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融工来到潭边,见潭中银龙仍在游动,只是与不久前相比游动范围扩大了很多,龙身也变得更长。开始时作为龙身主干的大鱼不过数尾,现在已经增加到数十尾。而主干两侧,又有无数小鱼虾加入,更显得龙身分外粗壮。而那数十尾大鱼,都露出小半个身子在潭面,两两并排,十分整齐,似是有人操纵一般,围着水潭形成一个长达数丈的圆圈。
姜融工四处观察,并不见人,心下疑惑之时,忽见上面石径有无数黑影蜂拥往下而来,山谷之中,隐约传来奇怪音乐,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不多时,石径之上,无数黑影蠕动游走,绵延而下,隔着姜融工已不到百米之遥。
姜融工甚是不解,若按迷信说法,鱼化飞龙,必有风雨之助,而今夜月光如此之盛,显然是个大晴天,何来风雨?念及此处,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极腥臭的气味,眼见石径上的黑影越来越近,心中忽然明悟,暗叫不好,连忙回身,又往大船奔去。
到得船边,却并不上船,只在船边低声叫道:“大伙小心,此时山上下来无数东西,怕是有人操控毒蛇,小心防御,不要让那些东西上了船。倍安,你准备好武器,暗中找出那操控之人,全力击杀。”
何倍安闻说,赶紧应答准备,从背上包中取出一只钢弩,上铉装箭,卧于船帮里面藏着。
“毒蛇么?”先前给何倍安疗伤的纤夫突然开口说道:“姜少侠,你等一下,我来帮你。”
只见那纤夫在自己的破烂行李中摸索一番,从中抽出一张黄色纸张来,又从船上瓷器堆中拿了一只碗,就便在江中舀了一碗清水,口中念念有词。此时有纤夫同伴点燃一根洋火,烧着纸张。众人见那纸张之上弯弯曲曲写着一些红色篆字,却都不认识。那纤夫一边念咒,一边让黄纸烧成的灰小心落入碗中,以手拌匀,递给姜融工,说道:“此时还只三月,毒蛇毒性不会太强,你将这符水喝下,那些毒蛇便不敢咬你。但要小心,这群毒蛇数量众多,谁也料不定会发生什么事,等会你要随机应变,小心对付。”
“锁蛇之术!”姜融工惊奇说道:“想不到大叔懂得此种奇术。”赶紧依言喝下符水,嘴中感觉一股中药的气味。不过不知怎地,他对这瑶族纤夫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信任,不由心下大定。
要知那锁蛇之术乃是湘西辰州符中的一项绝技。此术是一种将山中毒蛇禁锢起来,不让其横行山野伤害人们的一种神秘巫术。善用此术的人,在进入山林之前,先要念动符咒,再将山道路口旁边的茅草打上一个结,仪式完毕之后,方圆数里之蛇,无论有毒或无毒,都会蛰伏藏匿,即使出现,也不会攻击施术之人。待施术之人劳作完毕,出山时念了收咒,解开草结,蛇类才会自由活动。
此术修炼到一定境界,则成为聚蛇术,可将附近山野间的各类蛇聚集在一起,为己所用。
“呵呵,我只学得锁蛇术的皮毛,”那瑶族纤夫说道:“此术太过歹毒,传我此术的师父也不敢教我全部,因为掌握它的人会因之伤残或减寿,甚至断子绝孙。当年传我此术的师父临死之时极为凄惨,竟然以身饲蛇。因果报应,有得有失,这些事,不说也罢。”
说到此处,那瑶族纤夫顿了一顿,显然在压抑心中的悲伤,旋又说道:“我刚才仔细听那山上操蛇之人,所行秘术与我不同,他是以口吹木叶发出音乐之声操控群蛇,力度必不会太强。此种秘术,乃是主控一蛇王,通过它来命令群蛇的行动。等会你小心辨别,杀死蛇王,其术自解。”
“哦,好的,”姜融工答道:“请恕在下疏忽无礼,还未请教大叔尊姓大名。”
“我叫岩松,姓刘,”瑶族纤夫招手以答:“你且小心应付蛇群,我要在船上布置一下,以防毒蛇爬上来伤人。”
“嗯,好的,有劳刘大叔了。”姜融工一边回答,一边按了一下胸前的一个装置。众人只见姜融工全身猛然闪现一道金黄色的淡淡光芒,就见他已闪身至山壁石阶之下,似是眨眼间就跃出数十米距离,不禁大感惊奇。不过今日所见奇怪之事已多,竟无一人惊呼出声。
