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瀌瀌,霜铺地,轻叠数重——
沐妖娆自那日昏倒后便是高烧不断,一病不起,而衣贡延似乎怕她醒来后改变主意,挣扎几番,终是决定履行约定。
天蒙蒙亮,皇宫御花园内,只见两名穿着华丽的一老一少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前进。
“衣爱卿有何事要与朕商谈?”刚刚散去早朝,还未来得及回寝宫换衣饰的德圣帝——左墨旻一身金黄龙袍,只见他眉挑得更高、笑痕勾勒得更深,一双深邃幽黯的瞳眸显得十分诡异、阴寒。
衣贡延暗自在心中一惊,看来这小皇帝已经把他当做下个铲除的目标了,浑身一颤,更坚定了他的决心,“皇上,此事能否——”他有意的望向身后的宫人。
“你们都退后十步,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上前。”左墨旻微微回首,嗓音中有着王者的威严。
宫人们得令,“是”了一声,便向后退去十步。
“好了,衣爱卿有话不妨直说!”一抹笑谑之意在左墨旻唇边荡漾开来,这个衣贡延在父皇生前可是与那人走的最近的,他想做什么呢?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皇上,其实老臣今日是想请皇上为老臣的女儿指婚!”衣贡延面露讨好的笑,心中却是忐忑难安,这小皇帝一会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因此落个把柄让他更好治罪?如此一想越发举棋不定。
“指婚?”左墨旻挑眉,眼神怪异的望向他,“爱卿为那位千金求的?”莫非是那大小姐?
“这——”衣贡延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忽,眼一闭,大有豁出去的道:“是臣可怜的义女!”她非他所生,义女这词并不为过。
“你是说——”左墨旻一阵呆愣,义女?莫非是——
“听闻宸王殿下至今还未立妃,臣那女儿,高僧曾指点说她须要一个命里矜贵的才能化解她的硬气,还请皇上可怜老臣一片为女之心——”他说的如此明显,这小皇帝应该是明白了,衣贡延紧张的在心中急喘,家族的命运就全压在这一刻了,叫他怎能不紧张?
左墨旻闻言眸光忽而一深,一双变得深沉而诡谲的黑眸此刻更是捉摸不定,这是个机会,一个可以铲除那人旧党的机会,但若转念一想,这有何尝不是一个借机出去他的机会,听闻他家那个女儿可是有名的尅星,一个女人嫁了十六次,夫君每次没洞房便猝死,或许可以借此人之手,哪怕不能要了他的命,也足够侮辱他了,一个望门寡妇!
短短几秒,这个皇帝心中却已闪过无数念头,最终除去眼前人的诱惑始终没有第二个大,只见他缓和了眉目间的阴冷,笑着亲自扶起衣贡延,“衣爱卿一片为女之心让朕甚是感动,只是这亲事可不是小事,朕要多做考虑,毕竟那是朕的兄弟。”
“这是自然,老臣等候皇上消息。”衣贡延面露欣慰的笑,方才吓出的一身冷汗被寒风一拂更是冷侧入骨,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下半身,膝盖处湿了一片。
“恩,爱卿便安心回去等候消息吧!”左墨旻怎会不知这衣贡延是在向自己示好,既然他能弃暗投明,又肯如此大力帮助,他没有理由往外推不是吗?
“谢皇上,那老臣告退了!”衣贡延拱手,弯腰一步步往后退去,这小皇帝口中的考虑不过是想如何才能达到此目的,他的提议他必然已经放进心里,从他转变的态度便可得知,看来衣家保住了。
望着衣贡延渐远的身影他嘴角温和的笑渐渐冷却,也不顾身后的宫人,转身便向永寿宫步去,那群宫人见状立时步步跟上。
……
这一路上,左墨旻心中可说是万分挣扎,此时赐婚对他而言有害亦有利,父皇仙逝不久,按理说他的这些儿子必须给他守孝三年,若此时他逼着左墨弦娶亲,只会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况且他登基不久,基础尚不稳定,会不会因此引起动荡?更让左墨弦得了个反他的理由——
可这种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若此时不抓住,真不知又要费几番周折——
这长寿宫的路上,左墨旻心中可谓是百般周折,起伏不定,连自己的母后几时站在自己面前都不知晓。
“皇儿,你这是怎么了?”皇太后——扈碧蓉,只见她一身大红金白拖地裙,三千银丝梳鸟鸾绾花鬓,琉璃孔雀头饰固定发中间,两旁各插黄金宝珠长垂帘,项上带着飞燕展翅细流金,腰间系着千红垂珠帘挂,一双隐含凌厉的双眸隐隐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啊!”左墨旻在皇太后的叫唤下愣然回神,他是何时走到这长寿宫的?
“到底怎么回事看你一脸心不在焉的。”皇太后一双白泽的手向后挥了挥。
站立两侧的宫人朝着两人福了福身便悄悄退了下去。
见周围已无外人,左墨旻扶着皇太后坐上高位,寻思半晌才把衣贡延的话转速给他的母后。
皇太后细细听闻,精明的脸上不同光芒乍现,过了不久,只听她道:“皇儿可是担心此事会引起群臣反弹?”
左墨旻阴肆的眸眯了眯,最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皇儿莫非把慕灵忘了。”皇太后高深莫测的笑着,只见她翘起金护甲抚了抚发鬓。
“瑶贵妃——”左墨旻一阵愣然,接着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只见他薄薄的唇瓣仍弯成讥消的弧度,嗓音阴冷的道:“谢母后提点,儿臣明白了。”
母子两相视忽皆阴沉一笑,计已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