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顾灵净被两名侍卫押解到吴铎的营帐。
“主公,人已带到。”
吴铎已擦拭好宝剑,今日的他尤显得精神焕发,一身明亮的金属战衣,发辫胡须均收拾得干净利落,眼眸坚定精锐,仿佛回到了当年披靡大将军的风范。
顾灵净略有吃惊,看来他把今日看得很重。
吴铎走过来抬起顾灵净的下巴,摇摇头,叹道:“你这副憔悴惨白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不知道西下见到会作何感想呢。一个如此痴情于他的女人,就算他心中想的不是你,也该为你动容吧。”
“我想此时主公最该关心的问题是如何才能不被西下陛下看出人质是假的?”顾灵净冷笑一声,道。
吴铎松了手,道:“放心,我这里有易容术高手。只要你乖乖配合,他是不会看出真假的。”
“易容术高手?看来主公手下一直不缺能人异士。”怪不得吴铎敢于冒着风险让自己冒充于诚欢,原来他已做好周全的准备了。
“可惜我也有选错人的时候。”吴铎看着她道:“之所以有今日,也有你的功劳。我曾经那么用心的栽培你,器重你,委任你去除掉他。而你呢,你都干了什么?你说,我是不是看错你了?”
顾灵净脸上略有愧意,“关于这件事我始终都愧对于主公。”
“想弥补也可以,那就是今日要好好配合我,千万不能让他有一点的怀疑,知道么?”吴铎提高了声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顾灵净从他眼里看出不容反抗的意味,良久点头,“好,我答应你。”
吴铎这才笑了笑,倏地伸手掰开她的嘴巴,极快地将一粒药丸塞到她口中。
“你……”顾灵净吃惊地看着他,药丸早已由食道滑入胃液中,想吐出来已不可能。
“怎么办呢?”吴铎无奈地道:“我已经不信任你了,骆尘。所以我给你吃了一粒断魂丸,你若违背我的命令,三个时辰后便会命丧黄泉。想想吧,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心里的那个人重要。哈哈……”
“主公,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说这话时,顾灵净的眼角湿了。这个对自己有养育之恩教导之情的人终究是铁石心肠的,不管你在他身边待多久,为他做过什么,你永远不会从他那里感受到一点温暖感。
吴铎不懂她指得是哪一点,时间已经有些紧迫了,他没兴趣听她说这些,朝账外大声道:“来人!”
话落,便见一个身材矮小外貌消瘦的江湖人走进来,他看了眼顾灵净,恭敬地道:“主公,就是她吗?”
“是。”吴铎冷声道:“还记得我之前带你见过的那个女子吗?”
“记得。主公指的可是那个穿墨绿衣服的女子?”那人问。
“对。眼下你就把她易容成那个墨绿衣服的女子,千万不能出一丝纰漏,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说这话时,一股杀气自吴铎身上散发出来。
“是,是。”那人连连拱手道。
亚山,两军相持之地。
远远地,西下陛下的军阵已按之前商榷的最佳阵势陈列完毕,从表面看来此次出动的人马并不比上次庞大,而其中是否有玄机只有布阵人知晓了。西下陛下依然为首高坐在战马上,一身轻便铠甲,眼眸远眺着吴铎军队出没的地方。
“看,他多紧张你!看来我们让他好等了。”吴铎看了一眼前方西下陛下已陈列好的阵势,仍慢悠悠地骑着马,对紧挨在自己身后的于诚欢,确切地说是顾灵净揶揄道。
顾灵净没说话,只是越往前一步,她的心就越加跳得厉害,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西下陛下,让你久等了,惭愧!”吴铎在自己所认为的安全地带停止前行,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地按阵势列好队形。
西下陛下望了他一眼,随之把目光移在吴铎身后的人儿身上。他看到的于诚欢似乎没受什么苦,衣衫整洁,面容姣好,眼眸里仍透着鲜活的灵气,或许还有些担忧。
吴铎猜出西下的想法,笑道:“西下陛下放心,这几日来我视于姑娘一直为上宾,从没半点为难。如今人就在你眼前了,唾手可得,只要……只要你兑现我之前说过的要求便是。”
西下淡笑,“我既然说过要人,你开得任何条件都不值得一提。眼下我最关心的是人,只待我确定人的完好与真实,兵,我会撤,地,我会让,协议,我会签。”
“看来陛下还是信不过我。也罢,人就在这里。陛下可以随时过来验证真假,但只准你一个人前来。”吴铎就知道西下会怀疑人质的真假,他也不怕他怀疑。只要他有足够的胆量单枪匹马过来,吃亏的就是他,而他吴铎有千名侍卫护身,还会畏惧么。
“吴铎,你这个逆臣。你竟让陛下一人前往你的阵营,你安得什么心?”周易第一个高声反对道。
吴铎对此倒是有理,“没办法,这对西下陛下来说是唯一一个辨别人质真伪的方法。陛下也可以不过来,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人是如假包换,就看陛下是否肯相信我一次了。”
“吴铎,我会过去验人。你只需把人放在阵营最前方即可。”西下陛下沉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只身犯险,莫给那逆贼可趁之机。”西下陛下身边的将领闻言大骇,立即忠心请求道。
连周易也不例外,见他低声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入了吴铎的营地一定会有危险。”
“但这也是唯一一个确定人质是否是于诚欢的法子。放心,我自会小心。你们仔细候着,一旦发现异样,即刻发兵开战。明白么?”西下陛下面不改色,对身边的亲信轻声道。
“陛下……”将领们还是不依。也难怪,自古以来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君王朝敌军阵营里陷的将领,他们又怎能乖乖地坐视不管。
“不要说了,我主意已定。”说完这话,西下陛下已经驱马前行。
霎时间,两军的人都傻了。尤其是吴铎,看着那逼近的人,不,国君,他有些恍惚。
西下陛下,你疯了吗?你竟然真的单枪匹马的过来了。你是太痴情,还是压根儿不把我吴铎放在眼里。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为了于诚欢,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做!他的眼眸一直看着自己,尽管她知道他想得那个人永远不是自己,更不是为了自己而来,可是她却笑了,看着他笑了。
“诚欢,是你吗?”
