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丑时过后了,虽然浑身还是麻麻的,她却一股脑就爬了起来,警戒的看着四周,在灯罩中的蜡烛即将燃尽,只余下微微昏暗的火光,本来被一起迷倒的众人,还是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黑甜香梦中。好像没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小宝松了口气,那个男人难不成没有发现什么吗?
可是将众人用蒙汗药弄倒,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小宝不解其意,就怕是那个狡诈的男人正在暗中观察自己,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该怎么办。小宝苦恼的咬着嘴唇,这件事是不是被自己搞砸了?
而且杏儿姐姐的生辰也被自己毁掉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宝犹豫地在看了瘫倒一地的身影,下意识寻找杏儿的身影--
杏儿姐姐--?在哪里?小宝愕然地再次巡视厅房四周,连最小的角落也不放过。
可是依然不见杏儿的身影--
小宝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些东西,于是她很快就站了起来,悄悄地出了厅房。
四更天已过去,月亮渐渐暗淡下去,再加上屋外寒冷的夜风和寒霜,小宝不由缩着脖子,不停地给双手哈气。
就趁着这天明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因为困倦有所懈怠,小宝冒险去了太后的寝宫,若是杏儿姐姐真的就是那神秘的第三人,那么现在她和那个男人肯定都在太后那里,到底是不是露出了马脚,需要进一步证实。
而且这件事情有很多的疑点。
其一,虽然自己一直在坤宁宫探查消息,但是从来没有过分的靠近,所以就算是招人怀疑,他们应该也是暗中查证,今日之事简直就是在曝露自己的境地,如此不明智之举,那个男人应该也不会做。
其二,若是杏儿姐姐真的是因为怀疑而接近自己的话,今晚的她就应该乖乖地躺在地上装蒜,而不是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三,若是真的怀疑自己,今夜就可以抓住她严刑拷问,而不是把她晾在一边。甚至连暗中监视都没有。
所以这出奇诡异的情况,让小宝心中不由战栗起来,总觉得什么将要发生。
厅房出来要绕过相当长的一条长廊,才能到达坤宁宫的主殿,太后的寝宫又在主殿西边的暖阁中,要绕过这么长的一段路程,难保路上不会被一两个侍女还是守夜的侍卫逮住,但是小宝本来就娇小,再加上手脚灵活,才能这般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好几次危险,若是换成任何一个人,若是没有一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也不敢擅闯这重兵守卫的太后寝宫。
花了好一段时间,小宝才到了西边的暖阁,但是她并不急着进去,而是找到一排矮树丛下,小心的躲了进去,把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小心的去掉鞋底的泥块,虽然前头的侍卫和宫女,只要小心闪躲,她就有信心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但是接下来的人物可是连叔公与之交手一时都难分胜负的人物,她若不小心一些,别说是小命一条铁定得赔进去,连策划多年的事情都可能被他们察觉出来。
戏子必须要步履轻盈,才能够在戏台上扮演出仪态婀娜的花旦,戏子必须要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才能圆满的唱出最动人嘹亮的曲子,绕梁三日不绝。
虽然最终是没有当成戏子,不过小宝之前就对这份祖业蛮感兴趣的,也就缠着春花和自己说了一些,今日终于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小宝按住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调整呼吸的速度,随着心跳声慢慢地变慢,呼吸几乎轻微的不可察觉。小宝缓缓地站了起来,轻手轻脚的爬进暖阁的围墙之内。
那双鞋反复是羽毛般轻轻地落下,悄无声息,只要轻轻点地,就一定要往前走,绝不会再原地停留,在一个地方伫立过久,身体的平衡就会发生变化,那样就会用到多余的力量,让身体变得迟缓,也就会发出更大的声音。
呼吸声也渐渐消失了,本来小宝呼出来的气体都会变成白色,稍稍用力吸一口气,就会让寒风全进了肚子,整个人不住的颤抖,但是现在的小宝却好像是完全不需要呼吸一般,脸色僵硬,连体温都降到了极点,简直就像是大冰块一样。
本来若是一个轻功了得的江湖人士,恐怕是在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但是小宝生平从没有学过功夫,连一点内力都没有,却也像是脚不沾地的鬼魅,风一过,就悄无声息的前进了。
就是这样的韦家绝学,才能让没有半点功夫的小宝,悄然地接近了藏在坤宁宫中的恶魔。
