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能让沃尔特男爵亲自跑过来?还是在大家正在吃晚饭的时候?裴若雅轻轻皱了一下眉毛,抬头看向安德鲁。
安德鲁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啃了一大半的面包,轻声吩咐,“先去迎接客人!”
旁边一直站着伺候的下人递过来干净的湿布巾,裴若雅接过来,在仔细的擦干净手,又拿清水簌过口后,这才和安德鲁、佩儿以及约瑟夫一起,满脸笑容地出去迎接沃尔特。
沃尔特是个长相有几分英俊的魁梧男子,穿着浅黄色的束腰袍子、黄色的长筒袜和深红的斗篷,笑起来很绅士,用地球的标准来看,他约莫二十四、五,但魔武大陆上普通人类的平均寿命都是一百五十岁,他实际年龄已经四十多了,就像安德鲁,他今年五十三岁,看起来却像个中年人,不过在魔武大陆上,他的确就是个才刚跨入中年的男人。五年前裴若雅以为佩儿有十八、九岁,可五年后她看起来还是十八、九岁,这又是因为在魔武大陆,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人反而会显得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些。佩儿今年刚好十九岁,这是她人生里最美好的那段时光,她的容貌会在之后的十年里,一直维持在这如花的年华,直到十年过后才会慢慢进入中年。
“这个时候来找你,我非常抱歉!”在往客厅走的时候,沃尔特微笑着握住安德鲁的手,“没打扰你们用餐吧,我亲爱的朋友?”
他的声音也和他的外貌一样,给人一种有些好听又有些粗豪的感觉,不过并不是大嗓门。如果裴若雅没有听说他宁愿把发霉的粮食活生生浪费,也不给农夫减税的话,也会认为他是个好人的。
“哈哈,领主大人有事找,安德鲁就是睡死了也得马上爬起来!”安德鲁脸上的笑容比沃尔特还亲切,声音愉快地说,“我亲爱的沃尔特,你要不要也随便来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沃尔特耸了耸肩。于是安德鲁让人叫过厨娘,吩咐她再做几道菜后,这才继续把人往客厅领,回过头时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跟在沃尔特身后的两个人。
裴若雅也在看那两人,两个都是男的,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年轻男子,那是沃尔特的随身侍卫,一个性格豪爽的大嗓门见习斗师,裴若雅站在自己三楼卧室的阳台上远远的见过两次,另一个却是个八、九岁的褐发男孩子,容貌英俊,五官和沃尔特有几分相似,穿着也很是不俗。
客厅里,又是一番客套,甚至在和佩儿打过招呼后,沃尔特拉过那男孩对安德鲁热情地介绍,“这是我侄子,布莱恩,今年九岁!”接着他又回过头对那男孩有些严厉地说,“布莱恩,快叫安德鲁叔叔!”
“安德鲁叔叔!”布莱恩身体抖了一下,顺从地走上前跟安德鲁行礼,眼角余光却在偷偷打量裴若雅和约瑟夫。裴若雅知道,沃尔特是因为和他妻子结婚才得到爵位和领地的,他原本只是尤多拉城里的一个普通市民,所以这个布莱恩应该也是一直住在城里,因为艾丽卡的生日或其他原因才来特伦斯小镇的,只是不知沃尔特带他来是否有什么目的。
见沃尔特的侄子都给自己行礼了,安德鲁于是也让一双儿女上前,并乐呵呵地介绍,“这就是我的两个小宝贝,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姐叫罗丝,弟弟叫约瑟夫。”
“领主大人好!”裴若雅甜甜的笑着,拉着约瑟夫上前,行礼。
沃尔特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里面有审视、打量,也有算计,但只是一瞬,他就温和地笑了起来,并大声地夸赞,“安德鲁,你的两个孩子长得可真可爱啊!”
“那是,”安德鲁有些得意,又有些伤感地说,“孩子们长得都像他们母亲,当然很可爱了!”
说得就和真的一样,裴若雅心里嘀咕一声,紧紧地握住约瑟夫的小手掌。安德鲁是四年半前才定居在特伦斯小镇上的,她和约瑟夫的身份是安德鲁的亲生儿女,安德鲁对外说的是,他挚爱的妻子在生下一双儿女后不久就因病过世了,他怕触景生情,这才带了她留给自己的两个小宝贝远走异乡。裴若雅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晓得这只不过是安德鲁编出来骗其他人的谎言,但约瑟夫信以为真,每次听到这些,他都会难过得好半天不说话。
听到安德鲁提起他“死去的妻子”,沃尔特有些尴尬,然后忙转移话题,不过这正中安德鲁的下怀,于是他带着一脸“勉强”的笑容,和沃尔特东拉西扯地扯了半天废话,这才“渐渐开怀”,在下人来禀报饭菜已经重新上桌后,微笑着对沃尔特说,“请!”
