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股大力向程惜遥袭来,她身都来不及转,一掌向后拍出,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程惜遥大惊,她猛地回头,看见一个人影在她身后,而那个人,正是修罗公子!
修罗公子不知何时藏在了小房中,更不知为何要在炸药被引爆的那一刻挡在程惜遥身后,更加奇怪的是,假如他是为了救她,那么又为何要对她出手?
程惜遥不明白,却也来不及问,因为被她引爆的炸药,正在释放出更大的威力,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程惜遥凝聚全身的力量,她要将那股力量压制下去,以保证身边人的安全。她看着白玉痕,这一次,她不要再让深爱她的男人受伤。
那一刻,她脑中真的什么都不剩,一片空白。一瞬间,她好像老僧入定似的,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形影在她眼前浮现,一层一层慢慢展开——那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仿佛还带着清新的香气!
程惜遥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她着迷的看着那白里透红的花瓣,水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汁来!花瓣一片一片,缓缓的打开,直到露出里面的花心,嫩黄色的,衬得花瓣更加的水灵。程惜遥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情景,她甚至抬起头,贪婪的嗅息空气中并不存在的馨香,那一瞬间,她只看到这片幸福与宁静的场景,全然忘却身边正在发生的灾难。
陷入幻觉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伸手,使出了最后那一招“莲花大手印”!让人惊讶的是,那一招的威力,全然不似以前的各种招式,有那种霸道的威力。这一次,那大手印就好像盛开的莲花,温和、宁静、纯白自然。那种温柔敦厚的力量,将爆炸的威力静静的包容、消化,直至弥于无形,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世界就这样结束,不是“嘭”的一响,而是“嘘”的一声。
那一刻,程惜遥甚至有些失落。不论是什么,不论曾经经历怎样的惊心动魄,到最后,都只化为乌有,连一丝痕迹也寻不着吗?
她辛苦了这么久,几次历经生死,最后就得到这一招什么都不能创造的“莲花大手印”吗?可是,就是这让人看不出丝毫威力的大手印,阻止了一场本该惊天动地的爆炸。惊讶吗?奇怪吗?也许,这才是世间最神奇最强大的力量吧?
程惜遥想着,却突然听到轻轻的低吟传来。她醒过神来,看着已经倒下的修罗公子,还有勉强扶着他,自己却也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玉痕,这才恢复到现实。她迅速蹲下,搀住快要倒地的白玉痕,甚至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将手贴在他的后背上,深厚而温暖的内力缓缓输入。半晌之后,她暂时收功,却将一只手扣住白玉痕的脉搏,随时掌握他的情况,另一只手轻柔的抚着他还穿着铁链的锁骨,脑中思量着将铁链取出的办法,同时随意的开口问修罗公子:“你怎么会来?”
修罗公子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不甘,有愤怒,还有带着偏执的坚守。
程惜遥心中奇怪,先前的那些疑问重新回到她的脑海。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救了她,却又不愿意善待她?
“你为什么救我?”程惜遥说出自己最真实的疑问。
“你不能死!”修罗公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与他垂死的脸色十分不相称,看起来很有些骇人,“你不能就这么死,不能死在南宫宸手上!”他有些歇斯底里,红着眼瞪着程惜遥,让她简直有些害怕。
“什么?”程惜遥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思维。
“你是我的!只能死在我的手上!只有我才能够杀你!只有我才能决定你什么时候死,怎么死!”修罗公子撑着最后一口气,依旧不能罢休,到死,他也不会罢休吧!
程惜遥觉得他是如此的不可理喻,又觉得他很可怜。只是因为仇恨吗?因为当年的仇恨,让他将自己生存的意义完全放在了她身上?他幻想着,她是属于他的,她的生命,她生存的权利,也全都是属于他的。所以,当她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当她有可能让别人主宰她的生命,他就那样的受不了吗?
这算是,仇恨,还是……占有欲?
程惜遥不想再分析修罗公子的想法,她只是觉得,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悲凉。
假如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就是“无”,那么,修罗公子的苦苦争夺,又有什么意义呢?叹息一声,她不再理会这个男人,只是将全身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白玉痕身上。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无奈。有太多人,在你身边来了又去了,上演着一幕一幕真实又无奈的故事。人,究竟能怎样呢?
人,究竟能战胜什么呢?
上天吗?不可以。
就连战胜自己都好难,就连要把握自己,要主宰自己都好难,又怎么去主宰别人?
