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在拦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帐外又响起辛心然的声音,帐内气氛依旧尴尬,李婵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可是那周身散发的气焰却让景毅暗叫不好。
“吵什么!我不是说过,谈论军事的时候,不要喧哗吗!”景毅大喝一声,帐外忽然就安静下来。
李婵慢步走向景毅,在男子身边站定,屈膝半跪,道:“主子,若是没什么事,在下就下去了。”
景毅眼中闪出惊异的光,他从来没见过李婵这般对他,他知道,她真的是生气了。
“婵儿~”景毅声音很轻,似乎在央求。
李婵也不等景毅回话,起身走出帐外,掀开帐门,刚好对上辛心然那张惊讶的脸,“拜见皇妃!”李婵象征性的行了个礼,便向侧营走去。
辛心然虽然表面上任性泼辣,但也是个精明人,怎么能看不出这其中的事情,以往有意无意的与李婵作对,可是此刻却没有幸灾乐祸,她知道李婵在景毅心中的位置,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果然,辛心然心里的算盘还没打完,就听见帐里景毅歇斯底里的吼声:“下令,召集所有将士,大帐内开会!”
远处李婵的身影顿了顿,又向前走去,只是那步伐却加快了许多。
换上铠甲,长发扎成马尾,水镜中那面容如花似玉,表情却是与年龄和相貌极不相符的镇定与成熟。李婵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的光芒顺势流下,这些天来,她一直在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前总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天下,就是自己的一生,可是现在,为什么她会这么迷茫呢。
前世只为了报仇,什么情情爱爱的事,她不懂,可是这辈子,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她又不懂了呢?
看着手中的簪子,她忽然想起姜子墨的话,“婵儿,看来你是选错人了。”
主帐旁响起号角声,吹破了女子的思绪,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李婵擦干眼泪,拿起剑,向主帐走去。
虽然说,是所有将士开会,但是这里面的道理,谁都懂,李婵从开始就是他们的堂主,景毅在谷里就给了她参加例行会议的权利,并且保证这个权利永不改变。
李婵走到帐外,掀开厚重的帘子,北风呼呼吹起,女子高束的黑发随风飘舞,拂过刚毅的盔甲,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帐里灯火通明,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位迟到的女子,眼中有几丝迷失。
李婵进去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女子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个子却很高,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一点都不费力,尖瘦的下巴倔强的扬起,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坚毅。
李婵径自走向景毅,在景毅身后的软席上盘腿坐下,帐内华宁的将士们便倒吸一口气。
原本说着部署计划的霍远忽然停下,看着李婵,男子面色虽不改,但是心里却已经惊异万分,都知道,这个位置是留给景毅背后那个神机妙算的女堂主的,而这个女子却坐在里那里,景毅也没有反对。所有人都听说过这个女子,她曾单枪匹马与潍水几万骑兵战斗,三天三夜的丛林伏击战中,潍水几万骑兵没有一人生还,而她却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他也曾暗想过这个女子的容貌,也曾好几次想去拜访,可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今日一见,却颠覆了他心中对她所有的幻想。
她竟然这般年轻,这般与众不同。
辛心然是华宁的公主,这次出战必然也会跟来,这样才能安定军心。
辛心然看着身后的华宁将士,都不由自主的看着李婵,心里暗自不爽,高声说道:“继续说啊,停下做什么。”
霍远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继续说道:“以华宁军为主力,墨北分为两队,左右护卫,从楚玉关进军,以扇状布局分开,横扫之,另派几支华宁水军,以水路进攻,水陆夹击,必胜。”
所有在场的华宁将士都暗自叫好,霍远是华宁第一大将军,威望极高,十一岁参军,十四岁便成为将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景毅身穿盔甲,坐在大帐正中,面前铺着一张羊皮地图,山势河流,城镇农田,无一不全。
抬头看着面色平静眼神却火热的霍远,微微一笑,转头问姜子翔:“不知道,翔王是怎么认为的呢?”
姜子翔依旧穿着来时的黑色单袄和软甲,与帐内武装全面,盔甲森森的将士们格格不入。男子微微勾着嘴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拿起茶杯,微抿一口,淡淡的说:“来时,受墨皇指示,一切听李大人指令。”
姜子翔眼神定在景毅身后的李婵身上,表示他说的李大人,就是李婵。
在场所有人,包括景毅都有些吃惊,墨皇示意一切都听李婵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就可以不听景毅的呢?
李婵没有任何举动,心里却暗自思索,也难为姜子墨这般考虑,他这是在为她撑腰啊,若是没有他这句话,说不定她也只是空有头衔,没有实力而已。
李婵看着景毅厚实的背影,心里暗自苦笑,景毅,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开始,也需要外人的支持了。
“那,李大人的意思呢?”景毅微微转头,问道。
李婵起身,说道:“潍水地势复杂,水域居多,我墨北军与华宁军都已陆军为主,以水路进攻,是不可取的,虽我军现在人数要比他们多上许多,但是我不赞同横扫之说,潍水百年基业,不是一两个敢冲敢死的叫嚣者,就能动摇的。”
“你说谁是叫嚣者呢!”李婵的话还没说完,华宁的将士们就不乐意了。
霍远右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将士们安静,男子面色冷静,问道:“那以大人之见,这仗,该怎么打。”
“分为各个小支队,潜伏入境,占据这几个重要地点,另选精锐骑兵万名,直捣宁江,到时候支队呼应,一举夺下!”
女子上前,纤手在景毅面前的地图上指了几个位置,眼睛看着景毅,丝毫没有理霍远。
景毅没有看地图,双眼直视李婵,两双眼睛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李婵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李婵猛的起身,屈膝跪地,说道:“在下大胆,略述愚见,望主上见谅。”李婵心凉了半截,那男子刚才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景毅忽然有些懊恼,这是怎么了,他刚才为什么那么想杀了她,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觉得她对于他是个威胁。
霍远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也疑惑起来,这李婵的话,虽然简练,仔细想来,却能体会出其中的道理,若是按她的方案来,赢了,伤亡不大,输了,也能以最快的方式挽回局面。
而自己的方案,赢了,也会付出很大代价,若是输了,也会败得很惨,虽然以他的方案来打,赢的几率更大,但是他也不想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丧命杀场。
最后,景毅还是没有选择李婵的方案,这是他第一次,打仗否决李婵的意见,而李婵却也没有表现出失落。
战略方案以霍远的计划为主,稍微做了些变动,原本该做前锋的华宁军被调后,前锋由五万雪卫和晨王部队担当。
若不是景毅提到景晨,大家都几乎把这个毛头青年忘了。
李婵奉命先到潍水打探消息,顺便给在潍水的景晨带消息,虽然有雀鹰传讯,但是景毅依旧派了李婵去,这其中的道理,李婵也明白几分。
她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她怕呆久了,小命也难保。
北风吹地,衣炔翻飞,女子坐在马上,身后是五万白衣雪卫,她望着那主帐旁的帐子,眼睛深如潭水,景毅,景毅,心里无数遍呼喊着这个名字,但最终,还是扬鞭策马,带着雪卫,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景毅走出帐门,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觉得心顿时死了,天地昏暗下来,为什么,他要把她一次次的推开,为什么?内心的理性与感性争执,一颗爱她爱到骨髓的心,为什么总是被理性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