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宁,别怪母亲唠叨,你现在大了,是时候改改脾气,将来嫁人……”行驶的马车里,窦氏靠坐在软垫上,望着一脸英气的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色。
“母亲,你就那么舍得早早地把你唯一的女儿嫁出去啊!”李秀宁一头依偎进窦氏的怀里,握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孩儿舍不得母亲父亲,才不要嫁人哩,孩儿要一直留在你们身边,好好孝顺你们!”
“真是个傻孩子,净说些傻话!”窦氏露出慈爱的微笑,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当今世上有哪个女子一辈子不出阁,守着自己父母的呀,我和你父亲自有你哥哥和嫂嫂孝敬着,你就不要为我们担心了!”
李秀宁星眸一闪,笑道:“那我就打破传统,做古往今来第一奇女子哟!不对,应该是古往今来第一孝女,载入史册,流芳百世,也算光耀门楣嘛!”
“胡闹!越说越不像话了!”窦氏脸色一沉,刚想发作,训斥女儿,不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接着自家拉车的马儿似乎受到惊吓,高跃起嘶叫,车内开始颠簸摇晃。
“李忠,发生什么事了?”李秀宁搀扶好母亲后,撩开帘布,想要问个究竟。
外面尘土飞扬,李秀宁护住鼻子,挥了挥手,想要将尘灰驱散拨开些,不料前面一个策马而去的背影紧紧抓住了她的心。
“夫人,小姐,可安好?”侍卫统领李忠从马上一跃而下,单脚跪地:“禀告小姐,刚刚马邑郡的郡丞李大人带兵经过,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急着去办!”
“喔!”窦氏宽了宽心,开口道:“吩咐下去,让我们的马车退到一边,给李大人让路!”
“是!”李忠赶紧调派指挥。
“母亲,你可识得那位李大人?”李秀宁欣喜万状地盯着母亲,眼睛闪闪发光。
“你一个女孩子,打听这些事干嘛?”窦氏心中起疑。
李秀宁心念一动,撒娇道:“母亲,我在帮大哥和二哥打听啊,你知道的,大哥和二哥一直很喜欢结交天下豪杰的,大哥昨天还跟我说,最敬佩能人达士,希望能多认识一些共同报效朝廷。”
“又拿你大哥和二哥做挡箭牌!”窦氏凝眉沉思:多结交一些有才之士,对于儿子们未来的前途的确大有帮助,若日后同朝为官,必能相互扶持。
想到这些,窦氏点点头,当即道:“这位李大人可以算是当今"文武才略"的一位英雄人物!”
“母亲,很少听你这么夸人的哟!”李秀宁有些震撼,能得到母亲这么高称赞的人,实属罕见。
窦氏微微一笑,继续说与女儿听:“他名叫李靖,出生于官宦之家,是先帝时期大将韩擒虎的外甥,祖父李崇义曾任殷州刺史,父亲李诠是赵郡太守。此人文武双修,才干早已闻名于朝中。我曾听你父亲说过,吏部尚书牛弘曾称赞他有"王佐之才",不过此人年少气盛,为人处事太过于刚直不阿,以至于现在的官职仍然卑微!”
“母亲,我肚子有些痛,想找地方方便!”李秀宁眼珠一转,掀开帘布,跳下车,示意李忠下马,自己跃上后,冲母亲道:“母亲,我先行一步,待会儿在大街上见!”说完,双腿一夹马肚,箭矢一般的向前驶去。
“秀宁!”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窦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原来他叫李靖!”李秀宁嘴畔浮上笑意,伸手摘下路旁正闹得欢的迎春花,朵朵浅黄色的花辩婀娜而芬芳,临风起舞,淡淡花香弥漫,少女的心沉醉在香甜的芬芳里。
……
“还望李大人给我们做主,救救我们吧!”数百名村民拥挤着跪倒在道路上,纷纷匍匐着向李靖一行人叩首行礼。
“求李大人做主!”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你们这群刁民还不赶紧散开,要是耽误了我家大人回长安复命,全部都要杀……”一位军官拔出剑,想要威吓村民。
“李楠!不可惊吓百姓!”李靖出声呵斥军官,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飞身下马后,径直扶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伯,面向众人高声道:“大家赶紧都起来吧,有什么委屈想要讲,慢慢道来!”
“李大人啊!”老伯颤巍巍地向李靖行了一个礼:“事情是这样的,今年庄稼遭遇春旱,实在是交不出朝廷规定的粮食数量啊!”
