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这一瞬,她想到的是大雍帝京最大的梨园班子里的名角儿以及风月地那千娇百媚谈笑风流的头牌。

那红,是千人迷万人捧,用真金白银珍珠玛瑙堆砌,真真的一笑千金。只不过,当韶华流逝容颜老去,曾经的风光也随之东流

转念又想到朝堂之上帝君跟前的红人,加官晋爵赏赐颇丰。一旦君臣相疑,身赴黄泉还得谢主隆恩。

往事,真让人憔悴啊。谢清欢低下头,去看报纸——唔,娱乐版。

萧朗月示意她看的,是刊登在头条上的一张图。图片的视角拉得不远,背景环境比较模糊,因此更能突出表现画面的中心内容

:五官冷峻眉眼犀利的男子抱着她,唇边噙着一抹邪肆的笑。

“这……”谢清欢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脸都绿了——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不过,这眉眼,这脸孔,瞧着似乎很有些眼熟?

“对于这个,”萧朗月伸出手指,在年轻男子脸上狠狠点了两下,“阿宁,你便没话说?”

“唔,”谢清欢瞧着那报纸几乎被戳出两个窟窿,略一沉吟,做出客观评价:“这图,拍得实在不怎么样。”

“谁说这个了?”萧朗月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向来抓不准重点,无奈地抚了抚额,“我说的是这个,这个人!”

“这个人呐……”谢清欢凑过去,假装细看,实则一目十行地看旁边的报道,脑中咯嘣一响,善了个哉的——

“这这这……这不是——”谢清欢脸色又绿了两分,这不就是那什么太子嘛。

“段氏总裁,人称太子,是个极其麻烦棘手的人物。”萧朗月说着,按了按眉心,没想到自家好友平日不闹绯闻,闹一出就玩

大了,“你怎么会去蓝夜?”

谢清欢看着报纸上不甚清晰的图,有点好奇:“你怎么能确定这个人一定是我?”

“这么多年朋友,难道是白做的吗?别说这身形了,就算给我跟头发丝儿,我都能认出来!”萧朗月气呼呼道,“别转移话题

,我是知道你的,没事的时候宁愿宅在家里当蘑菇,门儿都不出。老实交代,为什么去蓝夜?”

“这不是,”谢清欢笑了笑,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听说好玩,去见识见识嘛。”

“好,好,我就当你是去见世面。”萧朗月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任真呢?他当时在哪里?”

任真?谢清欢微微一愣,随即豁然开朗。

对,任真!她一直觉得少了点儿什么的,就是原主对任真的记忆——关于他的一切,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

过。

这人到底做了什么,被原主嫌弃得渣都不剩啊?

谢清欢缺少最为直观的信息,因此无法判断原主跟任真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于是摇了摇头道:“与他并不熟。”

萧朗月闻言瞪大眼看她,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可是,你说过,你对他,动了心。”

那天她在外地拍戏,阿宁打电话给她,发自内心的快乐无声洋溢:“萧萧!我喜欢上一个人,他也喜欢我。萧萧,你替我开心

吗?”

“当然,终于有人肯接收你了。”她笑着祝福了最好的朋友:“阿宁,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任真,他叫任真。”谢清宁欢快地答,与好友分享着甜蜜,“萧萧,等你回来,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好。”她握着手机,心中酸酸甜甜,感慨万分:她亲爱的小孩,终于动了心,懂了情爱。

可是,等她从外地回来,见到的却是高烧四十度奄奄一息的谢清宁。真丝的睡衣底下,是伤痕累累的身体。

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受到了多么残忍的对待。谢清宁高烧不退,因着那层叠的伤,不能送她去

医院,只得出门去买了一大堆退烧消炎的药。

然后她看到了这报纸。快速浏览一遍,她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这样。

“真的跟他不熟。”谢清欢笑得无奈,努了努下巴,“太子那边怎么说?”

“这事儿对他而言又没有影响,不过多一桩风流韵事罢了。”萧朗月眉眼间有明显的厌恶,对着谢清宁却十分忧愁,“这事儿

?”