“百步神行,我大哥终于开始用上绝技了。”何倍安喃喃地说,一边摆弄手上的钢弩。
姜融工闪身至小径之下,只见山上蛇群越聚越多,小径路窄,竟容不下如此多的数量。那些蛇争先恐后,迅游而来,前锋所及,噗噗作响,显然是拥挤推压之下,全部聚成几团滚落下来,而且一路滚压之下,原本分散的蛇群竟然越聚越大,颇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后面的几团聚结的速度比前面的快得多,滚动速度也快,不出几分钟,竟然撞上前面的那几团。只听“嘭嘭”几声,所有蛇群因碰撞之力飞入空中,前面几团犹如天女散花一般飞开,最后面的那团却仍紧紧缠在一起,朝着姜融工,飞速砸下。
“想砸死我,没那么容易。”姜融工见到头顶黑乎乎的一团物事砸下,遮天蔽日,呜呜有声,急忙闪避,同时手举长匕,在头顶飞速舞动,巧奔秒逃之下,不断有蛇断成几节,待得他跑出群蛇的笼罩范围,全身已沾满蛇血。只听“轰”地一声那巨大蛇团砸在石台之上,发出沉闷巨响,最底下的那一层已然报销,上面的却安然无恙,立时散开,四处游走。
待外围小蛇散开,才露出里面的几条大蛇来,估计蛇王也在其中。
“原来你也怕死。”见此情景,姜融工不禁暗骂蛇王卑鄙。想起自然界的残酷生存法则,当老大的为了自己威风,不惜拿底下小弟性命当挡箭牌,不由心底冷笑几声,对蛇王鄙夷不已。
正在观察,突然见蛇群中间昂起一头,其色金黄,大如蒲扇,口中“呼呼”作响,望着姜融工,张口就是一口涎液喷来。姜融工飞速横移数米,险险避开,只听得刚才所站之地的石头“嘶嘶”作响,心下大惊,明白这就是蛇王,知道蛇毒厉害,连忙以手护目,凝神应对。
那蛇王见一击不中,飞速游来,使得周围小蛇如劈波斩浪纷纷闪避。来至姜融工身前,蛇王前半身暴起,蛇头昂然奋举,口中吐出一条前端分叉的柔软舌头,不待姜融工有所反应,突然低头下咬。
此时姜融工才放下挡于眼前的手臂,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金黄色的影子,心道“我命休矣”,不禁闭目待死。
哪知过了半响,身上并无痛楚,睁眼一看,只见一米开外,巨蛇仍昂首而立,蛇目圆睁,几乎突出于头外,死死盯着自己。那立着的前半截足有一米八,差不多和自己齐高。姜融工举目而视,顿觉此蛇气势轩昂、威风凛凛。细视之,见其颈部有倒“V”字形斑,而且其眼睛分外明亮,似乎颇有智慧。心中终于明白,这是一条巨大的眼镜王蛇。
此蛇身长足有五米余,粗壮如人之小腿。当世毒蛇,能长大至蟒蛇大小的,唯眼镜王蛇而已。其生性凶猛残暴,攻击猎物之时,总是死死咬住,不待猎物既死,绝不松口。而且其毒液甚多,喷毒一次,足有大半斤,其毒性亦极烈,一次喷毒,足可毒死五十个成年人。
此时那蛇王盯着姜融工,多次作势欲咬,但每次将近其身,却又猛然回缩,同时身体颤抖几下,似乎十分畏惧。在旁人看来,似乎此蛇每次攻击,都似是擦过姜融工身体,而姜融工却沉稳站立,似乎故意逗弄蛇王一般,不由得都惊叹姜融工之艺高胆大。
而姜融工却明白,这是岩松大叔的锁蛇之术发挥了作用。于是瞅准机会,突然发难。只见他身形一矮,猛然蹿起,右手长匕奋力上撩,只听“扑”地一声,匕首已刺入蛇腹,由下至上,如撕裂帛,顿时将蛇腹撕开一道一尺余长的口子。
待得姜融工轻轻落地,立时纵步闪开。这时才见那眼镜王蛇在空中迅速萎顿,随即如一巨绳断落于地,接着腥血四溅,蛇身乱弹,周围丈余范围之大小众蛇,无不被强劲力道扫飞开来。
此时山上一声暴喝,木叶之声顿歇,接着便有数十道人影飞奔下山而来。
而那石台之上的数千条蛇,竟在顷刻之间逃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一条敢靠近姜融工的身旁。
姜融工站稳身形,面对那飞奔而来的数十条人形,哈哈大笑,放声疾呼:“歹毒小辈,快快现形,待小爷杀你们一个落花流水。”
船上众人心下偷赞姜融工神勇,都在此时暗暗想道:“正主儿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