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培训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便是上班。头几天学生还没回来,无非也就是跟着组里备备科,熟悉熟悉学校的各项文件。
九月份学生进了校门,根据学校的安排,我担任了高一五班六班的语文教学。学校规定,新教师和教龄五年内的教师都要进行师徒结对。
我的师傅叫黄茵茵,三十多岁,留着一头卷发,眼大嘴大鼻子高,给人的感觉就是她整个的五官都粗糙了一点,否则以她那么白皙的皮肤,五官只要稍微精致一点点,她也是一个大美女,也算是美中不足吧。不过这点小小的不足丝毫不影响她在学生中受欢迎的程度。她为人风趣爽朗,天生的好嗓门增加了她上课的魅力。
如果我能将她的风趣和幽默发挥十分之一,我的课堂必定也会风生水起。她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她对我的生活起居甚是关心,不过当她问到我男朋友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说“没有”,她哈哈笑起来,拍手说太好了,她有一个远房亲威,是市公安局的大队长,托她找个当老师的对象。
我只得推托说刚出来,不想那么早谈对象,好在她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这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再说宁小君,早上我上班的时候他也去上班,中午因为离得远我便在学校宿舍休息,下午我回去时他通常早已回家。他比以前更显沉默了,常常搬了一把椅子在阳台上,他学会了抽烟,垂着头坐在烟雾圈里,一坐就是半天。他变得有些神经质,不时打电话给我,巴不得随时了解我的情况。
曾经让我们欣喜的一望无际的蓝天和涛涛不绝的江水就在眼前,“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可是我们都失去了看蓝天和江景的兴致雅趣。
我只能默默地看着心爱的男人一天比一天阴郁的黑脸,然后在沉默中转身离开。偶尔我也会拢着他的胳膊说:“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他反握着我的手说“没事”。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说起了他这些天的感受。他说他似乎又回到了他父亲死去的那个夏天,那种茫然无措、患得患失的感觉死死地纠缠着他。他突然悲哀地意识到,法律,它永远只能在事后起恐吓惩治作用,而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它同样束手无措,这就是他一直敬若神明并希望借此打抱不平伸张正义的信仰!
他说如果他现在跑去公安局告诉那些警察他女朋友会有危险,他们一定会嘲笑他是神经病,是疯子。然而,这种担忧却如此确确实实地让他寝食难安。
然而,法律,它不能为人们的担忧保驾护航。
他甚至没法专心办案,不论当事人讲什么,他说我总记挂着你,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你会不会出去?会不会发生上次的事?蓝子怡放手了吗?
这天,一个年轻男人走进他办公室,向他陈述了他的纠纷与困惑,末了问:“宁律师,你看这套房是不是该归我所有?她一分钱没出,只在房产证上有个名字,就要分五十万,这于情于理不合啊!”说完,殷切地看着他。
他只零零碎碎地听进一点东西,望着男人那渴望的眼神,他根据常识判断出这是一个婚前财产纠葛案,他说:“只要你能证明所有钱都是你一人出的,你就能拥有房子所有权……”这时尖厉的电话声响起,把他吓了一跳,自上次之后,他很怕听到电话声,他说我怕,怕电话那头是你的哭声。
电话仅仅是一个工作电话,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那个年轻人听了他的话后异常兴奋,等他接完电话后年轻人说:“只是这样,那太好了,我会提交所有的交款收据,这个案子就麻烦你了。”又低低地说,“这下好了,看她去哪里拿钱去。”说完,眼里涌出森森的笑意。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不想接案子。”看着年轻人眼里的寒光,他生出一种嫌恶,拒绝了这个案子。
他说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吧。
离开,怎么能离开呢,你的事业才刚走上轨道,我也已经开学了,现在再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发展,谈何容易。再说,我们买了房子,所有一切都已安定下来,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是啊,我这样做是不是太懦弱。他垂头叹息。
而且我的学校可是全省四大名校之一,有着全国最为先进的教学理念和培养教师的方法,我只要在这里呆上两三年,进任何地方的高中都没有问题。
不会有事的。他这样安慰自己,也安慰我。他说我不怕谁来对付我,可我怕人来对付你。他叹气。
其实我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我常常想起蓝天翔那张貌似轻描淡写实则阴险毒辣的脸。找工作时的辗转反侧历经磨难让我珍惜手头的这份工作,我时时担心被莫名地辞掉,那么即使想找下一份工作,这也是一个抹不掉的黑点。
而蓝子怡是否会用更恶劣的手段来对付我?犹如惊弓之鸟的那种惴惴不安和惶恐不时间歇性地发作,我甚至幻想哪一天会有两个暴徒闯入教室把我从讲台上拖走。这种精神性的折磨让我筋疲力尽。
偶尔陪宁小君在阳台上静坐时我会想起那天在医院说的话,我果然说得太毒了。可是试问谁又能在结婚登记的当日得知男友居然与自己昔日的闺房女友暧昧并有身孕时不嫉恨愤怒哀怨伤怀的?
我毕竟年轻不经事,既不懂得容辱退让,亦不会装聋作哑,只会将自己的怨愤宣之于口,形之于色。我是暂时在口角上得了胜利,也为自己埋下了隐患。
可回过头来一想,即使当初我委曲求全,温言软语地安慰,只怕也于事无补,她那么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在我登记时搅上一局吗,恐怕目的绝非如此啊,看那张B超单就可明白一二,她要的不是让我知晓这事呵。我的所作所为只是让她恨我到极点罢了,既已恨上,又何惧多那么一点呢?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是我多虑了吧。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提着包准备下班。这时,一个女生走过来,怯生生地说:“老师,能耽误您点时间吗?”