“是真的。”谢清欢一向磊落,对于发出的事情,绝不会刻意遮掩,“露水情缘而已,想来太子也没放在心上。”

萧朗月呆住了,她没想到谢清宁竟然爽快地承认了。

她明白,事情恐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事实上,谢清欢看到的报纸,是昨天的,她已经睡了两天一夜。太子那边是没有动静,但外面已经翻了天——太子一向不碰圈

内人,却跟一个三流艺人爆出了这样的绯闻。

如今门口已经有记者在蹲守了。

萧朗月揉了揉额角,既心痛又无力。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清宁,她亲眼看着她一路从当红童星慢慢沉寂,到如今竟然只能算是

三流了。

现在,阿宁所有的坚持,都在‘夜店相会,与恒丰总裁亲密相拥’的报道之下,变成了笑话。

阿宁以后,要怎么办?她与鼎星的合约,似乎要到期了?

正想着,萧朗月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谢清宁的经纪人兼助理windy。

萧朗月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听windy说:“萧姐,阿宁跟你在一块儿吗?我打不通她的手机。”

萧朗月看一眼谢清欢,淡淡问:“什么事?”

“景总传召。”windy顿了顿,又说,“阿宁的合约再有半年就到期了,我想应该是谈续约的事情吧。”

这位景总是鼎星的艺人总监,掌握生杀大权。但他很少直接跟艺人打交道,在这种时候要见阿宁,绝对不简单。

萧朗月垂下眼帘:“约的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十点。”

“知道了,会帮你转告。”萧朗月应了一声,挂了电话。看一眼谢清宁,勉强笑了笑:“明天,我陪你去见景烨。”

这个景烨又是何方神圣?听萧朗月的口气,似乎大有来头。

谢清欢试图在脑海中搜寻关于他的信息,结果发现就连太子那厮都有做人形背景的机会,而这位可以算是衣食父母的人,竟然

同任真一样,被原主嫌弃得渣也不剩。

原主,真是不孝啊不孝。

“阿宁,你不用担心。”萧朗月将她脸上的表情当成了担忧,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一切有我。”

谢清欢听了这话,心中满是往事不可追的惆怅——往常都是她护着别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换成别人护她。

天道果然有轮回。谢清欢悠悠感慨,完了发现了一件最为要紧的事——她,她,她,根本就不会演戏!

这,这,这……要不要干脆趁这个机会退出这行?反正她有手有脚,勤劳务实,谋生总不是问题,再不济原主也还是有十来万

的存款嘛。

“阿宁,睡了这么久,你也饿了吧?”萧朗月将报纸团吧团吧,冲她笑了笑,“煮点粥给你吃?”

谢清宁摸摸几乎贴着后背的肚子,点了点头:“麻烦了。”

“跟我客气什么?”萧朗月捏了捏她的脸,在冰箱里找到一根火腿,几片看上去还算新鲜的菜叶,一个鸡蛋,“只有这些,煮

个鸡蛋火腿蔬菜粥好了。”

谢家钟鸣鼎食之家,谢清欢大家之子,向来信奉君子远庖厨的良训,连自家的厨房门开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如今她没了谢家

,以后更要一个人过活,再加上厨房那套擦得铮亮的厨具看着还挺有意思,于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观摩学习。

萧朗月在小火慢炖的空隙里,给谢清欢科普某些重要人物,不求知己知彼,起码见了面能警醒点儿。

首先就提到那位衣食父母景总:“景烨那人,男生女相,色如春花心如蛇蝎。眼光毒辣到变态,只要是他提点过的艺人,至今

没有不红的。”

“哦?”谢清欢意味深长,萧朗月是怎么得出景总心如蛇蝎这个结论的呢?不过作为一个男人,被人说成色如春花,换成是我

,也得黑化成心如蛇蝎。

接着提到鼎星的大老板,也是她与谢清欢的顶头大boss:“陆展睿陆总,是个雁过也要拔毛的奇葩。他一个钻石王老五,没结

婚不说,连女友也没,你知道为什么?”

谢清欢总是愿意把人往好的方面想:“他洁身自好?”

萧朗月摇头:“再猜。”

谢清欢眨了眨眼睛:“他……有龙阳之好?”

