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尚未来得及撤去的喜庆物品,红艳艳的,犹显得格格不入。窗柩上贴着的大红色“囍”字,也格外的扎人眼球。原本特意精心准备的喜房,如今时事转移,生命的脆弱犹如一张薄纸,能经得起几回风吹雨打?
“小姐,莫要伤心了,要是把身子哭坏了可怎么办呢?”绿袖站在甘巧巧的身后,小心地替她捶着肩膀。
白色的丧服衬得甘巧巧的那张白净无血色的脸颊更加的憔悴,额角无意散落的几缕发丝,将那双明眼深深隐藏了起来,惺忪的眼皮底下是一双红肿的双眼。柔若无骨的双肩微微颤动着。
绿袖甚是仔细地捶着,怕捶重一分伤了她,又怕捶得轻了。
主仆两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门外的两个人。
玉歆来势汹汹,她要瞧瞧那个柳二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结果看到的就是这么寒碜的一幕。她将怒气转移到那个丫鬟身上:“这就是你说的有鬼?鬼呢?”
那丫鬟自己也是大吃了一惊,明明之前看到的……
“奴婢不敢撒谎,刚才大夫人躺在床上,脸上全是……”
“够了!”玉歆娇喝一声,打断她的话,道,“我瞧你是二叔身边的人,平常做事也算机灵,原来也是个糊涂东西!”愤然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在这里逗留。
“歆小姐,您听我说……哎哟!”猝不及防被狠狠地推在里地上,看着玉歆渐渐离去的身影。
那个丫鬟吃痛地捂着手掌,心里是一万个不明白,之前她明明瞧得清清楚楚的,怎么这会儿……正当她疑惑之时,头顶忽然响起一个清亮动听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咱们刚才还病怏怏的柳二小姐。
“珠儿是吧?”甘巧巧笑着慢慢蹲下腰去,将自己那张白净无血色凑到她面前,“长得倒是不错,想必你家主子平日子对你不薄啊!”
珠儿有些惊恐地往后挪了挪,却被甘巧巧一把钳住了下颚。
“今日之事只是个教训,若是下次再来我面前嚣张,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了。”甘巧巧说完,收回自己的芊芊玉手,绿袖赶紧过来扶着她,主仆俩又慢慢地踱步回了房间。
唯有珠儿还瘫倒在原地,一时间愣神还没明白过来。
“不行,我一定要去告诉二当家!”珠儿在心中不断地叨念着这句话。
回到房中的甘巧巧,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呈“大”字形倒在了大红色喜床上,却皱了眉头。她翻身而起,掀开被褥,下面赫然是一大片的枣子桂圆之类的东西,难怪咯得她背疼。
“小姐,这样做好吗?那个珠儿好歹是二当家身边的丫鬟,虽说是丫鬟,可是瞧那身装扮,岂是一般的丫鬟可以有的?十有八九也是那二当家身边的侍妾,不过是因着二夫人的原因,不敢明着罢了。”
甘巧巧正剥着桂圆,听得此话,双眼诚然一亮。
“难不成……二当家是个妻管严?”如果是这样,那就有趣多了。
绿袖如她所愿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来季府之前,奴婢已经悄悄地将这里的情况了解了一遍,一来为着是要好好保护小姐,二来也是夫人嘱托。”
“我娘?”甘巧巧微微皱了眉心,随即又散开。看来这位柳二小姐的娘亲可真不是一般的人啊!先是用那药半胁迫着她上花轿,又未卜先知地让绿袖把季府的情况摸透了,真想见见这个人!
绿袖眼里闪着崇拜的光亮,道:“夫人的本事可大着呢!很多事情,连小姐也是不知道的,更别说老爷了。奴婢更加看不透了,总觉得夫人不食人间烟火,与世无争。别看现在柳府是大夫人风光无限,可是真正在做主的只有二夫人。”
“那为什么还要将柳二小姐……唔,也就是现在的我嫁给季老头?”世上有这样对女儿的娘亲吗?让女儿嫁过去平白地守寡?
绿袖面上也是不解之色,却只是说:“想必是夫人心中另有打算。”
甘巧巧心中暗自吐槽,什么娘亲,来日见了定要好好“回礼”一番。
绿袖虽说自己只是将季府的一些事情了解了一遍而已,可是当她将季府昔年一些比较隐晦的事情都一一说出来时,甘巧巧不禁咋舌了。这算是稍稍了解吗?还是她太落后了?
不过,事情既然这样发展,倒也好办了。
话说另一头,珠儿回去将自己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详细地禀报给了二当家季世文。
季世文一边听着,一边眉头是越皱越紧。
珠儿许是被吓了,言语之间不是特别伶俐,前言后语甚是凌乱。
季世文这老狐狸,未等珠儿将事情叙述完整,已将她打发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房间来回踱步,沉思。
珠儿明显是受了什么惊吓。
这么多年,珠儿一直服侍在他的身边,因着妻子的缘故,不敢纳为侧室。珠儿人也算伶俐,也不强要什么名分,如今,这么一个乖巧的人,却语无伦次,想来……那个柳二小姐,真的要好好警惕着啊!
停下脚步,朝着门外喊道:“去请三当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