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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西郊映日亭,倩影幽远琴音近。
优怜应三日之约于午时抱琴来到映日亭,见柳秦还未到,便独自在亭间抚琴。缥缈之音阵阵荡开,弹皱了一池春水。微风拂起秀发,夹杂着丝丝雨星,优怜指法忽儿缓慢低沉,忽而急骤奔驰,杏眼半睁,很是陶醉,只是多了些许惆怅。
弹着弹着,优怜的琴音突然圆润起来,包裹着风雨之初始以自身为圆心散化开去。
不多时,从亭下湖上的一艘破旧木船内响起悠远的箫声,空旷回转,将优怜的琴音生生抵了回去。
优怜似乎根本未在意,挑了几个长音,圆形的空间波动出道道尖锋,集中射向湖面。
箫声却越来越低沉,浑厚丰满,如洪钟撞击,射来的尖调直接陷进无比恢弘的撼力之中,再也出不来。
优怜静静闭眼,左手完全覆上琴身,右手轻压三弦,本该低沉的琴音却越发明朗而清脆,如浴火重生之凤,鸣叫着冲向天域。
湖上的箫音激动地颤抖起来,是蜕变,片刻之后,低沉的箫声化作一声高亢龙吟,游走于九天之上。
优怜惊喜地睁开明亮双眸,两手同时按住琴弦不再拨弹,目光炯炯盯住琴身。
虚空的火凤圆睁凤目,拖着巨大的火焰之尾飞向青龙,青龙一个回身,仰头长吟,顿时靡靡霏雨化成急骤天水,从天而降。
优怜一个飞身,已扶琴立于映日亭顶,铺天坠落的春雨瞬间淋湿了她的淡青长裙,如墨秀发黏贴后背,但琴音仍旧从莫名之处直指苍天。
“够了。”船上跃起一道人影,几个凌步闪向优怜,来者正是柳秦。
优怜在听到声音的那刻便腾空飞向离亭较近的绿树,清脆琴音不断变化,无形火凤喷射着巨焰。
“停下,优怜。”柳秦未用敛容之术,艳魅无绝的脸上现出不一样的焦躁。本来只想与她切磋,谁知她竟然用起了禁忌之术,将全身内力涌入琴身,控制虚幻火凤的攻击,但这样下去不但内力尽耗,还会使得火凤反噬伤及性命,优怜实在太任性了。
“柳秦,尽全力吧。”优怜嘴角挂着淡笑,三弦至今未遇知音,看来映日会友果然值得。
柳秦媚眼一扫,便知优怜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但若贸然收功,伤害更大,除非两人凝神同时收回内力,略一思索,心下生计,“风优怜,你可知夜从不留无用之人。”柳秦停顿片刻,银牙一咬,“你若倾心与他,好好做你的‘君莫愁’,否则今日之后,你再也无望。”
优怜迷惑的看向堪比绝色的柳秦,叹息,右手食指拨向琴弦。柳秦会意,箫声随即而起。
虚空之火凤青龙无力的交缠在一起,逐渐淡化,最终消失在一片靡雨间。
*
“优怜。”柳秦将紫箫插入腰间,示意优怜同坐于亭内。
优怜站于柳秦身侧,欠身道:“堡主既已知优怜身份,优怜不敢造次。”
“说好以曲会友,优怜何必再顾各自身份。”柳秦垂首,眼中渗满委屈。
优怜早就听爹爹和堡中管事说过柳秦的性格,虽是绝世妖魅,却还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看到柳秦这副模样,更信了几分。
“堡主为何两年未回?”优怜听说堡中各堂有变动,必须由堡主亲自批准,爹和娘算是擅自离位了,也不见他有个说法。
柳秦习惯性的转手舞扇子,才发觉今日并未带,不由讪讪道:“这个,优怜姑娘可否别再喊在下堡主了,直唤柳秦即可。”