连呼吸和心跳声都感觉不到了,小宝对外界的触感却变得越来越敏锐了,像是森林中小心翼翼的生物,为了察觉和抵御外来的侵略物,异常灵敏的感觉和野生动物的直觉,小宝很快就找到了她要寻找的对象。
暖阁后面正是一池荷塘,但是冬天的寒冷,不但冻死了湖中的花草,连湖面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小宝在远处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前进一些好将池畔三人的对话听清楚,这里安静地诡异,虽然那三人站的很远,却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几句话飘过来,但是要真正的听明白,却还需要靠的更近。可是她没办法估计,靠近的危险。
这般的绝学,的确是韦家祖传下来的,春花是得到了父亲的真传,但是女性由于体力不够,却没办法将这种状态持续许久,所以春花将这些教给小宝的时候,也把利与弊都交代清楚了。小宝深深知道自己的弱点,再加上她只是孩子,比起春花控制的能力又是逊了几分。在这个距离之下她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再靠近--
小宝暗自恼火起来,明明再近一点,就可以探查到更多的消息,自己却这般不中用。但是小宝还是懂的分寸的,再不甘心,也还是乖乖的呆在了围墙外,且最方便的是,为了设计的美观,突出暖阁中宜人的景色,工匠又在围墙上镂空,做出了花纹华美的窗扇。只要透过窗扇上面镂空的小格子,小宝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池畔的三个人。
果不其然,那个红袄少女也是一伙的,这时的她正在和那个男人争执着什么,只见红袄少女横眉竖眼的看着那个可笑的女装美男子,像是想要将他撕碎一般。红衣少女说话时没有什么顾忌,所以她的话相当清晰的传到了小宝的耳边。
“你真是死性不改,现在连坤宁宫的宫女都没放过,真是的,你到底有没有想到这么做会给姐姐带来什么影响,你真的以为宫中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么多宫女,就没有人会怀疑吗?”红袄少女气愤地道,“无相你这个畜生,真不知道,教主为什么会派你来,跟你在一起,我都觉得丢人。”
小宝一听心惊肉跳,在场的三人除了无相和红袄少女之外,虽然剩下的白衣女子看不清脸,但是个头却比杏儿高出许多,自然就不是杏儿了,若是杏儿不是同无相是一伙的话,那么据红袄少女的话中推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小宝想到这里,不禁心痛神驰,杏儿姐姐--都是我--
“薛红英,你给我闭嘴。”听到这么直白的讽刺,再怎么样,无相自然也没办法压低嗓门。“我这也是为了正事,才把那小宫女带来的。”
“带回来干什么,也就是当回妓女,陪你暖床,然后再杀掉。也就只有这项用处,却累及我和姐姐每回都得给你善后,真是的--真应该进宫的时候,就把你给阉了,也少这么多麻烦事。”薛红英恨恨地道。
身为一个女人,就算可以冷眼旁观另一个女子被虐杀,却没办法容忍那个无法无天的采花大盗就在自己身边,而且每回都会用那么污秽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就好像自己也是他的盘中餐一般。薛红英真的很厌恶这份差事,无时无刻都想离开。
“我练的是阴阳双修的功夫,做了太监,我就等于功力全失,再说死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宫女有什么关系,她们只能在这宫中等无用的皇帝的宠幸,有一些就算是白了头也盼不到龙恩,最后只能当个老处女死去,既然这样,能陪我风流一回,他们又有什么好抱怨的。”无相满不在乎的讲。
薛红英偏过头不再理会他,小宝的心中也窜出一把怒火,这个男人--不这个畜生居然将一个女子的性命讲的像是草芥一般。这样的采花大盗居然在宫中横行数年,就知道宫中有多少少女陷于泥沼中,凄凉死去。今个又因她盯上了杏儿姐姐--
这个男人,他一定得死,一定要死--
小宝头一次想杀一个人,那份怨念让她连心口都在发痛。不知是因为无相的罪孽,也因为她自己的罪孽。
明明一直发誓不要给杏儿姐姐带来危险的,可是带来危险地就是她自个儿--
“无相,你还没说--,带这个小宫女过来做什么--,若是想套出韦德海的消息,今晚你们就该在那个小太监身上下手。”至今只是听着薛红英和无相争吵的白衣女子冷冷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冷,冷的就像是冻结的寒冰,千百年都融化不了,不知为何,听着她的话,小宝觉得连自己的心都冻住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难过,因为那声音就像是因为寂寞而显得尤其冰冷。
无相见她开口,打趣道,“天哪,今个是吹什么风,居然连你这位哑巴圣女都开口了。”
白衣少女未答,薛红英先发起火来,“无相,你真是太放肆了,居然敢对女英大人这么无礼。小心我到教主面前去告你一状。”
无相满不在乎,“这位女英大人又不是我们教主的妻子,也不过是神龙教前代一个不中用的教主的妻子而已,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巴结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她的男人尸骨都找不到了,她还有什么用处?”
