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女子独坐窗前,沉吟出声。凉风徐徐吹来,掀起她脸上的轻纱,露出尖尖的下巴,白皙姣好的面容,和面颊上五条刺目的红指痕。
如同每一个沦落青楼的女子,她,而今这邀月楼里最红的花魁,背后也带着一段辛酸悲戚的往事。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去忆起,再忆起,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徒添愁情罢了。
“寻月宝贝儿。”老鸨头顶着大红的牡丹花,摇着贵妃扇,扭着俏臀迈进了屋子。
唤为寻月的女子起身相迎,柔柔的唤了声:“张妈妈。”那声音如黄莺出谷,仅此一项便要迷倒世间男子,更莫说那窈窕有致的身段,和那张我见尤怜的娇容。
“今个儿元宵佳节,楼里边来了不少俊俏公子哥儿,点名要你出场呢。”张老鸨喜滋滋的握着自家摇钱树的纤手,咧开红艳艳的唇催促,“宝贝儿得快点准备,晚了,那些猴急的男人恐怕都要掀桌砸凳了。”
“可,妈妈,我这脸……”寻月垂下了眸子,纤细的手指来到自己那略微红肿的面颊,“恐怕会得罪了客人,今晚还是不去了献艺了吧。”
“那该死的钱大富!”老鸨叉腰便破口大骂,“真不是个男人,居然下那么重的手。”
“没事的。”寻月淡淡的一笑,青楼女子本就低贱,挨打被骂也是家常便饭,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呢。
“哎。”老鸨重重的叹了口气,拍着寻月的手背,摇头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沈思齐那小子长得再俊,也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寻欢客,你又何必为了他,守身如玉,遭那些不该遭的罪。那钱大富虽然长得丑,可好歹也算对你上心,还想替你赎身娶你做他的小妾,你怎么就不多为你的后半身考虑考虑呢?”
“妈妈,别说了。”寻月柔声打断,苦涩的一笑,心里叹道,那沈公子,今生怕是再也无法忘怀。她时常在想,前世的她是不是欠了他什么,才让今世的她,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情根深种,从此一颗心里,再也容不下世间其他男子。
可是他的心里,也同样住着她吗,哪怕是一点点的位置?
会有她的位置吗?
寻月又是苦涩的一笑。
“宝贝儿,妈妈知道你心里苦。”老鸨轻轻拍着寻月的背,柔声道,“但咱别多想了,换身衣裳,准备上场吧,记得把面纱弄严实些。”
“他,他来了吗?”寻月忐忑的开口,天知道她有多想见到他,但如今这幅丑样子,又害怕让他见到。他喜欢的不过是自己的容貌,若容貌丑了,他见了便会心生不悦,她只想让他记得她好看的样子,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点的瑕疵。
“宝贝儿,你那点心思娘知道。放心,他今晚没来。”
“没来呀……”寻月低头暗淡了眸子,话语间是化不开的失落,是耽搁了,还是有了新欢去了别处,他还记得她吗?他是高高在上的公子爷,自己再多的相思愁绪,也不过是一个低贱女子的痴心妄想罢了。
来日等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是否还会忆起邀月楼里,那个为他哭为他笑,为他而生的傻女人。
恐怕天性风流的他,最不屑一顾的,便是相思吧。
苦涩一笑,收起愁绪,寻月复又抬起了头,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柔声道,“妈妈,您先出去吧,女儿收拾妥当,便出来。”
“乖宝贝儿。”老鸨肉麻兮兮的唤着,拍了拍寻月的素手,便乐呵呵的扭着俏臀走了出去,徒留愁绪又上眉头的寻月。
邀月楼,向来热闹,今日又逢元宵佳节,便尤为热闹。
香车宝辇停在朱门外,排成很长很长的一排,足足比平日多上两三倍。
大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嚣吵闹,邀月楼里的热闹比之更甚,只不过多了几分雅致和奢靡。
热闹是那些寻欢客的,而她寻月,却只有寂寞为邻。
她已经听见大堂里,有人在大声唤着她的名字了。
“寻月!寻月!寻月……”一声接着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寻月?寻月?她低声呢喃着,所谓‘寻月’,也不过是寻的是水中之月,到最后,她的期盼,恐怕也只是一场空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