“什么龙阳……”萧朗月黑线,“他说现在的女友,必定是未来的老婆,是他一生极其重要又极有风险的投资,怎么能不慎之

又慎呢。”

听她这么一说,顶头大boss在谢清欢心中的形象,顿时伟岸高大起来。起码,比起那位太子来,大boss真是克制到让人感动啊

。至于雁过拔毛什么的,这说明人持家有道。

继乖僻暴戾的太子、风流没节操的任三少,‘歹毒变态’的景总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位对感情慎重,节俭持家的靠谱青年,谢

清欢觉得大boss真是红尘俗世一股清流,让人不能直视。

填饱肚子之后,谢清欢在书房弹了一会儿筝,八九点就爬上床。

这一晚,谢清欢与萧朗月同塌而眠。对于从来都是单睡的谢清欢来说,这是个十分新鲜十分有趣的体验。

只是,萧朗月拥着一小团被子,几乎将自个儿挂在床沿上,死活不肯挨近谢清欢。谢清欢平躺着,俩人之间的空隙足够再躺一

个人还能撒欢翻滚。

谢清欢多精明的人,看到萧朗月这样,就知道她八成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

也……不用这么小心吧。

“睡过来一点,”谢清欢拍了拍身边,“离那么远,不如干脆去睡客房呢。”

萧朗月本来心疼她的上,听了这话,腾地坐起身,狠狠地瞪了谢清欢一眼,当真拎起枕头头也不回要往客房去。

“不是,”谢清欢赶紧爬起来,拉住她,“我就说说,你还当真呐。”

萧朗月眼睛微微发红,沉默了看了看她,将枕头放回去,静静在她身边躺下。

与人同眠的感觉有点微妙,谢清欢悠悠想着,闭上眼睛准备安睡。

萧朗月却了无睡意,沉默半晌挤出干巴巴的一句:“别再见太子了,你玩不起。”

“嗯。”谢清欢轻轻应了一句,玩得起也不会再见呀,就太子那人品,那做派,横看竖看都不是她的菜。

谢清欢吃了药,烧退了些,如今又没家国之事要操心,因此很快就睡去了。

梦里依稀旧时景,闲池阁,桃花落。

缤纷花影之中,少年天子一身明黄,清俊的面容因为愤怒,因为绝望而有些扭曲,一叠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霍都尚且有

机会,只有我不行?”

这熊孩子,跟霍都有什么可比的。

霍都者,邻居西凉的摄政皇叔,他家的小皇帝登基时才四岁,他名头上挂的是摄政,说白了就是个奶爸。

谢清欢被拜为帝师的时候,也才是十多岁,立于群臣之首,面对同样十多岁的少帝,心里边愁得不行。她与霍都有些交情,都

用在交流怎么教育自家皇帝,如何当一个成功的奶爸(妈)上了。

哪里有那么些为什么呢?汝为帝,吾做师,辈分如此,天生隔阻。月明之夜,朱雀大街,碎心一掌,是为师教给你的最后一个

道理。

这也是你身为帝君,最该明了之事——世间冷暖,不过人心。即便是为皇为帝,也总有办不到的事,总有得不到的人。

今生我为谢氏之主,为少帝之师,轻名利,淡权势,无愧天地苍生,死又何妨。

待桃花散尽,明黄的身影消散,谢清欢这一夜终于安然。

第二日一早,萧朗月便将她拖起来,好生拾掇了一下脸面,又拉开衣柜,翻翻捡捡,扔了七八条裙子在床上。

谢清欢随意挑了一条,往身上一比,嘴角抽了抽——这裙子坦胸露背,也就遮到膝盖。

扔掉,又选了一条。

这条倒是长到脚踝了,还是袒胸露背。

谢清欢揉了揉眉心,将萧朗月巴拉到一边,选了件白色的衬衣,搭卡其色的休闲裤,头发松松一绾。

萧朗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

谢清欢额角青筋一条——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即便她乐意穿裙子,身上那些还没消的痕迹能见人吗?

随意吃了点东西出门,萧朗月的助理已经开了车在等。

两人还没走到车前,就被一阵卡擦卡擦的亮光闪花了眼。

谢清欢猝不及防之下,眼前被闪成一片花白,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群人就涌了上来。

被围观了……谢清欢嘴角抽了抽。记得大雍帝京有一绝色,性别男,风姿卓绝令人倾倒。每回出门定然被大批人马争相观看,

走过的地儿铺了一层花瓣锦帕,偶尔还能捡到一两枚珍珠。

可惜天妒红颜,美人身体娇弱,被人围观数次之后一病不起。

真是可怜可叹呐。谢清华原本那张脸倒是绝美,只是她身份尊贵出入皆是软轿,让人无从围观。如今这张脸顶多就是个清秀,

没成想倒让人围观了一回。

而这个时候的谢清欢还不甚了解,娱乐记者这种生物,是何等的奇葩。

萧朗月手脚慢了那么一丝丝,愣是没防住如狼似虎脸上荡漾着兴奋的记者,眼睁睁的看着话筒凑到谢清欢的唇边。

事已至此,只能在心中感叹——如今的八卦界是真的沦落了,自余莲之后,再无大神啊。

“谢小姐,传闻你与恒丰总裁相会夜店,并深情相拥,这是真的吗?”