裴若雅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沃尔特三人,于是她看到了在面对一桌精致菜肴时,沃尔特微微一愣,大嗓门斗师一脸惊疑,布莱恩却是满脸讶异和兴奋。
“安德鲁,你家的伙食开得好啊!”沃尔特眸光闪了闪,用玩笑的语气夸张地说。
“这不是要招待领主大人吗?”安德鲁面色如常地哈哈一笑。
沃尔特微笑着坐下了,待吃过饭后,他才剔着牙仿若漫不经心地问:“安德鲁,你的两个孩子都快五岁了吧?”
“还有两个月呢!”安德鲁笑嘻嘻地回答,小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这是他满怀戒备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裴若雅看了沃尔特一眼,不知道他提起这个干什么,想起下午的时候艾丽卡说的那些话,她不由好笑地想,沃尔特莫不是来招约瑟夫去做他女婿的?
“五岁?五岁的孩子可以定亲了啊!”沃尔特果然发出一声感叹。
一直没说话的约瑟夫突然抖了抖,然后他抬头,满脸害怕地看向裴若雅,裴若雅握住他的手又紧了些,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在想,定吧,定吧,等长大了她再鼓吹约瑟夫抛弃艾丽卡。若那小姑娘是单纯的喜欢约瑟夫,就算性格不太好也没什么,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却听沃尔特一脸严肃地说,“安德鲁,我想代我侄子向你女儿提亲!”
“什么?”安德鲁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小眼睛瞪得溜圆。
裴若雅、约瑟夫和佩儿三人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布莱恩却是喜不自胜地看向了裴若雅,只是那眼神里并非是男孩子对女孩子的钦慕,而是满满的算计和打量,就和沃尔特最开始看裴若雅的眼神一样。
“别激动,我的朋友!”沃尔特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你知道,布莱恩是我唯一的侄子,艾丽卡仅有的堂兄,想要嫁给他的女孩可多得是呢,我这是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才决定让他和你女儿定亲的!”
看在和安德鲁爹地的多年交情上?怕是看在安德鲁爹地怀里金币的份上吧,裴若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但她随即又睁开,脸上也露出有些害羞却依然温柔得体的笑容。她总是在生气的时候习惯性的眯眼睛,但安德鲁爹地说了,这习惯不好,得改!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裴若雅原本以为沃尔特放任艾丽卡接近约瑟夫,是存着想把她嫁过来的主意,但如今看来,他却是个自视过高的,大概以为约瑟夫并不能配得上他那贵族身份,又可能成为魔法学徒的女儿,这才把主意打在了她身上。
可他又凭什么以为他们会答应呢?莫非就因为她黑发黑眼的长相,还是布莱恩作为他侄子的身份?
那安德鲁爹地呢,他会答应吗?
“我非常抱歉,沃尔特!”安德鲁脸上慢慢地露出万分沉痛的神情来,看着沃尔特遗憾地说,“我挚爱的亡妻,我和她就是自由恋爱然后在一起的,她弥留之际让我对着商业之神发誓,要给一双未长大的儿女婚姻自由权,所以……如果布莱恩能自己打动我女儿芳心的话,这件事我才能够答应!”
裴若雅过了许久都还记得沃尔特被拒绝后那张彷佛便秘一样的脸,以及布莱恩当时对她抛媚眼时她心里的那种恶心,于是在第三天的傍晚,她一把扯住安德鲁褐色的头发,在他怀里皱着小鼻子嘟嘴撒娇,“爹地,那个布莱恩每天都要来我们家,实在是好讨厌啊,能不能让我们明天跟你去城里呢?”
“嗯?”安德鲁在犹豫。
“爹——地——”裴若雅拖长声调,吧嗒吧嗒地眨眼睛。
安德鲁脸上神情几番变化后,还是摇了摇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到时候爹地忙着谈生意,就没时间照顾小宝贝们……”
“哼!当我和约瑟夫是三岁小孩呢!每次都这样。”裴若雅瞪眼,恶狠狠地威胁他,“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带着约瑟夫离家出走!”
“什么?”安德鲁的声音一下拔高。不过怀中小宝贝一脸认真的表情让他噎了好半天后,终于还是妥协,“你们到时候要乖乖的跟着我,不要乱跑!”
“爹地真好!”裴若雅喜笑颜开,凑过去在他白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安德鲁脸上立即露出幸福的傻笑来,然后过了好半晌,他才想起,“罗丝,你现在该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