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气氛严肃，景毅端坐在南面，两侧齐齐列着他手下的大将们，李婵背靠着帐内的柱子，闭着眼睛，不去理会别人看她的眼光。
霍远端坐在席子上，看着暗处靠在柱子上的李婵，不禁蹙起眉。
曾几何时，她身穿铠甲，面色沉稳，一张简单的地形图前，她字字珠玑，一语便能道出战争的精髓所在，她挥舞长剑，策马匹敌，那般英姿飒爽，让人又佩又敬。
可是现在，她身穿巡逻兵低等装束，双手双脚上着镣铐，长发披肩，随说不上是落魄潦倒，也算是今非昔比了。
“现在都部署的怎么样了？”景毅端起酒盅，烈酒入喉，如火焰般穿肠而过。
霍远移过目光，对景毅正色道：“能使用的弹药已经不多了，估计连攻打赫水都很难，但是我军军力依旧在墨北军之上，攻下赫水不是问题。”
景毅点点头，问道：“粮草可足？”
“粮草也不足了。”另一个将军回到道。
景毅自己斟了一杯酒，淡淡的说道：“今晚子时攻打赫水，攻下后屠城三日，筹备粮草。”
座下各人面容都微微变色，霍远转头看李婵，却被李婵那嗜血的表情吓了一跳，此刻的她若不是被烤着，估计就要跳起来杀向景毅了。
霍远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皇上，屠城能不能免了……”
“你们都出去吧！”
霍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景毅打断了。霍远知道，景毅现在已经是铁了心的，没办法说服，自从李婵走后，他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残暴。
众人看就连霍远都不能说服景毅，也不好说什么，都各自退了下去，霍远也走了。
景毅起身看着李婵，李婵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景毅叹了口气，做到李婵身边，说道：“以前我没有实力，所以要处处防范，处处讨好，现在没人能够阻挡我了。”
李婵依旧没有反应，她靠着柱子，仿佛睡着了。
“婵儿，怎么样，你才能回到我身边呢？”景毅想要抚摸李婵的头发，但是手指碰着头发的那一瞬间，李婵忽的闪到一边，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景毅诧异的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现在对她做的很过分，也知道她讨厌自己，可是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厌恶感，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报~营外东面五十里发现墨北军！”
帐外的回报声打破了帐内尴尬的气氛，景毅起身，转过头，对李婵说：“救你的人来了。”
李婵起身，恶狠狠的看着景毅，却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心里早就担心起来，这白寿彝也真是的，都告诉他如果自己在一炷香时间里还没回来，就赶紧回城去，怎么现在倒杀了进来呢。
景毅转过身去，不想看李婵用那种眼神看待自己。
李婵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景毅的剑就在手边，若是她杀了他，那潍水现在就是群龙无首，自然就顾不上白寿彝那边，赫水的百姓也不用受屠城之苦。
可是看着那熟悉的背影，那曾反复出现在梦里，如梦魇般困着自己的人，她能吗，她舍得吗？就在李婵纠结的时候，帐外又传来汇报声：“西面九十里发现狼军。”
景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次语气竟然有些无力，“关心你的人，还真是多啊。”
狼军！肯定是西凉的人，想起西凉李婵的心顿时狠了下来，昨日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犹然在眼前，那刻骨铭心的痛，她无力承担。
锁链铐着，她缓步向前，双手急速抽出景毅腰间的剑，直直向心口刺去，池乔的仇，谷雨的仇，阿尔罕的仇，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有了了结。
虽然景毅及时发现，但是仍旧没能躲过，虽然刺偏了，但是那宝剑削铁如泥，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转过头，眼中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眼神，他知道她恨他，她厌他，却从未料想，她会杀他，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太过自信，以为她的心里，永远都会只有自己？
外面久久听不到景毅的回复声，便大胆掀了帐门走了进来，可是帐子刚打开，就看见景毅被刺的一幕。
顿时叫喊声连天，李婵迅速被围了起来，十几把剑架在脖子上，女子却依旧屹立如山，面无惧色。
“皇上，皇上你没事吧皇上！”霍远闯进帐内，扶住摇摇欲坠的景毅，慌张的问道。
景毅还没说话，李婵双手镣铐一挥，便想再次向他冲来，情急之下几个小兵刺穿了李婵的四肢，以免她继续行凶。
李婵四肢被刺，皱着眉头倒在地上。
景毅转眼看到，心下便急的吐了血，“别伤害她！”
士兵们看着李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远看着李婵，心中也有不忍，说道：“先带下去，火速传军医，一队和二队，分别去西面和东面迎敌，都不要乱！”
霍远的命令，给众人心里打了一剂强心针，李婵被拖出帐外，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败了，败得彻底，也许永远也不可能翻身了，墨北，也永远不可能翻身了。
身上的剧痛和内心的绝望让她无力维持清醒的头脑，她就任由别人拖着她，肆意摆布，恶昏昏的，不知道自己在哪。
只觉阳光十分刺眼，身上火辣辣的疼着，那些伤口仿佛都燃烧起来，眼前模糊一片，耳边充斥着各种呼啸声，如海啸般席卷而来，脑中各种面孔不断膨胀，仿佛要炸开。
最后一句能听清楚的话，却刻在了心上，“婵儿，让你等久了。”
那熟悉的声音，是她期待和盼望了多少日日夜夜的声音，是她无数悔恨和自责却难以换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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