“谢小姐,恒丰总裁与圈内人向来没交集,你们是在交往吗?”

“谢小姐,听闻恒丰有意在娱乐圈分一杯羹,段总裁与你密会,是为了挖角吗?”

“谢小姐——”

“诸位,”谢清欢挑了挑眉,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唇边泛起一丝淡薄的笑意,“不耻下问固然是好习惯,但在询

问他人之前,连一句请问都不会说吗?再者,君子谦恭,先来后到,你们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惯于狂轰滥炸的众记者微微一愣:他们先前采访过的艺人,要么从容大方打着太极,要么故作姿态不予

理睬,却从没有谁像眼前这位这般——完全抓不住重点啊。

T市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钻石王老五不知道被多少名门淑媛盯着,恒丰总裁向来低调,他的消息首次登上娱乐版,就是跟这位

传的绯闻。

若是这位谢小姐稍微有一点身为圈内人的自觉,就该摆出个姿态来,不管是甜蜜地否认,还是大方承认,总得有个说法。

但她眼下这个反应,真让人捉急啊,难怪一直都不红。

有个男记者很快回神,轻咳一声开口道:“谢小姐,请问——”

“恒丰的……段总裁,”谢清欢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慢腾腾道,“年轻有为,既富且贵;英俊潇洒,品位不俗;简称‘人生

大赢家’,是这样吧?”

男记者搞不准她想说什么,但这些都是事实,于是谨慎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恨不得立马回娘胎重造,或者干脆换个爹,是吧?”

“呃……”羡慕嫉妒恨是没错,但是,这种一脚踩在坑里的感觉是啥?

谢清欢眸色一沉,脸上的表情带了点儿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那是一丝怜悯,“可是,再怎么样,

也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黑他啊。做人,还是厚道点儿好。”

我了……个去的。男记者只觉得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咆哮,哥就是想看看蓝夜那事儿有没有炒作的噱头啊,真不是羡慕嫉

妒恨啊,更不是要黑谁呀!

谁不知道恒丰段总裁的背景是灰色的啊,用得着专门儿黑他吗?我活腻歪了吗?这年头八卦记者真是太不好当了啊,瞧这眼神

,姑娘你其实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吧?

“谢小姐,你误会了。”一边的女记者悄悄甩了甩头上的黑线,哎哟喂,咱这回来一趟不是栽了吧?这姑娘到底把话题给拉到

那里去了呀?“我们,就是求个真相。”

真相?谢清欢冷淡地笑了笑,真相这玩意儿就是个小淘气,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未必是真。她看了看女记者,女记者突然

觉得很紧张,甚至有种想要后退的错觉。

她稳住了自己的脚,就听谢清欢轻轻开口,口气中带着一抹叹息:“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凡所有相,皆是虚

妄。姑娘,没事多看点儿书吧。”

女记者嘴角抽了抽:“谢小姐,我们吧,就是想知道,谢小姐是不是段总裁的真命天女。毕竟段总裁从未与圈内人传出绯闻呢

。”

虽然话题已经被带到了天边,但女记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人挺好说话。

谢清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个问题,你问错人了吧?我并非段先生肚中蛔虫,他怎么想的,我无从知道。不过,有一点诸

位要明白,有为青年亦看重名誉,诸位大张旗鼓来问段先生的私事,是确定他不会震怒吗?”

她顿了顿又道,“八卦存在的意义,不过是百姓喜闻乐见,无伤大雅自然皆大欢喜。但是诸位作为娱乐喉舌,当谨守操守底线

,给圈外人造成困扰就不好了。”

一众记者默。谁都知道做八卦的,通常没剩几分人品了,为了吸人眼球的一手消息不择手段的人不在少数。像谢清宁这样义正

言辞地教训人的,还真是不多。

不过,也亏了她的提醒。恒丰总裁确实是年轻有为,确实是既富且贵,但业内圈内流传最多的,却是他的手段。

他若要整治谁,那真叫逗你玩,从容淡定环环相扣让人生不如死。

这次他的消息出现在娱乐版,也没见他的人出面否认,也不知是没当回事儿,还是隐隐默认——毕竟谢清宁在圈子里是出了名

的干净,性子也好。

俩记者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失策,他们不敢去采访太子,却没想到谢清宁也是滴水不漏。

萧朗月趁机走上来,揽住谢清欢:“我说你们,当着我的面,说阿宁跟别的男人如何如何,会不会太目中无人?”