“也罢,优怜不知原来柳公子对箫律这般精通。”再随意,他始终也是堡主,优怜抬起纤纤玉手,探向亭外的细雨。
“可在下却仰慕优怜姑娘的琴艺,其母优思也算是在下的老师了。”柳秦很是谦虚,本就诱人的脸上透着红晕。
“柳公子,当真是绝色啊!”优怜不禁感叹,这般绝美的男子,无外乎被世人称之为“妖孽”了。
柳秦敛目,“优怜姑娘见笑了,想必优怜学过逆颜术。”但凡学过逆颜术者,可抗拒媚惑,此术为音律精通者擅学。
“是娘教我的。”若非学过此术,她怕是早已拜倒在柳秦身下,优怜汗颜。
“那你可知这逆颜术亦是我授于优思老师的。”柳秦眉宇舒展,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迷摄凡人,当真是有说不出的得意劲。
优怜惊觉以自己的功力还不能完全抗住魅艳,她更不知如何开口,那时娘亲传授逆颜术,自己百般推阻,觉得并无大用,所以才学艺未精。当日盛宴一见,柳秦敛去容颜才未受迷惑,现下,两人共处亭内,怕是不能承受。
“没说过?”柳秦见优怜久久不答,伤心的低下头。这逆颜术可是他好不容易悟出,尤其还是学了用来抵抗自己的,好歹他也是创始人啊,优思这都不替他宣扬。
“柳秦,优怜不是这个意思。”优怜赶忙上前安慰,柳秦听到优怜喊出自己的名字,兴奋抬首,四目相交,电光一闪间,优怜把持不住的软下身子。
柳秦伸手一扶,软若无骨,淡雅幽香,心中舍不得放手,却依旧扶优怜坐下。
“优怜只学去三成,看来在下必须敛容了,否则……”柳秦言下之意很是明朗。
“优怜感激。”优怜红着脸扭向满湖春色。
柳秦忽又拿出紫箫,珍爱的抚摸,“听优怜之曲,思心中之人。”
优怜不语,只是略整已被内力蒸干的衣裙。
“随我去赤电国吧。”柳秦继续抚着箫身,“影秋与我颇有交情。”
优怜顺着长发,依旧不语。
“既然避不了,总是要一见,若你心意已决,便直接与影秋说清楚罢。”柳秦低垂的眼中满是落寞。
“为何帮我?”优怜取过柳秦的紫箫。真是把好箫,选用了南海三年期的紫竹,头尾内径几乎相等,光此两点,就已经是箫中极品了。再听方才之音韵,真是人间少有。
“曲中夹杂太多私情,矛盾徘徊,在下愿有天聆听优怜姑娘全心琴乐。”最完美的乐曲不该被私情束缚,有情却无情,才是至情。
优怜微微颔首,“优怜又何尝不是,若能听得纯正箫音,便也无憾。”
柳秦开怀一笑,“好啊,我们终将再共合一曲,此为誓言。”他隐藏得这么好,还是被她发现了么,看来惟有突破心结,才可达到更高境界。
虽然柳秦已完全敛去容颜,这一笑,这一誓,却深深地重重地击中优怜心门。“我随你去赤电。”优怜也报以微笑,春风和煦。
“三日后动身,我也要与夜打个招呼。”柳秦顿时迷失在优怜的笑容中,这笑如冰雪中的红梅绽放孤傲,这笑如和风中的茉莉淡雅馥郁,己笑乃是魅惑,她笑乃是诱惑,纯正箫音,不知可否。
“那我先将‘君莫愁’交于优惜,我们明日本打算回‘暗堡’了。”优怜深知“君莫愁”的重要,这一去赤电国不知何时才能回,尤其还是跟着健忘堡主柳秦。
“也好,那你回去准备吧。”柳秦起身,忽又记起什么似的,红脸轻语道:“能否劳烦优怜姑娘三日之时去趟柳家旧居。”
“优怜谨遵堡主法令,不会让堡主忘记今日之事。”优怜心下感慨,当真是记性不好,那刚才亭前誓言?罢了,不去想了。
紫影秋,多年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