“小敏,什么事?”我亲切地问。
小敏垂下头,不敢抬头看我,说:“老师,明天就要参加学校组织的朗读比赛了,可我还是读不好。”
“不是要你下载一些网上的朗诵吗?”
“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可我就是读不好。”小敏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拍拍小敏的背说:“别急,你先读给我听好吗?”说完,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时间,我担心宁小君在家等得急,可我怎能拒绝一个努力上进的孩子的要求?
小敏高兴地拿起课本读起来。她读得糟透了,声音没有感情不说,她甚至吐字不清,这可是朗诵的大忌,我听得直皱眉头,只得先示范一遍,我说:“你慢慢读,一个字一个字地先把音读准。”
她倒是听话,慢慢地读,我则不时纠正她的读音。这样,等她基本上读准字音已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我再把声音的轻重缓急与情感的关系详细地解说了一遍,然后又一句一句地示范给她听。
等她读得似模像样时,我嘱咐她按照刚才的读法回教室再仔细体会体会,她高兴地说:“老师,谢谢您,我一定不负所望。”看着她那股高兴劲,我笑着摇了摇头。
走出校门,天已经完全黑了。
校车五点半就已经开走了。要回家,必须过两个街口。
宁小君打电话说来接我,我拒绝了。不就两个街口吗?几分钟就行了。我这样说。
可当我穿过那一间间屋瓦房舍时我就后悔了。学校在旧城,街道两旁开着些商铺,白天倒也人来人往,可到了晚上学生不准出校门,这些店铺想来生意不好便都关了门。
这些房子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修的,又矮又旧,早已没人居住,晚上没了人气这里就显得阴森静谧得可怕,只在走廊上亮着几盏白灯光,不明不暗地照着夜行人的路。
我蓦地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惊恐地转过身来,却是一个老妇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我紧紧地捂着肩上的包,然而她却看也不看我走了过去。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别自己吓自己。”
我快步往前走去。
虽然又听到脚步声,可这次我心里平缓了很多,想想这里的治安也还算好,便放了大半个心,但我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包,我想我最怕的该是抢劫了。
三个人一左两右从我身边走过,右边那人还擦到了我的肩膀,他们默默地前走。
可很快我发现,那三条人影堵在我前面,都面朝我,冷冷地看着。
我退后一步,壮了壮胆,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哥们这些天手头有些短,想找妹妹借点钱花。”
分明是碰到打劫的了,我下意识地用手捂紧包。
那个擦过我肩膀头发整得像鸡冠似的人拇指划过鼻尖,不阴不阳地说:“哥们,把她的包拉过来,还有脖子上的项链。”他手一挥,那两个向我包抄过来。
“你们再过来,我叫人了。”我抓紧手里的包,一步步后退。
“叫啊,叫啊。”鸡冠头放肆地嘎嘎笑道,“哥们等了好长时间才终于碰到你。”
我拔腿就往后跑,一左一右两个男人如狼似虎地扑过来,其中一人紧紧圈住了我的脖子,并捂住了我的嘴巴,另一人则抓住了我的双脚。我身悬空中,拼命挣扎,也逃不出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的魔爪。
他们抬着我向左一转就是一条幽深僻静的巷子,显然是怕被人看见,他们又向里走了一段路。
发号施令的那人劈手夺过我的包:“还想逃,早点把包丢过来就不用哥们费那么大劲了。”他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妈的,才一百多块钱,秽气!”他吐了一口唾沫子,“还以为穿得这么干净利落该是个有钱人呢。”他盯着我脖上的项链看,“妈的,该不会是条假的吧。”他劈手夺了过去。
项链勒得脖子生痛,我“唔”地叫了一声,项链是宁小君送给我的,因为大热天的,脖子上露出一大截的不好看,我便戴了这条项链。“大哥,项链是铂金的,我把项链取下来,你们放了我吧。”只能低声下气地哀求了。
“你倒识相。”
我抽出手去取项链。
那两个人犹犹疑疑地放开我,其中一个说:“哥,这娘们细皮嫩肉的好模样,你看,我们……”话没说完,眼里已放出淫邪的光来,那两人已是心领神会,“嘿嘿”笑起来:“是该好好享受享受,这娘们费了老子大半个月,身上居然没钱。”
那被称作“哥”的鸡冠头用手摸摸我的脸,哇哇怪叫道:“娘的,果然细滑得很。”
我别过头来,怒目瞪视着鸡冠头。
鸡冠头在我无畏的瞪视下有些心慌意乱,骂道:“操,娘们挺横的。哥们,给我扒光了。”
我趁着他们松手的当口打了几个滚,可绕我有三头六臂,如何逃得过那两个如狼似虎的男人的追捕。还没等我站起来已被两个男人捉住了手臂,只听“嘶”的一声,衣服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我双脚乱蹬,嘴里乱叫,鸡冠头一把捂住我的嘴气急败坏地说:“把她捆起来,堵上她的嘴。”
“没有绳子。”
“用她的衣服,笨蛋!”
我的衣服撕裂了,手绑上了,我如一条赤裸的鱼,直挺挺躺在地上,羞愤欲加,眼里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