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抬头望了一下天。糟糕,她怎么忘了,今日是十五月圆之日,高湛体内的妖力又要乱窜了,如若控制不了又是要出乱子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调转马头,但是现下时间紧迫,她顾不得这许多,立刻从马上跃下,运气使出神行千里向皇宫飞速前行。
孝琬,要撑住啊,一定要撑到她去救他!
什么也不管,她一把挥开华璋飞身进入昭阳殿,伸手握住高湛挥下来的鞭子。
不顾被鞭子划伤的手,锦瑟伸出另一只手在高湛的额间一点,高湛立即清醒了几分。
锦瑟露在面具外的凤目危险的轻眯,黑瞳幽深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和士开,凌厉的气势几乎要将和士开吞噬。
“好你个和士开,敢一再加害朝中重臣,先是中书令河南王高孝瑜,现在又是尚书令河间王高孝琬!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红头发绿眼睛的胡人而已,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容淫乱后宫我不管,残害无辜本来我也不想管,现下你撺掇高湛做恶事还要害长恭的三哥,我玉锦瑟说什么也不能姑息你!”锦瑟寒声道。
和士开虽面色惶恐,实则眼底闪过几分轻嘲与不屑,他就不信这臭丫头能奈何得了他,高湛还在这里呢!
锦瑟冷笑出声,伸手抽出从殿外冲击来的华璋身上的佩剑,纵身一跃,挽出一个剑花,削去和士开一指,随后又在他左脸上划下一道剑口。
鲜血顿时涌出。
和士开不敢置信,一时间竟忘了疼痛,良久他惊叫出声,一手捂住脸颊,而断去一指的右手已被鲜血染红。
“啊-好痛!我的脸……”
锦瑟利落的收回剑,丢给惊愕中的华璋。
已被施了鞭刑的孝琬望着眼中依旧带着狂暴与杀戮之气的高湛,他叫出声“九叔!”
刚刚被锦瑟制下的高湛突然又变得格外凶残,他狠狠的望向孝琬“谁是你叔叔,谁准许你唤朕叔叔!”
孝琬向来执拗脾性,不但不改口,反而问道:“我乃神武皇帝嫡孙,文襄皇帝嫡子,魏孝静皇帝外甥,现在叫你一声叔叔也不行?”
高湛的情绪仿佛已经不受控制,他执起地上的大棒高高举起。
锦瑟就要上前阻止,不料却被人从身后死死抱住,锦瑟低头一看,原来是和士开,鲜血从他的断指上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裙。
此刻和士开的表情格外狰狞“敢毁我容貌,我便要叫你永生后悔,让高长恭痛苦一生!”
眼见高湛就要打下去,锦瑟心中一急,运气将和士开震飞,自己飞身过去扑在高孝琬身上,那棒子就那么重重的落下,砸在她纤细的脊背上,一声闷响,棒子从中折断。
锦瑟甚至不能叫出声,便从孝琬身上翻落下来,整个人如同短线的风筝般。
孝琬虎目欲裂,眼中布满血丝“玉丫头!”
华璋张大嘴“玉姑娘!”
高湛被两人的惊呼声唤醒,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做了什么?
锦瑟躺在地面上看着孝琬,微微笑了一下“好在,好在我来的及时……”
钻心的痛从身上传进她脑海里,她方才甚至忘却了用神力去抵抗,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承受了,若非是仙体,此刻她怕已挨不住死去了吧!
华璋眼神中带着怨怼,走过去将地上的玉锦瑟小心翼翼的抱起“玉姑娘,得罪了!”
锦瑟看着整个人仿佛被石化了的高湛,眼中满是心疼,伸手握住他的手“玄哥哥,我不怪你,你不要这样,不是你的错,听到没有,不是你的错!”