她无法控制修罗公子的想法,也不能让他过得快乐一点,自由一点,幸福一点,她只能努力的对身边的人好一些,对那些深深的爱着她的人好一点,回报他们的爱,回报他们的温柔。
程惜遥轻抚着白玉痕的脸颊,他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遥……遥,”白玉痕气若游丝,“我……”
“嘘!”程惜遥轻声制止他的话,然后俯首,用柔软的唇瓣轻触他的,像一只蝴蝶辗转在一朵鲜花上,细密的游移。白玉痕陶醉在她温柔的唇齿间,毕竟,那是他向往了多年的啊!他细意品尝,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最宝贵的甘霖,那芬芳的气息,让他的意识有些恍惚,只是沉醉在爱情里。
程惜遥悄悄的将自己的小手伸进他的衣服,轻柔的抚着他的身体,却尽量避开他有伤的部位。那双小手好像带电呢,碰过的所有地方,都留下一串酥麻。白玉痕闭上眼,感受这种滋味,如同清风在低语,好像燕子在呢喃。渐渐的,他的意识逐渐涣散,舒服得都要睡着了,突然,他的锁骨剧痛,疼得他整个人一麻——程惜遥不知何时,双手同时施展,将那两根铁链迅速的拔出,然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块叠得厚厚的白布,上面已经涂上了药膏。她将白布用力按压在他的伤口之上。
血涌得很快,将药膏冲开,程惜遥却好像一点也不慌张的样子,只是用力的按住伤口,并悄悄的再加入内力。白玉痕的意识更加涣散,程惜遥心中一急,竟然用力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别睡啊!不要睡!睡了你就醒不过来了!这药是梦兮给的,梦兮是神医哦!她的药一定会管用,你知道吗?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程惜遥温柔的低语,只是那带着磁性的声音,更有一种催眠的魔力。
这样的情况下,意志力才是最好的良药。
“你那么想睡吗?”程惜遥又咬了一口,这一次,甚至都咬出血来!“你想想看,你睡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哦!再也不能吻我,不能抱我,不能跟我在一起了哦!这样,你还是想睡吗?”程惜遥尽量保持着声音的低沉和平静,然而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也许,你根本就不爱我,对不对?你从来就没有说过你爱我,也许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所以我的吻对你而言一点诱惑力都没有,你才会一边被我吻着,一边睡觉,连一点反应都不给我,是不是?”
白玉痕眉头锁紧,不断颤动的睫毛告诉程惜遥,他没有放弃,他在不断地挣扎。
“你快点醒来啊!你看,你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了!”程惜遥看着不再哗哗往外涌血的伤口,又重重的啄了一下他的唇,顺便换上另一种药膏。
止血的、止痛的、生肌的,柳梦兮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全套的伤药。当时她还觉得没必要,此刻却全都派上了用场。
“你的血止住了,你还不肯醒来,是不想见我吗?那我走好了。我回修罗场去,继续做我的修罗。”她随口说着,却意外的想起,修罗公子就躺在旁边。她转移视线,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死了。即使是死了,双眼仍然瞪得圆圆的,嘴唇也大张着,似乎一直到死都不肯甘心,仍然在呐喊,在咆哮!
程惜遥心中有些发寒,但是什么都没说,仍然把注意力转回到白玉痕的身上。
有些人,有缘有份,还要看自己怎么做,才能守得住这段缘分;有的人,有缘无分,那就不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
修罗公子于她,有恩有仇有爱也有恨,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然而现在,她也无法继续面对他了。
程惜遥看着白玉痕,他挣扎着,缓缓睁开眼睛,甚至慢慢伸出手,一寸一寸攀上她的腰!
程惜遥喜极而泣,她颤抖着,伸手将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裸露的腰上,“白玉痕,你醒了吗?你不睡了?”
“不睡了,我不睡了。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他的声音沙哑而焦急,扣在她腰间的手虽然无力,但是那温度依然如初。“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你担心。那天你摔下悬崖,我也想跟着你跳下去,可是被修罗公子和南宫宸出手抓住了。我……打不过他,对不起、对不起……”他焦急的解释着,也让程惜遥大约知道了前因后果。
程惜遥脸上还挂着泪,却泛起一丝笑意,轻柔的替他包扎锁骨上最重的伤。“遥遥,不要离开我。”白玉痕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在恳求着。
程惜遥微笑,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的脆弱。她究竟为什么哭?是因为担心白玉痕吗?
她不知道,人有时候的哭泣是没有道理的,也许只是多年来的郁结在一瞬间发作了,也许只是那一瞬间突然颇有感触。
她带着眼泪,将手上的白布带打上最后一个结,然后温柔的将他的衣领整理好。“还有哪里有伤?”她问道。
“不说,我不说。我说了你就走了,想知道我哪里有伤,你就自己看。”
程惜遥看着他患得患失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娇嗔道:“你以为我看了你,就不会走了吗?”
“你……”白玉痕好像被抽光了力气,连生命都在慢慢的流逝。没有用,没有用吗?他拼命的醒过来,拼命的伸出手,依旧抓不住他吗?
