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痕担忧的走上前，俯身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唤她的名。炽炎只是默默的站在她背后，面朝着方丈一群人。
许久，程惜遥回过头，望着白玉痕担忧的眼眸，凄凉的一笑，站起来，眼睛扫过沾满血的白衣。
童御风径自走上来，道：“惜遥，对不起，我……”他没有说下去，眼神有些躲闪，没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什么道歉，是为自己站在了程惜遥的对立面，还是没有及时救下水儿？
程惜遥没有理他，再次扫过全场，蓦地，她高声道：“这，就是所谓的武林正道吗？”
没有人回答。
“杀一个孩子，你们很有成就感吗？”
“哼！杀人无数的妖女，你没有资格批评我们！更何况，这女童早已深入修罗场，成为了修罗，若是将来长大，必定也是个危害江湖的妖女！现在杀了她，只是绝了后患！”一个少林弟子大声回应，程惜遥看时，却是当时的澄光。
惜遥凄然一笑，慢慢走到他面前。“你是说，只因她在修罗场生活过，所以就该死吗？”
“哼！少猫哭耗子假慈悲！天下人都知道，修罗场是最没有人性的地方，将所有人都变成杀人工具，现在杀了她，只是防止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在她受伤而已！”澄光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程惜遥道：“是吗？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来修罗场的吗？”
澄光被这话问住了，他不明所以的看着程惜遥。惜遥淡淡道：“她本是万安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寄养在一户普通人家，过着最平静的生活。后来那里兵荒马乱，万盛国的军队洗劫了那座小城，也毁了她的家，多亏少林寺的僧人救了她。”她微笑的看了方丈一眼，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是，不知道少林寺是不是觉得带着一个小女孩不方便，竟然将她一个人丢在满是尸体的地方，后来就被修罗公子带人救了，再后来，她就被带去了修罗场。”她后来也问过水儿，确定修罗公子没有骗她。
程惜遥满意的听到方丈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看着那张灰白的脸，微笑着迎上去，又道：“没想到，善门广大，竟然容不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最后还要仰赖你们口中的修罗来救人，是不是很讽刺？”
“少林总有自己的规矩！”为了挽回颜面，方丈不由得出声反驳。
“是吗？规矩和人命，在最慈悲的我佛面前，竟然是前者更重要！”
“哼！妖女休要胡言，少林寺的清誉，岂容你毁坏！”澄光说着，也不管别的，执起棒子，就往程惜遥头上打来。
程惜遥全身泛起一层妖红色的光芒，那棒子竟然不能沾到她的身体！“看，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吧？出家人可要戒嗔呢！”她嘲弄的看了一眼澄光，接着道：“至于成为修罗，依我看，”她的眼睛扫过唐瑄儿，“水儿就是没有当修罗的本事，没有杀过人，才这么容易就被人杀了的。”
“什么……”方丈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惜遥。
“不错，刚才，这位峨嵋派的姑娘，杀的是一个手无寸铁，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女孩。”她转向方丈，“水儿刚过十岁啊！”
“这……”
“哼！这种情况之下，难免有误伤！这是你造的孽，若不是为了你，这个小丫头也不必死！”慈音师太的口气，明显是在维护徒儿。
“哦？”程惜遥绽开灿烂的笑颜，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慈音，眼里闪着幽光，仿佛是一匹觅食的狼，“我杀人，自然是我造的孽，你杀人，竟然还是我造孽，原来我就是这样的妖女啊！”
慈音无法回嘴，在程惜遥的逼视下，竟然后退了两步！
程惜遥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周围，又道：“若说水儿是误伤，那这么多人呢？也都是误伤吗？”
“哼！这些修罗场的杀手，都是武林败类，我等除之后快！”
“是吗？那么，他是谁？”程惜遥随便指了一具地上的尸首，“你认识他吗？知道他姓甚名谁？犯下了什么罪过，应该剥夺活下去的权力？”
“他？”慈音看着地上的尸首，她实在辨别不出到底是谁，只从服饰上看出，他是修罗场的人。
“你不知道，对不对？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杀的到底是谁，那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她缓缓的走近，将脸凑近慈音师太，再一一掠过她身边的弟子们，“你们刚才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人，对不对？”程惜遥绽开绝美的笑颜，如同绽放的罂粟，耀眼、残忍，却带着致命诱惑。“你们只想着杀人，一心只想着怎么把眼前的人杀掉，根本就顾不到别的，对不对？你们完全不会去想，眼前的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死，又或者是，这个人到底想不想跟你拼命，你们只是杀红了眼，所以就一直杀下去，对不对？”
她每说一句，就问一个“对不对”，好像是在给人辩解的机会，可该死的是，没有一个人有本事反驳她！一连串对不对问下来，早已让人目瞪口呆。
“怎么不说话了？说啊，承认吧，这就是你们的慈悲，就是你们的武林正义。”
“师太不要上当，妖女会摄魂大法，不要看她的眼睛，不然就会被她摄去魂魄，对她言听计从。”昆仑派掌门常曦一见情势不对，赶紧出口阻止。
“哦？你挺了解啊！”程惜遥又转了目标，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常曦，走得很慢，却好像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的心上。“那你不看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刚才在做什么？”
“为武林除害！”
“是吗？那，他到底哪里危害武林了？”程惜遥又随手指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修罗场的杀手都该死！”
“没有人出钱，杀手怎么会杀人呢？”程惜遥魅惑的一笑，“就好比一件兵器，”她伸手一招，钉在树上的芳菲剑“刷”的回到她的柔荑之中，笨重的禅杖掉在地上，发出一记闷响，重重的打在每个人心上，“你说，假如我拿这把剑杀了你，是我的错呢，还是这把剑的错？”她握着芳菲剑，对着常曦的胸口比了一下。常曦早有防备，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却仍旧没有闪过，他心下一惊，一道冷汗流出，假如程惜遥想杀人，刚才那一下，自己绝对躲不掉啊！
“你……”
“我什么？”程惜遥笑着，将握着芳菲剑的手背到身后，又道“你说啊，为什么买凶的没有错，这些拿命在刀口上舔血的却有错，而且错到让你们如此大张旗鼓，集体围剿？还是说，你们刚才只不过想要杀人，杀完了人，再给被杀的人安一个该死的罪名，从此就可以心安理得，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不要妖言惑众！”禅照大师开了口。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方丈大师刚才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是真正该杀的？还是说不论是谁，不论做过什么，只要是从修罗场出来的，就都该死？”程惜遥猛地转过头去，焚红的双眼透露了她的情绪，她再也无法装作平静，也没了跟这些人斗嘴的心思。
“你们说啊！这满地的尸体，就是你们想要的吗？你们杀的人不比我少，为什么我是妖女，你们就是武林正道？”程惜遥越说越激动，那股妖红色的光在她全身流溢着，甚至带着黑色。她的长发再次飘起，手腕上的纱带也高昂的飘舞，手腕一翻，芳菲剑回到身侧，她冷笑道：“既然说我是妖女，那我就用妖女的方法解决今天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