无相口气中满是怨毒,看来在白衣少女身上吃了不少亏。
“你--”薛红英气急败坏地拉拉白衣少女的袖子,不停地埋怨,“苏姐姐,你看看他满嘴说的是人话吗?快扇他几个耳刮子。”
无相脸色一变,“薛师妹,你这是在搞内讧吗?”
小宝对无相的话深表认同,这薛红英见到无相时满是鄙夷,可见她在那个神龙教中地位非凡,而无相刚才的话也道明了那位白衣少女只是前代教主的妻子,现在的教主一上来,她就已经没什么地位了,若是那样,骄横的薛红英怎么会对她说好话呢,自然是想挑拨离间,希望白衣少女能把无相杀了。
被尊称为女英大人的白衣少女,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显然她对这些事漠不关心,半响,她才冷冷地道,“无相--,我正在问你的话。”
无相又瞪了薛红英两眼,才哼的一声,回话道,“那丫头,自然是有妙用,我是认为,抓了那小太监,反而找那老不死的怀疑,不如旁敲侧击来的好。那丫头跟那个小太监看来关系不浅,而且那个小太监的嘴也不严实,必然会向亲近的人说出一点辛密出来,这样我们就等着收成,不就好了?”
“怪不得,你居然会留下已经到嘴的肥肉,原来是这种想法。”
薛红英的话老是像带刺的一样。无相被她激出了火气,“那你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只因为教主宠爱你,你就无法无天,没上没下的,你以为自己就是教主夫人了不成。”
薛红英一听无相讽刺自己,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心中也是一把无名大火,“别以为你练了一身什么邪功我就奈何不了你,师兄想死就早早说,小妹不介意送你一程。”
两人的战火一触就发,小宝也希望他们可以赶快打起来,这样她就可以趁机溜进去,把杏儿姐姐救出来。
偏偏这时,白衣少女又插话进来,“你们若都想死,我不介意,明日我会向教主回话,让他再派两名弟子过来,今夜你们想怎么死我都无所谓。”
无相和薛红英一下子都泄了气。不说白衣少女的功夫远在他们之上,光说他们不务正业光是争斗的是传到教主的耳朵里,他们就都得自己领死,免得受罪--。
“我去把那丫头带出来,你们等等。”无相自发自的离开,免得真的和薛红英斗了起来,现在是在为教主办事,马虎不得,等事情办完了,他在暗地里把薛红英除掉也是易如反掌。
小宝见无相进去去带杏儿,心中更是焦急万分,“怎么办,若是无相只是恐吓杏儿姐姐的话,那倒无碍,只要自己小心一些说话就好,不会有什么差错,再不行报个什么错误的情报给他们也是小事一桩,只要无相他们不要做什么伤害到杏儿姐姐的事情。”
无相进屋那会儿,薛红英又凉凉地和白衣少女搭上话了,“女英大人近来到底有没有打听第二本《四十二章经》的下落?我们进宫多年,却只为教主找到一本四十二章经,这种效率恐怕教主会相当不悦吧。”
白衣少女虽然是对勾心斗角漠不关心,却也听出薛红英口中不善的口气。“我只是负责收集情报,该如何下手去拿,却是你们的任务,第二本《四十二章经》的下落我不是给你们了吗?找不到可怪不了别人。”
薛红英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给了我们,别空口说大话。”
白衣少女依然不理会薛红英的大吼大叫,“我不是已经从太后口中套出了第二本《四十二章经》的话吗?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个婆娘的话,谁知道是不是假的,什么叫做八月十六的月亮升起的地方,红色的星星闪耀着光芒,那部书就藏在那里。”
八月十六的月亮?小宝听的也稀里糊涂的--这句话是什么暗喻吗?
但是不想屋内却又异动,一个身影破窗而出,像是破布一般被扔了出来,薛红英见状,急忙侧身一闪,再来一个回旋踢,将人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