“笨蛋!”程惜遥带着眼泪,用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却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就往外走了。
“遥遥?”白玉痕轻唤着,她却连停步的意思都没有。“程惜遥,明明对我有感情,却又这样离开我,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秘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我依然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不是流浪,而是逍遥。
我知道,他们永远在身后等我,当我累了,一回头,就能投进他们温暖的怀抱。
梦兮解决了万盛国的问题,用的,当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方法。不过,那又如何?我们这些女人就是这样,不用打肿脸充胖子,硬要当什么英雄好汉。不论什么方法,能达到目的就可以。
盛世成为万盛国的皇帝,真的把万盛国建成了一个盛世。他也真的娶了梦兮,梦兮说欢迎我随时去草原上做客,他们会用最丰盛的佳肴款待我。
白玉痕还是那么软弱,他放不下白月国,只不过,他也在学着慢慢的放手,将国家交给他的臣僚。他说,白月国是姓白还是姓别的,他已经不在意了。他只是要守住那个家园,让我别忘了回家的路。
家?皇宫才不是我的家呢!我的家永远在下一站,我的人生永远在未知的将来。
只不过,每年的七月初七,我一定会光临白月皇宫,流连在玉髓河畔,看那里漫天飞舞的天灯,再饮一杯芳香醇美的酒。别的时候,只要我想他了,会随时出现在“关雎宫”。有一次,我三更半夜悄悄摸到他的床上,居然没把他吓着,反而还……
呃,算了,这一段跳过。
其实,此生有爱,便率性而为,是与非,对与错,又何妨?
紫陵国在大哥的治理下,也蒸蒸日上,渐渐恢复昔日的繁华。只是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大哥竟然在一次国事访问中,看上了白月后宫的南宫倩!面对南宫倩河东狮吼,他竟然还有被虐待狂的倾向!
南宫倩嫁给我哥之后,依然刁蛮任性,虽然她只是我哥众多后妃中的一个,但是因为我哥对她宠爱有加,加上最近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她这脾气竟然又愈演愈烈的趋势。只不过,她对我这个小姑子敬畏得不行,每次我回紫陵国探望他们,她都是好茶好饭的伺候着,一点也不敢不耐烦。
不过,阿弥陀佛,他们总算是放弃了靠占卜过日子,肯踏踏实实的去做每一件事了。
预知了未来又怎样?宿命会真的变成一个枷锁,让你永远逃不出它的掌握。人生无常,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永远是一个谜,只有现在是最最宝贵,也最值得珍惜的。无数个现在,就是未来,无数个瞬间,就是一生。人生的真谛,就是过好每一个现在,快乐就好,随性就好!
所以,我永远都会按照自己的节拍过日子,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世界是那么大,人生是那么精彩,我怎能错过?
不过,这就苦了可怜的炽炎。
他还是那么自卑,还是悄悄的跟在我身后。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就是知道,所以才更要玩死你!我故意绕来绕去,忽前忽后,忽快忽慢——不是想甩掉你,就是想让你累死!谁让你如此想不开?你一天想不通,就一天悄悄的跟着吧!
不过,走了这么久,我也有点渴了,正好前面有个茶棚,过去喝杯茶也好。
谁知走到跟前,我竟然吓了一跳!
那不是——
“遥遥,你走得可真慢!”炽炎回头,努力克服脸上的羞赧,装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我故意装傻,顺便坐下来喝着他端给我的茶。
“你走得实在是太慢了,跟在你后面太累,我决定到这里等你。”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可疑的暗红色。
“哦?”我挑眉,一副“你再不老实我就走”的表情。
“我想通了,与其一直跟着你,我还不如和你一起走呢。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然后呢?一直跟我在一起?”
“对啊,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是为你而活了,此生你休想甩开我!”
还搭上了个跟班呢!也不错,由暗转明,也算是我想要的结果吧!
我就像天上的一朵云,像林间的一缕风,你可以仰慕我,可以跟随我,可以陪伴我,也可以等待我,只不过,你休想抓住我,也休想躲开我。
因为,我是程惜遥。
“惜遥,等等我。”正要离开,嘚嘚的马蹄声响起,扬起漫天尘土,飞奔而来。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马背上翻下,风一样的向我卷过来。
“咦,童少侠大驾光临了?”我娇笑。
“惜遥,我已经不做什么少侠了。”童御风似乎十分得意。
“哦?他们发现你常跟着我,所以认定你是妖女同党了?”我围着他转了一圈,审视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你……”童御风还是跟过去一样,每次都被我气得脸色铁青。
“恼羞成怒了?看来我猜对了。那你还不离我远一点?”
“你!才不是呢!”他眯起眼睛,看着我身后的炽炎,后者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半晌,童御风终于开口,“是我要来跟你浪迹江湖。”
“真的吗?你终于肯陪我了?”我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差一点就要喜极而泣。
“是啊……”他正要得意,却被我突然翻脸打断——
“哼!谁要你跟着了!我身边有人跟着呢!是不是,炽炎?”炽炎连忙点头,“我们走!”我潇洒的转身,对着炽炎打出一个“跟上”的手势,看都不看童御风一眼,大步向前走。
身后,又传来他的狮子吼——“程惜遥,你这个妖女!”
对,我就是妖女。有本事,你别跟过来啊!
有本事,你别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