女记者也笑了笑:“萧小姐跟谢小姐真是极好的朋友呢。”

“废话,”萧朗月笑,“你们每年不都要提上一回,说阿宁才是我的真爱吗?现在,我要带着我的真爱约会去了,你们都散了

吧。”

说着她随意挥了挥手,揽着谢清欢从容地上了车,扬长而去。

景烨的办公室在鼎星大厦的17层。谢清欢跟萧朗月到的时候,景烨正在翻看谢清宁先前的合约书,手边还放着两天前的娱乐报

萧朗月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门。

景烨目光轻轻一闪,放下合约书,双手交握压在合约书上,嗓音低沉:“进来。”

萧朗月立刻握着把手扭开门,带着谢清欢走了进去。

谢清欢走近几步,就见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那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她听到心中咯嘣一响,眉眼间带了一丝轻缓的暖意:“霍

……霍都?”

景烨的办公室极为宽敞,以黑白为主色,风格简约却不失恢弘大气。景烨一身裁剪得体的银灰色西装,置身其中,倒是与

整个空间相得益彰。

谢清欢那声‘霍都’压在喉中说得极轻,近乎呢喃。心中的波动也不过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萧朗月与景烨不对路,进门之后,连眼神都没给景烨一个,只密切关注着谢清欢,因而轻易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振奋。

萧朗月心中微微一沉,有些担忧地拐了拐谢清欢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询问:“阿宁,怎么了?”

谢清欢抿了抿唇,转过头忧郁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位好友突然之间有点儿不能直视了——这审美观实在太凶残了啊。

眼前这张被萧朗月形容为色如春花的脸,搁在西凉皇室也就是偏上。霍都那个人最大的闪光点就在于无时无刻散发着温柔儒雅

好推倒的奶爸气场,但转了脸就能谈笑间让樯橹灰飞烟灭,实在是精分一族精英中的VIP。

再看看衣食父母,约莫是没带过孩子,他的气质较之霍都,显得十分冷硬,杠杠的纯爷们儿。又因为不苟言笑,好好的一张脸

,瞧着愣是凌厉如刀。

哪里就色如春花了呀……分明是色如冰雕花吧。

谢清欢比较完毕,轻咳一声:“唔,没什么。”

“真的?”萧朗月眉眼间有一丝怀疑,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好友,转而看向景烨,扬了扬下巴:“不知道景总叫阿宁过来,是为

了什么事?”

阿宁现在每年接两部连续剧,零星出席一些小的活动,这些她的经纪人足以安排了,并不需要景烨亲自出马。

景烨眉峰轻轻一挑,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冰封似的表情裂开,倒真有几分色如春花的样子了,他的目光在谢清欢的脸上略微

一扫,就定在了萧朗月脸上:“你也来了。”

“我自然要来,”萧朗月面无表情口气冰冷,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尖利,“以阿宁的性子,被人卖了谁不准还替人数钱呢。”

景烨目光沉沉,口气平淡:“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萧朗月皱了皱眉,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她抿了抿唇:“景总,不也一样吗?风采如昔。”

谢清欢站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这两个人之间,有些古怪啊。

“当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厚道。若不是为了谢清宁,你今天不会来见我。我不想同你吵。”景烨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掩去那

一抹厌倦,“Candy帮你接了新戏,是林天华今年的重头戏,男一号已经确定用陆临。你先去拿剧本,下午试镜。”

萧朗月对景烨心怀芥蒂,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留在这里跟景烨相看两相厌。但是让谢清宁一个人跟景烨谈,她也不放心。

谢清欢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心中长叹:这原主到底是有多废柴,才让萧朗月年纪轻轻地就兼任老妈子之职的?

谢清欢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萧萧,没事的,你去吧。待会儿一起吃饭。”

萧朗月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阿宁,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答应。”

衣食父母是到底是做了什么,让萧萧防备成这样?

“知道了。”谢清欢乖乖地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景烨的脸黑得都快滴下墨来了,更加肯定这俩人定然有过一段前情。

不料时过境迁,两人走到如今相爱相杀的境地。作为一个称职的挚友,原主必定是知道那一段,可为什么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

下呢?