清泪从那一双清浅迷人的茶色眼眸中涌出,一贯清贵疏离的男子此刻带着无止尽的自责与绝望。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个一心为他的女子,他怕自己一旦看到她痛苦的神情,他就会忍不住要毁灭自己,他怕自己承受不了这要将他活活溺死的自责与心疼。
“玄哥哥,你听我说,如果你再不管我,我不让自己好起来,让你一辈子照顾我,让你心疼自责一辈子!”
高湛抬起头看着华璋怀里的女子,他的玉儿即便是被他亲手伤害都依旧想着抚平他心底的伤痛,即便自己痛苦得不行还是勾起惨白的嘴唇努力对他笑着。
他的手有些颤抖,小心的从华璋手中接过她。
当天夜里,皇宫再次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河间王高孝琬薨了。
兰陵王府里,高湛将锦瑟安置在床榻上,在她床边坐下。
痛苦如同刀劈斧凿般刻在他俊美的脸颊上,眉心紧紧纠结着,薄唇边带着苦涩。
“玄哥哥如果自责的话就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锦瑟挑挑眉,笑出声。
高湛微掩双目,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美丽的阴影,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深深的吻,那情感复杂而忧伤。
“九叔叔,为何?”一身白衣的长恭踉跄的出现在门口,衣衫有些凌乱,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原本亮如星子的黑色深瞳中溢着哀伤与痛苦,那花瓣般美好的嘴唇此刻已全无血色和床榻面容与他极为相似的女子一样。
高湛身子微微一僵,闭上眼,将痛苦溺死在眼底。
“九叔叔除去了最钦佩您的大哥,长恭还记得当年您说的‘吾饮汾清二杯,劝汝于邺酌两杯’呢!”长恭笑出声,黑眸突然漾出异常明亮的光彩,似乎要燃尽他最后的光彩“现在九叔叔不仅容不得三哥,最后连她也要伤害!九叔叔难道不知道这个女子对九叔叔有多好么?”
晶莹的水珠从他绝美的眼眸中溢出,他的气息有些不稳,胸口异样的剧烈起伏着,黑发散着披在肩上,妖异而带着一种别样美,此刻的长恭就像是被伤害的女子,令人怜惜。
锦瑟挣扎着想要起来“长恭,你莫要激动!”
高湛伸手将锦瑟轻轻按下“不要动!”
“玄哥哥你看看长恭,他有心疾不能激动,你去看看他我没有关系!”锦瑟急切的拉住高湛的手。
长恭一手按住心房,一手撑在门边上,那病态仿佛西子一般“玉丫头,你还要管我么?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你才会不顾一切的救三哥,最该死的应该是我!”
他凄美的笑开,心痛如绞!但是,也好,就这样去了对谁都好!
终于他倒了下去……
次日天还未亮,一辆马车停在兰陵王府外,不久一个青衣男子下了车带着两个侍从走进府里,再出来时已经身后已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手中抱着一个昏迷中的人。
青衣男子命人将那昏迷中的人小心安置在马车上,冲府外戴着面具的女子挥了挥手,才转身上了马车。
那青衣男子正是陈蒨,昨夜他接到一封玉锦瑟写来的信,欣喜若狂,岂料心中却求他帮忙,将一个人带去南方交到建康首富韩家,并嘱咐他一路上好生照料。
她要求的,他从不打算拒绝。今日他来接人,竟发现是兰陵王高长恭病重,最令他惊异的是此人竟与那个清冷的女子长得有七分相像,如若做女装打扮必是让人难以辨认。
他不明白,玉锦瑟为何如此的信赖他,竟放心将人交到他手上。
记得他问出口时,那女子只是微微一笑“你愿意做我的朋友还是敌人?”
他不再询问,那个人已经将他逼得没有退路了,不是朋友那么便是敌人!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锦瑟喃喃“长恭暂且先忘记自己是兰陵王吧!一切都会好的!”
历史终于偏离了,高长恭不能成为那个骁勇善战的兰陵王,那么她只能一点点的将其纠正使之回到正常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