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月色,在不同的地方,变幻出的风景,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不同于屏山中的寂静清冷,镇远侯府里却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尤其是离舒凡的无忧苑最为热闹。
但说下午,在那凉亭中,离舒凡刚刚晕倒的那一刻,随她而来的侍女紫菱便现身出来。立即从她的怀中取出药瓶,喂她吃了颗还魂丹,便跟韩家兄妹告了辞,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侯府。
侯府的守门人得到消息便着人去请老管家竹伯,竹伯得知自家小姐昏迷的情况,心中急的不得了。
自从半个月前,小姐的病被云家老夫人得知后,云家老夫人便一直郁郁,吃不下也睡不好,忧思成疾。而侯爷和夫人听闻消息,今儿一大早便出门去云府看望两位老人,至今未回。
临走前,夫人可是对他做了百般吩咐,小姐跟前要细心伺候着。原本,他想那将军府固若金汤防守严密,将军府的珈蓝公子又是医术高超的太医院院首,若是真有点什么事儿,也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可是,现下小姐这儿出了这等岔子,待侯爷和夫人回来,他可怎么交代。
竹伯思虑再三,觉得怎么也得让他们知道,哪怕这也会让云家的老夫人一同知道而担心更甚。
想到此,竹伯便立即着人去云府通知侯爷和夫人,而自己则带人守在了门外。
不多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稳稳地停在了侯府门外。车夫打开车门,紫菱抱着离舒凡下了马车,同竹伯对视了一眼,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便飞身向侯府后院而去。
不到一刻钟,两辆华丽的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侯府门前,前一辆车的车夫才刚刚停好车,还没来得及去打开车门,只见车门从里而外被打开了。
赶忙出来的云悠然一脸担忧的样子,着急地从车上跳下,一不小心踩到衣裙整个人向前生生栽去,身后的离歌笑见了心一惊,连忙跳下车,一把稳住了差点摔跤的她。
“别着急,舒儿已经服过还魂丹,不会有事的。”离歌笑搀着云悠然的身子,温声安慰道,可他的脸色却是有些凝重。
“今早出去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不,都怪我 ,我不该丢下她一个人在家,我应该带着她一起的,都怪我都怪我……”云悠然懊悔地喃喃自语道,浑然不觉从后面马车下来的云晟睿和娄慧兰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娄慧兰见女儿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语声哽咽,“悠儿别哭了,这要算是你的错,那还是我的错。”
“娘,这怎么能怪您呢?”
“要不是我生病了,你非要来看我这老婆子,也不会让乖乖一个人待在家。都怪我好好的生个什么病。”
“娘,不是这样的。”云悠然见母亲眼泛泪光,更加心疼地回道。
云晟睿看着这一对互相自责的母女,无奈地轻叹了一句,走上前,对着候在一旁的竹伯等人问道:“小姐情况怎么样了,现在何处?”
“小姐她……”
“小姐醒了!”竹伯还没来得及禀告实情,便被一记浑厚的叫唤给打断了,只见紫菱飞身而出,向着离歌笑恭然一礼道:“禀侯爷,小姐刚刚睡醒了,现下正在月蓝水榭中用晚膳,她说要是侯爷和夫人回府,请到她的无忧苑来一趟。”说着,不着痕迹地向四周看了一眼。
离歌笑会意,一边从怀里拿出手帕准备去擦云悠然脸上的泪痕,一边安慰着说道:“舒儿醒来了,你可是放心了。”
“睡醒?怎么会……”云悠然绕开了离歌笑的手,偏过头看着紫菱的神色,见她一脸坦诚,心下存着疑问,欲要问个清楚。
娄慧兰握着云悠然的手稍稍一紧,连忙抢断道:“咱们也别傻站着了,有什么话等见了乖乖再问也不迟,赶紧把眼泪擦擦,乖乖见了会伤心。”
云悠然看明白母亲眼里的意思,心知这里也的确不是说话的地儿。想着舒儿不喜欢看到她哭了的模样,她见离歌笑手里拿着帕子,忙伸手抢了过来,两三下便擦去了脸上的痕迹,然后将那方帕子又塞回了他手里。
待娄慧兰帮她理好了衣衫和鬓角,云悠然便搀着娄慧兰进了府里。
离歌笑握着手里的帕子,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与岳丈云晟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却是赶忙跟在了那两母女的后头,进了府。
不多会儿,一行四人便来到了离舒凡的无忧苑。
无忧苑中,每隔五丈便摆放着一盏高座的雕花白瓷灯,放眼望去,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整个内院被照耀的一清二楚,亭台楼阁轩榭廊舫,皆是巧夺天工的精雕细刻,富丽堂皇。流泉飞瀑纵横交错,假山奇石浑然天成,幽雅不俗。
四人穿过曲折幽深的廊道,便是一阵豁然开朗,只见那水榭一半凌空建于水面之上,正对着一池莲花,夜风来,四周冰蓝色纱幔轻轻晃动,静谧宜人。
离舒凡正坐在圆凳上,美滋滋地享用着锦桌上的各色美食,脸色红润,完全不是一个昏迷了刚刚苏醒的人应该有的状态。
看到这儿,四人脚步皆是一顿。云悠然心中虽有疑问,但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下却是安心不少。她与娄慧兰对视一眼,两人彼此会意,均换上一副笑颜,迈步走向了水榭。
“我说乖乖今日怎么不来看外婆,原来是家里藏着好吃的,一个人躲着吃独食呢?”娄慧兰刚一走进亭中,便哀怨地看着舒凡,语气微酸地说道。
“外婆!”看见来人,舒凡蓦地站了起来,兴冲冲地跑去娄慧兰的跟前,抱住了她的腰撒着娇:“外婆,您这些天都不来看舒儿了,您知不知道,舒儿好想您呀!”