莫非,原主曾在其中插过一脚?

而萧朗月为了好友放弃所爱,景烨成了苦逼的炮灰,所以一夜之间黑化,从此心如蛇蝎?

“快去吧,别让人等。”谢清欢戳了戳她的腰,催促道。

“你自己小心。”萧朗月拍了拍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谢清欢见她这样,突然有种‘如果我是男的,萧萧的真爱定然是

我吧’,“好吧就算我不是男的,萧萧也是爱我胜过任何人的吧”的错觉。

难怪衣食父母一脸内伤的表情呢。

谢清欢很是好奇,当年衣食父母到底做了什么不厚道的事情。

萧朗月出去时顺手带门,啪地一声巨响,用力得有损坏公物之嫌。景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淡地对谢清欢摆了摆手:“坐。

啧啧,对着萧萧就色如春花,对着我就色如冰雕花,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景总你当年果真是个炮灰吧。

谢清欢依言坐下。对着景烨这张脸,她有种时空颠倒的错觉。她与西凉皇叔霍都同样扶持少帝,定国策惠百姓,一生仅有一会

,却彼此惺惺相惜。

谢清宁对景烨嫌弃到底,景烨对谢清宁却不陌生,甚至极为熟悉。她初入鼎星签的十年长约,在三年前已经到期。

之后签的三年短约,是他亲自制定的,花了整整三天,经过各种推敲,很是郑重。

这份合约对谢清宁的戏路,甚至是某些方面的自由做了严格的规定,可以说这样的条件在娱乐圈是绝无仅有的苛刻。

除了严苛之外,也最大限度地保持了谢清宁的神秘性与安全性。

就连她每年参演的那两部电视剧,都是由他亲自挑选的,炒作力度控制得当,不会大红,却也时不时露个脸,攒人缘积累口碑

这个圈子如今已经越来越浮躁,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才更可贵。

而谢清宁,无疑是个很耐得住寂寞的人,随遇而安又能坚持己心。他故意将她压至今日这般境地,就是为了日后发力。

她将是鼎星未来的王牌!

谢清宁也没让他失望,看着性子软糯,实则韧性十足韬光养晦。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向低调得跟小透明似的人,竟然跟恒丰总裁爆出了绯闻,还是颇为香艳的绯闻

景烨略微皱眉,食指在桌上轻轻扣着,半晌才道:“公司下半年给你安排了一部古装剧,九月开拍。晚一点你的经纪人会拿剧

本给你。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本来就是打算好好休息的。谢清欢脊背挺直,双手置于膝上,淡淡道:“关于我的合约——”

景烨剑眉轻扬,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到期之后,就这样吧。”谢清欢道。

“怎么,你不打算跟鼎星续约?”景烨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意外。

再想想前两天闹出的绯闻,心中渐渐泛起疑惑:恒丰总裁向来不屑与圈内人往来,这次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谢清宁自蓝夜离开,

消息爆出之后也不见有人出面收拾残局,莫非当真是在为谢清宁铺路?

论资历,谢清宁是最早签约鼎星的艺人之一,是真正意义上的鼎星第一代,开疆拓土的功臣。

对于童星来说,八岁出道已经不算早了,但是谢清宁小时候特别有灵性,无论饰演什么觉得,稍作点拨都能很快入戏。

娇俏柔婉皆是戏,她的红,也在预料之中。

可以说,谢清宁是那个时代鼎星最重要的童星,没有之一。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她十六岁。

而与她同期签约的艺人,如今大多已然湮没无闻。

作为鼎星曾经的得力干将,陆老在撒手放权之前,曾当众许诺,只要谢清宁还想演戏,鼎星就会酌情先行为她考虑。若她日后

心思变了,不想继续在娱乐圈发展,那么就以高级主管的待遇为她养老。

这话乍听之下是十分厚道,充分体现了鼎星对于老臣子的重视,同时也收买了人心——艺人是有相当风险的职业,天王天后不

过寥寥数人。红了是非多,不红连生活都成问题。很多人奋斗十年二十年,得到的仍是黯然的结果。

景烨知道,那话里面是有语言陷阱的——谢清宁只能选择继续留下效力鼎星,或者干脆退出娱乐圈。如果她换了东家,那么鼎

星的一切承诺,都将作废。

早些时候,确实传出过恒丰想要插足娱乐圈的消息。即便这消息是真的,以谢清宁的人气,此刻跳槽绝非明智之举。而恒丰总

裁素来冷心冷情,但凡有付出,必得有回报。若是谢清宁日后达不到他的期望,恒丰再如何家大业大,也不会养一个闲人。

到那个时候,与鼎星切断旧情的她,要怎么办?

