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融工和松秀亲眼目睹了那些疯狂的蚂蚁抱成团把炸药滚下山的情景,他们看见山下的土地被炸出了一个深达数米的大坑,乱石飞溅,土匪的断肢残体不断从空中散落。
一场剧烈的爆炸过后,数万手指头大的蚂蚁被震成齑粉,方圆数百平方米范围的人全数死亡,除此外,还有大量的土匪耳朵被震聋,或者身受重伤、七窍流血。
蚁巢内的几百万蚂蚁倾巢出动,因为此时水鬼部队已进入蚁山内部,他们携带引火之物烧起浓烟企图扰乱蚂蚁的信息联系。但是蚂蚁似乎已经预感到这个危险,所以主动从各个方向冲出了蚁山。
此时蚁山内部已变得越来越亮,仿佛一块烧红的白银,在这种神奇变化下,原本黑漆漆的蚂蚁也变得如同水晶一般。因为黑色的蚁巢紧紧包裹住半山以上的部分,所以从外面看去,蚁山就像一个镶嵌在陡峭巨岩上即将熟透的奇异植物果实,晶莹剔透却又让人琢磨不透。
面对汹涌而来的蚂蚁,土匪们不得不丢下现代化的枪支弹药,他们排成密集的队形,操起竹枝和树枝,对着身前猛打,生怕一不小心被这些毒物叮上一口。
蚂蚁攻势如潮,土匪密集布防,双方酣战良久。此时土匪后方突然发生骚动,有许多人惨呼叫痛。原来蚂蚁甚为聪明,它们早就在多年前就挖通了从蚁山到外围的地道。此时有大量个体聚集在外围,它们从土匪脚下钻出土,与正面进攻的同伴一起夹击,顿时攻破了土匪的防线。
正在土匪就要溃败,准备向水潭方向逃跑却又被密密麻麻的蚂蚁拦住去路的时候,天罗地网赶到。他们挥动罗网把蚂蚁的包围圈清除出一个宽达十多米的空旷地带,掩护着千余人匆匆撤退。
土匪突围即将成功的时候,蚁山上的姜融工接连开了两枪。
天罗和地网分别被击中,不过因为他们正在快速旋转,姜融工未能打死他们,只是让他们受伤倒地。罗网护卫见状,赶紧上前扶起,驾着二人拔腿就跑。
副宗主也在这个队伍里,他逃回到姬自雄的身边,总算是天罗地网的努力没有白费。
蚁山里的姜融工和松秀被浓烟熏得双目刺痛,只得往蚁山上面通往外面的缝隙爬去。
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姜融工问松秀蚁山之上是什么地方。松秀告诉他那是一片很陡峭的石山,石山顶部有一座虫王庙。
虫王爷,在华夏国古代一共有两位。一位是刘猛,据说此人就是南宋初年的抗金名将刘锜,此说法来源于清代文人袁枚。另一位是大禹时期的伯益,传说他通禽兽之言,曾经为舜调驯过鸟兽,后被大禹之子夏启杀害,死后仍然显灵帮助百姓消灭害虫,所以被很多地方的人立庙祭祀,尊之为“百虫将军”。
炼蛊之人崇信百虫,相信它们能给人在生产和生活中带来各种帮助。瑶族人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穷乡僻野,他们大多不知道刘猛是谁,但很奇怪,有不少人知道伯益,因此尊他为虫神。
这些历史典故姜融工和松秀是不知道的。松秀只知道炼蛊之人大多行为隐秘,他们总是把自己信奉的神灵庙宇修建在常人难得寻找到的地方,这些地方有各种禁忌,一般人看见后千万不要去随便接触,否则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蚁山之上的虫王庙,因为有蚂蚁阻绝了普通人的来路,所以只有能避开蚂蚁伤害的炼蛊者才能到达,自古以来少为人知。
不过松秀自小就跟着寨子里的女人们生活,她小的时候母亲离开去了万毒窟,寨子里有小孩的妇女常常顺带着给她喂奶,长大一些后,又让她跟着自己的小孩一起玩,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就知道了许多瑶山里的秘密。
她告诉姜融工关于虫王爷的一些禁忌,让他到了那里以后千万要小心按照自己的叮嘱行事。
姜融工点头答应,不过他听了松秀的交代后,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自然,总感觉自己这次来到这里不是偶然,像是冥冥中有天意一般。
蚁山下面,飞蚁大军在浓烟的驱赶下终于飞出了蚁巢。虽然这一天的天空中有云,太阳躲在云层里迟迟不肯露脸,给飞蚁晒干翅膀带来了妨碍,但是在生死攸关的紧急关头,它们终于克服了困难,振翅飞起。