“呃……”娄慧兰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热劲给唬住了,愣了一下。片刻后,方才抬手轻轻刮了一下舒凡的小鼻子,颇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个小骗子!你要真想外婆了,今日怎么不跟你爹娘一起过来看外婆?你呀,就会忽悠我!”
“舒儿怎么会不想去见您,只不过,今日我跟朋友约好了去她那里玩儿,所以……”
“所以就把外婆抛弃了,重友轻外婆了?哼,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别抱我!”娄慧兰撇撇嘴,故作嫌弃地扯开舒凡抱着她腰的双手,欲要跟她撇清关系。
“我哪有!”舒凡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双手抓得死死的,头蹭到她的胸前,使出浑身解数对娄慧兰拼命撒娇道:“外婆,我最亲爱的好外婆,我赖着您黏着您还不够呢,怎么会抛弃您呢!您别这么说了,舒儿心里好难受。”
“难受,哪儿难受了?我可没看出来!”娄慧兰心底甜滋滋地,可是嘴上说出的话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外婆!”舒凡娇娇地叫唤着,“我错了成不,我保证下次绝对先去看您,您就别气我了嘛!我最亲爱的好外婆!”
“行了,差不多得了,让下人看了像什么话!”站在一旁被舒凡忽略已久的云晟睿,看着这腻腻歪歪的婆孙俩,心里吃味儿,实在忍不住发了声。
“外公!”舒凡甜腻腻地叫唤了一声。
“诶!乖孙儿哎!”云晟睿笑溶溶地应声道,嘴角边两撇小白胡须翘了翘。
娄慧兰立即瞪了他一眼,却到底是没再继续逗舒凡,她稍稍拉开舒凡的手,眼神飞快地将舒凡从头顶到脚尖仔细打量了一遍。看着舒凡越发消瘦的脸颊,轻柔地抚着她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眼中溢满心疼地说道:“这才几天不见,就瘦了一圈,瞧瞧这下巴,以前还稍稍有点肉,现在,瘦的都硌手了。”
舒凡看清老人眼中的伤感,只觉心中一痛,连忙覆上她的手,笑盈盈地望着她道:“外婆,我哪里瘦了?!你都不知道,这半个月下来,娘亲整天给我变着法做各种好吃的,我都长胖了好几斤呢,你没发现我长高了吗?”
舒凡站直身子,堪堪与娄慧兰的下颌齐平,比之半月前才及她的颈部,确实高了半寸有余。
“嗯,确实长高了。”娄慧兰眼带欣慰地看着她的头顶,顿了下,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脸颊说道:“可是也太瘦了,还得多长点肉。”太瘦了,看着风一吹就倒,还是胖胖的,看着才健康。
舒凡明白她的话外之意,微微笑笑,顺着她的话接道:“外婆,我这不是还没吃饭吗?你信不信,等我吃完饭,这里就会变回肉肉的了?”
“噗嗤”一声,娄慧兰被她这歪理儿给逗笑了,“你个小机灵鬼。好啊,我就看看你这一顿饭能长几两肉。赶紧给我壮起来,至少回到原来的样子,少一分都不行。”说着,拉着舒凡走到圆桌边坐下。
云悠然见母亲和舒凡如此童稚之举,心中甚是安慰,这样一来,既化解了母亲这半月来的沉郁之疾,也轻易略过了那个大家不愿提及的悲伤。
真的,要是没有那个折磨人的噬眠蛊,那就更美好了……
手心忽然一紧,云悠然恍然回神,撇过头,见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到她身旁站定的离歌笑捏了捏她的手心,眼神温和安然地望着她。
云悠然心上一暖,回握住离歌笑,任由他牵着步入了水榭中。
云晟睿走在最后,看着离歌笑平静地牵着云悠然走到俩婆孙身边坐下。
看着娄慧兰一个劲儿往舒凡面前的碟子中添菜,不多会儿,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看着舒凡目瞪口呆地瞧着她,转眼又向旁边的她爹她娘使眼色,发出求救信号,得来的却是两人齐齐无奈一笑的摇头拒绝。
看着舒凡苦哈哈着一张小脸,瞬即偏过头向他看来,两眼放光,娇娇唤道:“外公,您怎么还站在外边,快进来!”
快进来救我!
看懂了她的无声唇语,云晟睿不禁莞尔,却是迈步进了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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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这章是弟弟,但貌似弟弟要到下章或下下章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