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海听见房间里的声音于是悄声推门进来。因为对女儿心怀愧疚,他面带愧色,不敢正视女儿,吱吱唔唔地一句话也说不齐全。
开心见到他,目光变得狠厉,像要活活把他千刀万刮一样。
林若海觉得似有无数把剑在他面前飞舞,锋利剑锋刮得他皮肤生疼,但他这是自作自受,如果有机会重新选择一次,他宁愿死也不愿把女儿往火海里推。
“妈!这个人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想见到他!”开心把脸撇过一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开心,这……”夏由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面露难色。
林若海又向前一步,尽量地让语调温和,“开心,这一切都是爸爸不对,是爸爸不好,你恨爸爸,爸爸不怪你……”
“够了!”开心粗暴地打断他,“现在再来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在你面前的再也不是你的女儿了,我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你生我之恩,已经在你把我交给那些人的时候就已经还清了!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走!”开心红着眼睛瞪着他,手指门口的方向。
林若海无奈地摇头叹气,作孽啊,要不是他出卖女儿,现在女儿也不会要与他断绝父女关系,从此恩断义绝。
夏由小心地压下女儿的手,“开心,你听我说,你爸当初那么做的确是他不对,但是他也有他的隐衷的……”
“他的隐衷就是他的颓废堕落和没用?”开心眼里的泪还没有干,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看起来诡异极了。
林若海把头垂得更低了,开心说的话虽然伤人,但却是事实。
“开心,别这么说,他始终是你的爸爸。”夏由夹在两父女中间,左右为难,两个都是她至亲至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演变成仇人。
“可他有把我当女儿吗!”开心抑制不住地咆哮和控诉,想起自己被迫生育,又被迫母子分离,她怎么努力也压制不住越来越强烈的恨。她的悲哀都是他的无能和软弱造成的!
女儿的一句话把一对父母问得哑口无言。
开心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他不把我当女儿,当抵债品一样把我推入虎口,又让我也成为一个出卖自己孩子的母亲,他让我恨他,也恨自己……”开心抬起泪眼看着林若海,脸上带着强烈的讽刺,“原谅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那咬牙切齿狠狠说出来的话,让林若海夫妇惊诧地看着自家的女儿一一她的心已经被仇恨填满了。
夏由的泪意又涌上来,她试着安抚女儿,“你爸爸他已经不赌了,他都改好了,其实……”
“你还在为他说话!你想过我的痛吗?都是你一直偏袒他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这样窝囊的一个男人,他有什么值得你爱!”开心把这二十年来真正的想法吼出来,再也不用顾忌什么。
林若海听见,猛然抬起头来,不可自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恨他,他可以理解,但没想到,她对他的偏见这么深。作为一个男人,他的自尊心深深受创。他两片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只言片语为自己辩解。
在开心看来,他这样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她不想再听他的狡辩,甚至连妈妈还在护着他,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独,她挣扎着站起来,跑了出去。
“开心!”沉浸在自己悲伤里的夏由只见一个人影从自己面前飞快地闪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开心已经跑得没影了,她要去追,却被林若海拉住了,她责备的眼神看着他。
“让她去吧,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难为这个孩子了,都怨我……”林若海叹气,这一沉重的打击让他看起来又老了许多。
夏由想想也是,便不再去追,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其实这也怪不得你,怨命……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变成这样。”
“我一定会找到龙潭的老巢,给开心报仇!”林若海握紧拳头,眼睛唤发出少有的神采。
开心跑出去后就沿着马路边一直走着,失魂落魄地想着静儿。
孩子生下来后,小小房间里有一种可怕的寂静,直到宏子拍了孩子的屁股几下后,他才哇哇地哭出来,宣布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门外一直人影绰绰,早有人焦急地等在外头。
宏子第一时间把孩子交到开心手上,她忍不住流下幸福的泪水,孩子却睁着晶亮的大眼睛甜甜地笑着看她。
她抱着他轻轻地吻着,仔细地端祥着他,即使他身上还皱巴巴的,小脸像个皱包子,她依然认为他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可爱的宝宝。
她才温柔地叫了他一声“静儿”,就有人走了进来,强行抱去她的宝贝儿子,她立即挣扎着下床要去追,却倒在地上,还有人阻止着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着。
光线微弱的门口处,她隐约地看到了海啸,他一如既往地严肃淡漠,他接过她的孩子转而又交给身边的一个女人,她身材高挑,侧面像极了某个名模,这个人就是她孩子的新妈妈吗?
看着他们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她却被几个人拉着不能往前一步,她的心冰凉,绝望下号啕大哭。
开心把最后的记忆想了一遍又一遍。她想要找回静儿,要么找到宏子,要么找到海啸,或者是那个她呆了十个月的地方。
可是这些人像水从人间蒸发一样,她怎么去找?而且那个地方,去的时候都是蒙着眼睛的,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一直只呆在那个小房间里面。
开心用力地拍了拍头痛欲裂的头,发现周围的行人都在以异样的眼光看她。
她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胸前的衣服湿了更大一片,让她感到十分地难堪但又十分地骄傲,这是她的静儿真真实实存在的证据,他并不只是她的一个梦。
静儿,她一定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