终于西下陛下在众多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下走近了已是吴铎这方前锋的于诚欢面前,他的手朝她伸过去,看似可以轻而易举地可以把她拉上马潜逃,实则她的人已被缰绳困在腰间,而缰绳的一端扯在吴铎手里。
此时于诚欢,不,顾灵净多想握住他的手啊,这是他第一次朝自己伸过手,而她却不能握。她狠了狠心,掏出藏在袖子里一截箭头朝他手臂刺去,嘴里低声说:“对不起!”
西下陛下看到殷红的血流出来时,已经明白了,道:“你不是她!”
“该死的!”吴铎怒吼。
骆尘再次出卖了自己!她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帮着西下!吴铎怒不可遏,他的计划全毁了,西下已知道人质不是于诚欢,又怎会撤兵割地。也好,他夺不了江山,杀了他的人也好。想着,他大喝道:“开战!给我杀掉西下陛下!”
周易这边早在西下陛下中箭时便已挥师过来,瞬间,刀光剑影、箭雨漫天飞,两军已厮杀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救我?”顾灵净被西下拉到同一骑战马上,又意外又惊喜,而他在上百的敌军攻击之下,仍护着她的性命,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西下一边专心应战,锐利的眼眸已在寻找吴铎的位置,对于顾灵净的问题,他道:“很简单,因为你不该死!”
虽然这个答案不是她最想听到的,她还是满意地笑了,接着紧紧地抱住他,闭上了眼,仿佛这不是凶残的战场,而是置身在浪漫的花香之地。这一刻是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刻。
厮杀进行了小半天,吴铎的兵力与西下陛下相比本就寡弱,再加上西下陛下天衣无缝的部署,吴军就算能抗衡,也是无谓的牺牲,而牺牲亦是短暂的。
“说!于诚欢在哪里?”战事结束后,吴铎被生擒。西下面对刀刃下的他,最想问的问题莫过于于诚欢的下落了。
吴铎看着西下紧张的表情,大笑了起来:“于诚欢?哈哈……你永远别想知道她在哪里,永远别想见到她。哈哈……”
“你这个王八蛋,说,你把诚欢怎么了?”周易听到吴铎的疯话,还以为于诚欢遭遇了不测,忍不住要踹上去。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哈哈……”吴铎此时多希望自己杀掉了于诚欢,那样他就能看到西下痛苦的表情了。可惜上天并不助他,他也只能逞口舌之快了。
“你!”周易越看他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意的样子越生气,就要上去暴打他一顿。
“住手!”西下喝住他,道:“他怎么也是七尺男儿,不要如此对他。他日还要把他押回京师斩首示众,何必这时动手呢。”
“那诚欢呢?说不定他已经杀了诚欢。”周易愤恨地道。
西下道:“未必。我想他也不知道诚欢的下落,不然又怎么让顾灵净冒充诚欢呢。”
“陛下说得对。”游龙走过来道:“适才我从吴军的一名侍卫口中得知,于诚欢已经在两日前逃出去了,至于逃到哪里,还真没人知道。”
“当真?这丫头真够鬼的。”周易一听于诚欢没性命之忧,转而大笑,“这下我们都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只要诚欢得知吴军大败的消息,自然会露面的。”
西下认同周易的话,道:“眼下多派些兵力去把吴铎驻扎地好好搜查一番,不要放过吴铎余党,对那些不做反抗的留下其性命,收押后再听发落。”
“是!”游龙领命退去。
于诚欢你到底在哪儿呢?下达完完命令,西下的心并不轻松,那个人始终能把他的心揪得紧紧的。
“咱们回去吧,你的手臂还在流血。”周易见西下陛下无意归去,道。
西下却摇头,道:“我想去吴军驻扎地走一趟,我感觉她一定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