飞虫最困难的时候就是它们翅膀上沾满水汽,这些水汽不仅让它们的翅膀变得沉重,而且也使原本坚硬的地方变得柔软,这个时候想要起飞是十分困难的。所以这些藏在蚁巢深处的飞蚁当时都拼命往上爬,直到快到山顶时才从通道钻出,一个个采用自杀方式从高空坠落。它们在坠落的过程中拼命扇动翅膀,其中大部分都在快要落地时摆脱了水汽的影响,顺利地飞了起来。只有一小部分经过努力没有成功,它们的躯体砸在泥土或石头上,临死之际仍在不住挣扎。
飞蚁大军加入战团后,蚂蚁终于取得了战争的主动,它们陷入彻底的疯狂,持续不断地和土匪以死相拼,把他们牢牢压制在水潭边缘。
无奈之下,剩余的一千多土匪只得经由泄洪通道进入了蚁山。在此之前,姬自雄让副宗主带了一部分人钻进暗河,护送姬思恩突围出山。
蚁山外围已被七姓瑶联军封锁,刘岩松通过附着在胸前的百节蛇宝宝召唤了无数毒蛇潜藏在森林里警备,在毒蛇阵前面,几十名蛊师正驱使野猪和狼群向蚁山逼近。
罗子山顶峰,一头身长达到三米的巨犬已经成型,它极像神话传说中二郎神的哮天犬,只不过毛色无比鲜亮、光彩夺目,王者之气凛然外现,望去令人骇然心惊。
龙犬的身边,七个浑身女书纹绣、头戴彩傩面具的洞神紧紧护卫着它,这些人口中不停诵读着外人无法听懂的咒语,进行着亘古以来不变的祈祷仪式。
老姜静静地坐在不远处观察着龙犬的变化,他在嫁嫁的陪伴下,已经做好准备,只待天生异象,就施展摘星术,把巨大的能量轰向远远的那个如同白炽灯一般发着亮光的蚁山。
蚁山下的酸水潭,九子实心血莲花已经盛开,花瓣中间的莲蓬正慢慢长出。
蚂蚁步步紧逼,它们已经安然接受蚁后安排的命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心与敌人誓死一搏。
天上的飞蚁吐尽了身体里的蚁酸后便俯冲而下,落到人身上做最后一次的叮咬。地上的蚂蚁以兵蚁打头阵,后面跟着勤劳踏实的工蚁,前仆后继、不屈不挠地保持潮水一般的攻势。
它们占据了已经凝固的水潭,把敌人压缩进了蚁山里面。
七大洞神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站立诵咒,他们的身边渐渐浮现一条龙的光影。这条光龙并非印在地上,而是以一个平面的形式漂浮在空中,位置大约在犬王的腰间。此时犬王情绪躁动,它仰头望天,不住发出“啃啃”的叫声。老姜见状,起身上前,以手抚摸犬王颈上彩毛,待它稍安,即用左手不住虚空画符,将空中光龙七个部位一一引动,按从头至尾的顺序拍入犬王体内。他一边施法,一边念诵“潜龙在渊”、“见龙在田”等等《周易》术语。这些过程每一步都不能出丝毫差错,必须摒心静气、一丝不苟完成,每做完一步,他便大吸一口气,然后静心凝神,再去进行下一步。
嫁嫁在不远处担心地看着老姜,她发现他浑身大汗淋漓,施法程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脚下已被汗水汪成了一滩积水,在光龙的映照下亮晶晶地泛着光,可见这项工作耗费心神有多么严重。
她不能靠近去帮他擦汗,怕打扰了他的施法。但她没有闲着,而是集中精力模拟出一支兰花,将香味渗透到他的鼻子下。
犬王的头顶天空现出一个黑云的漩涡,引得它不住望空哮叫。见此情景,老姜脸露微笑,他举起右手,大喝一声“飞龙在天”,若据百尺危楼摘取一星,顿时手中光彩灿烂,被他瞬间按进犬王头部。
他对着蚁山方向怒吼一声“去吧”,以手轻送犬王。
犬王摇首摆尾,对着蚁山“啃啃啃”连吠三声,风驰电掣、翻山越岭而去。
老姜目送犬王离开,瞬间委顿坐倒于地。嫁嫁急忙上前搀扶,发现他已经鬓发微白,几乎老了十岁。
她用一条洁白手帕替他抹干脸上的汗水,忍不住两行清泪汩汩流出。
老姜睁开眼睛,微笑着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嫁嫁扑入他怀中,终于嚎啕大哭。一时间,附近草木倒伏,树枝低垂,叶落花飞。天空中云脚低压,冷风四起。人间五月天,竟似深秋节。
老姜轻轻抱着嫁嫁,低声安慰,似在说着梦话道:“若你不愿离开我,那么到时候我们带着你的父母,再拿上你那套八重婚服就好,别的什么也不需要了。”
嫁嫁抹干眼泪,抬起头对着他点了点。他们紧紧拥着坐在一起,目送七大洞神英姿轩昂地离开,那其中有一个,走到很远还回头望了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