“喔,这事归户部管,你们应该向户部的官吏反映实情!”李靖扶住老伯,善意地向他说明情况。
“这个我们知道,我们早就向户部侍郎王大人请求过很多次了,可是,没有用啊,王大人说凑不够粮,男的就得充军,女的就得挨板子,哎……”老伯提起辛酸事,眼泪滚滚:“即便我们所有的人不吃,将粮全部积攒起来,还是凑不够数啊,李大人,我们知道这件事不在你的管辖之内,可我们知道你是为民着想的好官,也只能求助你了!”说着,老伯声泪俱下地再次跪倒在李靖跟前。
“求李大人救救我们!”村民在老伯的带领下再次集体跪下。
“竟有这等事!”看着百姓痛哭流涕,委屈可怜的模样,李靖心中愤愤不平,为民做主的浩然正气在胸中凝聚。
亲信的一个名叫李询的随从悄悄凑到李靖耳边,轻声道:“大人,这事不归你管,况且你还有要事在身,不如……”
话音还没落,李靖已抬手阻止他,继而高声对众人道:“请大家都起来吧,李靖答应你们,这件事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听闻李靖的承诺,村民们喜极而泣,纷纷站起来行礼:“谢谢李大人!”
……
繁华喧闹的大街,一家朱漆碧瓦、金边画栋,门窗楼阁雕制精细、辉煌气派的酒楼,门匾上提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迎天阁”。
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正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椅子上,怀抱琵琶顺手而拨,莺啼婉转的嗓音随着一曲缠绵荡人的旋律缓缓弥散开。
户部侍郎王启坤醉意盎然地一边听着小曲,一边喝着暖酒,恣意享受着温柔旖旎的氛围。
……
“李大人,我们大人有要事在忙,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出!”李靖探听到户部侍郎王启坤在“迎天阁”里,刚想只身冲进去,不料被王大人的侍卫拦在外面。
“在酒楼里忙要事?”李靖心里燃起一把火,琢磨着此刻若是硬闯,不仅帮不到百姓,说不定还会被王启坤反咬一口,诬告自己一个挟持高级官员的罪名,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办法,暗暗焦急地在酒楼外踱来踱去。
“李大哥!”清脆的女子声响起。
李靖诧异地循声望去,只见一清秀明艳的华服少女正站在角落里朝自己招手,示意自己过去,女子的样貌好生眼熟,李靖想了片刻,没有记起曾在哪里见过,迟疑着走过去。
“这位姑娘,你可是在叫我!”李靖抱拳道。
“李大哥,你不记得我呢,那日我的马……”少女含笑着提醒。
“是你!”李靖终于记起来当日发生之事。
“李大哥,我有办法带你进去!”李秀宁一路上暗暗跟着李靖,早就获悉他此刻所想之事。
见李靖面露疑惑之色,李秀宁咯咯一笑道:“怎么,信不过我?刚刚有幸见到李大哥为村民所急之事,慷慨应诺,让小女子心生佩服,想要帮助大哥成事,李大哥,跟我来!”不等李靖做出反应,李秀宁已经拉起李靖,一展轻功,避开四周的侍卫,跃上“迎天阁”附近的店铺顶部,沿着楼顶飞速移步到“迎天阁”,揭开瓦片,往下探望着。
“岂有此理!百姓的生死疾苦你不管,反倒在这里花天酒地起来!”李靖满脸愠怒地拔出佩剑,对李秀宁道:“姑娘保重,多谢今日相助!”说着,飞身从窗户边跃入。
“啊!”唱曲的女子见李靖提剑突然从窗跃入,吓得花容失色,琵琶一下子掉在地上,脸色发白地瑟缩到角落里。
“你,李靖,你要干什么?”王启坤惊恐万分地指着怒气冲冲的李靖,张口想要呼救。
“王大人,请坐!”李靖剑眉一挑,用力按在王启坤肩上,示意他安静地坐下。
“救命!”唱曲的女子见李靖不备,正欲奔走呼救,紧随李靖而来的李秀宁一下子钳住她,用力在她脊背上一拍,女子立马昏厥过去。
李靖微笑着朝李秀宁示意,感激她及时的帮忙。
“王大人,李靖今日这番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并非有心冒犯,还望王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李靖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节礼。
“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王启坤心里琢磨:今日被你逮到我喝花酒,纵然将来治你个不敬的罪名,自己也恐难脱身,况且他心中知道朝中诸位重臣非常器重李靖,也不想和他撕破脸。
“今年春旱,粮食欠收,村民们正为此事惶恐不安,希望王大人能体恤他们,降低额度!”
“哎!”王启坤叹了一口气,拍手急道:“你以为是我不察民情吗?皇上下旨铁定要收这么多粮食,以作为对抗突厥的军粮储备,我又有什么办法?”
“什么,马上要对突厥作战呢?”李靖大惊。
“是啊,李老弟!”王启坤拍了拍李靖,叫苦道:“开战之时,迫在眉睫,我也在为凑不足粮食而苦恼啊!”
“哎!”李靖心情沉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种想要作为却无法作为的郁闷充填在胸中,眼神里透露着无尽的惆怅。
李秀宁看在眼里,心痛万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