儿直接去宫里了。”雪伊胡乱举起袖子擦了擦脸，也不等他回答，像是落荒而逃地跑了。
“我在想什么呢……”龙紫宸苦笑着低头看自己的手，“雪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