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甄辰,自从那日听了算命先生的警告,变得更为谨慎,除了每日早朝,到母妃宫中请安,他几乎很少踏出王府大门一步。
虽然他并不相信那先生的占卜之术,但是万事小心总是对的,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在其他兄弟的压迫上成长起来的,所以他更加明白,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只有韬光养晦,才能活的长久。
这日他照例早朝,早早的来到大殿中等候,他很少在早朝上发言,甚至对于父皇的问话都对答的磕磕绊绊,以至于满朝文武、其他兄弟和父皇都认为他懦弱无能,但他却坚持每日的早朝必定比其他人略早,因为这样,他便可以听到一些在朝堂上听不到的事。
果然,他才到候朝区不久,兵部尚书和左丞相便到了,两人只是象征性的跟他打了个招呼,便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甄辰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静静的品着茶,似乎对其他事情毫不在意,但是耳朵里却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左相大人,您听说了吗?”
“李尚书所指何事?”
“听说苍云已经暗中联合了彤轩,做好了抗战准备,现在又热衷于跟巫蛮斡旋,而皇上也有意联合巫蛮,这场战事恐怕就在眼前了,我兵部接下来的苦日子算是来了。”
“嗯,老臣的确听到了一点风声,只是李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只要…”
兵部尚书见左丞相略显犹豫,不禁急切问道:“只要如何?”
左丞相四下望望,除了那个闲散王爷在角落里喝茶,并无他人,这才伏在兵部尚书耳朵上耳语起来。
因为他们故意压低了声音,所以甄辰并没有听到到底“只要…”的下文为何,只是兵部尚书听了左丞相的话,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不少,并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左相,妙!实在是妙!”
渐渐的朝中大臣都陆陆续续的来了,两人也各自分开,好像并不熟识一般,各自虚与委蛇的与其他大臣打着招呼。
若不是这些年他树立的懒散无能形象,让两人没有刻意背着自己,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两个表面上各自为政的人,实际上关系却铁的很。
朝中争斗如今分为两派,老二、老五拥护太子,而左相唐季礼和户部尚书唐政是太子的人,李尚书却一直以老三、老四和右相顔焕马首是瞻,这其中的暗通曲直,必定有人被蒙在骨里,但是他这些为了皇权而勾心斗角的哥哥们,平白做了别人的棋子却是不自知,真是悲哀。
“早朝——!”
随着一声尖细的喊声,神农帝身着明黄龙袍而至,淡然入座,所有人山呼万岁,齐齐叩拜。
“众位爱卿,今日可有事要奏?”神农帝目光如炬,利刃一般的眼光扫过众人,缓缓问道。
兵部尚书暗中看了看左丞相,上前一步,朗声道:“起奏陛下,臣有本要奏!”说着双手将折子举过头顶。
有内侍上前取了折子交到神农帝手上,神农帝接过,略略扫了一眼,随即脸上露出喜色,高兴道:“李爱卿所奏,正合朕意,且说说你的看法。”
“回陛下,臣窃以为沧澜大陆几百年来,一直以太极为中心,然近些年来,太极帝幼而昏弱,七大家族争权夺利,国内早已是一团乌烟瘴气,如今我国富民丰,兵马强壮而粮草丰厚,达几百年来所未有,所谓世之大事,有能者担之,太极早已非昔日之强国,此时正是我神农大展神威之际。”
“然百族之虫,死而不僵,太极虽国运衰滑,但毕竟难以强力抗之,恰逢苍云悔婚在先,图谋不轨在后,我神农应趁机收复苍云,以图大业。”
“哈哈哈,李爱卿,说的好!”神农帝大喜,接着道:“朕正想着此事,恰巧你就提了出来,甚好,甚好!其他众位爱卿,可有什么好主意?”
三皇子甄懿见自己这边的人被父皇大加夸赞,心里也是十分欢喜,正要附和几句,好让神农帝另眼相看,却听太子甄远道:“父皇,李尚书虽言之有理,但是却有思虑不周之处。”
神农帝面色一凛,沉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苍云虽小,却极善占卜通灵之能事,常常能未雨绸缪,占得先机,况且儿臣听闻,苍云已然与彤轩缔结联盟,彤轩善蛊,有散豆成兵之能,而且南部山峻林茂,我神农虽国富民强,却怕是难以顺利攻克,请父皇三思。”
神农帝眉头微皱,虽有些不快,却也知道,太子所言,句句在理。
此时,那李尚书又站了出来,笑道:“太子多虑了,微臣既提出此事,自然已经有了破解良策。”
神农帝目露喜色,连忙问道:“李爱卿快说。”
“陛下,南面三国,虽国小势弱,但是却诡术机敏,如若能得一帮手,熟知另外两国的招数,苍云与彤轩便可迎刃而解了。”李尚书缓缓道来。
左相唐季礼却出言反驳道:“李尚书说的轻巧,如何得到这样的帮手?”