谢清宁见他面色有异,不由微微一笑,说不出的优雅淡然:“准确来说,我是打算退出这行。”

景烨自然知道,公司一直以来都有专门请人给谢清宁上课,以提高她的文化素养。但她没有文凭,除了演戏对别的事儿也不感

兴趣,也没有别的特长。

如今,她竟然说,要退出这行?

一张嘴两片唇,上下一碰,话轻易就出了口。但她究竟知不知道,一旦退出,娱乐圈新人迭出,旧人转眼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再想复出,就难了。

“那么之后,”景烨被谢清宁突然的决定弄得措手不及,又有些惋惜先前的安排布置,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谢清欢闻言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交浅言深,说得多不过是徒增尴尬。转念一想,景烨处在如今这个位置,问多一句

,不过是职责所在并无恶意。

谢清欢也就勉为其难沉思了片刻。其实她一生心心念念,不过是自由自在,并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念书吧,长到这么大还没正经在学校呆过呢。”谢清欢想了想,半真半假地答,她在原主的书柜里看到一些书,所用文字十

分陌生,应该是番邦语言,她觉得这个可以学一下,“或者,周游天下。”

山河壮美,风物撩人,有朝一日,优哉游哉踏遍天下,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很中庸的回复。因为太过中庸,因而显得十分敷衍。

景烨略一沉吟,问道:“谢清宁,你是不是对公司有什么想法?”

谢清宁摇头:“并无。”

景烨眸色微微一沉:“这事儿,萧朗月知道吗?”

“还没有跟她说起,”谢清欢淡淡一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我能做得了主。萧萧便是知道了,也会支持我吧?”

她会支持你才怪!景烨稳了稳神,心平气和地劝道:“这样吧,合约的事情,等你把下半年的电视剧拍了,咱们再来商量。你

若是想多念点儿书充实自己,公司会安排,如何?”

谢清欢沉吟片刻,半晌才慢慢道:“这样的安排,原本是不错的。”

景烨见她一脸郑重,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

“我突然发觉,自己不会演戏了。”谢清欢摊了摊手,故作无奈,“就是,完全不会演了。”

景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吐了口老血。幻灭啊,十年如一日的模范员工竟然得了职业性厌倦症?这让其他人怎么办?

这几年,为了让她保持在最佳状态,明明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自由跟空间。就连萧朗月都没有这待遇,我容易吗我?

“过段时间,公司会有一个新人培训班,你也过来旁听,找找感觉。”景烨揉了揉眉心,“别的先放在一边,也不要多想,把

下半年的剧拍好。另外——”

他微微一顿,又道,“公司特聘的心理咨询师完成深造,已经回国。你抽个时间去他那里看看,不要有什么负担。”

艺人的生存压力大,心理方面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鼎星为长久计,专门聘请了心理咨询师,为艺人解压。

谢清欢眨巴眨巴眼睛:心理咨询师?那是什么玩意儿?能让人快速拥有绝顶演技吗?

她对景烨的这个安排不是很理解,却还是听出他话音中的关怀,于是点头应道:“好。”

“谢清宁,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十分不容易。付出很多,也失去很多。”景烨慢慢说着,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温柔,

“这几年你接的剧不多,但都是公司为你精心挑选的。你是为屏幕而生,注定要站在台前,受人追捧。公司并没有放弃你,也从未

有过这种想法。”

他目光幽暗,静静看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也请你,不要轻言放弃。”

谢清欢皱了皱眉,沉默不语。退出娱乐圈这事对她而言,并不是放不放弃的问题,而是她一旦决定做什么,就定然要做到最好

逢场作戏轻而易举,但是将演戏作为终身职业,就另当别论了。

眼下确实是退出的最佳时机,错过的话,又将是几年不得自在。

“我不逼你,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景烨看出她的犹豫,温声道,“至于你跟恒丰总裁的绯闻,闹过这两天,就会散了。你不

用放在心上。”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再谈下去,显然也不会有结果。谢清欢站起来,刚要说什么,身后就传来‘扣扣’的敲门声,门随即

被扭开。

景烨的助理在门口轻声道:“景总,任先生来了。”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