“是啊,李爱卿,这样的帮手从何而来?”神农帝也不解的问道。
“陛下,且听微臣细细道来,若论起对这两国熟悉的,那非巫蛮莫属,臣私下打听过,这巫蛮国国王虽年事已高,却是个贪图美色之辈,常借着通巫之举为自己招揽美女,如若我国以色为饵,必能将其拉拢过来。”
甄辰虽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但听到此处已然明白了李尚书的用意,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极其强烈的愤怒和不安。
二皇子甄伦不屑的笑道:“李尚书好生厉害,竟连这种事情也知道!”
“二殿下有所不知,臣身为兵部尚书,身上肩负着对敌保国的重任,必须时刻保证知彼知己,才能做到百战不殆呀,况且巫蛮国王的这个喜好,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嘛。”
李尚书极为善辩,二皇子说不过他,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五皇子却发问道:“巫蛮国王虽好美色,但是毕竟是一国之主,什么样的绝色美女不曾见过,如何能保证我们送去的美女,就能入得了他的眼?”
众人一听,皆点点头,的确如此,除非送去一个让对方不能拒绝的美女,否则还是行不通。
李尚书得意的笑了笑道:“陛下,众位大人,请你们想想,但凡被选入宫中陪王伴驾的,都是什么样的女子?”
“自然是美貌非凡之人。”
“才貌兼备之人。”
“品德端庄之人。”“……”
众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李尚书见大家说的差不多了,连忙大声道:“没错,后宫中的女子多半是像众位大人所说,但是作为一国之主,这样的女子多半已经见过无数,若想引得他无法拒绝,必得是天真烂漫,心无城府之美貌女子。”
众人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让一个阅人无数的王者倍加爱惜。
“这么说来,李大人应该心中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吧?”三皇子忍不住得意的问道。
“回陛下,三殿下,臣心中确有一合适人选,只是…”
“爱卿但说无妨!”神农帝立即支持道。
“是,陛下,此人就是,咱们神农国唯一的公主——安乐公主。”
李尚书的话才刚落地,被甄辰握在手里的笏板应声而断,果然是七妹,没想到他如此示弱,竟仍然躲不过这莫名的横祸。
听说那巫蛮国王已经六十多岁,而且后宫之中,妃嫔无数,单纯的七妹若是去了,那注定是往火坑里跳。
他的双手因为用力攥紧而失了血色,浑身抑制不住的怒气席卷了他所有感官,让他一直隐忍的性子突然爆发:“不行!绝对不可以!”
所有人都被这炸雷一般的、愤怒的咆哮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一直以来懦弱无能的六皇子甄辰会在此时此刻爆发出这样的声音。
所有人一时都愣住了,因为他们勾心斗角的算计着不属于自己阵营里的人,谁也没想到中间会蹦出一个这样他们从来也没放在心上的阻拦,所以都怔怔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哎!辰儿,你可有更好的主意?”良久,神农帝忍不住叹息着问道。
甄辰心中的寒意更甚,听父皇的口气,他心里已然做了决定,若是自己不能提出更好的主意,那么七妹远嫁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心中飞快的转着,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父皇的决定,但是他也有些茫然,本以为这样的战争爆发,只会是其他兄长的战场,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插足,如今却牵扯出七妹,他该如何是好?
眼看神农帝脸上已经显出不耐烦,他连忙道:“父皇,请您给儿臣三天时间,儿臣必定想出更好的法子。”
满朝大臣忍不住偷笑起来,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神农帝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舍得自己唯一的女儿就如此被糟蹋了,但是大丈夫若想成大事,必要不计手段,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大不了等他攻下苍云和彤轩,再拿下巫蛮,那时再为玉儿另择一门好亲事也就是了。
皇族里的亲情本就显得淡漠和可怜,他这个一直懦弱的六儿子竟然为了自己的妹妹,打败了自己的懦弱,倒是让他十分感动,他心中虽那样的想着,却忍不住安慰他道:“就如你所说吧,若是三日内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就不要再阻止你妹妹去和亲,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