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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太子大婚。”裴逸淡淡答着。

“娶谁?”

“当朝丞相之女,柳妍姗。”

话落,他的目光悠悠落向远方,慕挽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尽头,巍峨皇宫,赫然在目。

两人突然都沉默下来,静静看着不说话,须臾后耳边突然唰地一声,随即袖口一沉,裴逸一低眼,便看见慕挽晴蹲在地上,扒住他的衣袖,假装抹一把眼泪,哀求,“好世子,你进宫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带你进去?”裴逸眯了眯眼,“你进去做什么?”

“瞧一瞧啊,走一走啊,逛一逛啊,看一看啊。”慕挽晴掰着手指头数,数完一摊手,叹了口气,接着扒住他的衣袖,佯装惋惜,“这辈子怕是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就这么想去?”裴逸偏头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手帕绕在手指上,轻轻弯腰,将慕挽晴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哦,万一你被人……”他终于把慕挽晴啃过油酥鸡却没有清洗的手扒了下去,顺手在她脖子上比了个刀剑割脖的手势。

慕挽晴抖了一抖,接着不停挤眉弄眼,“带着我呗,我保证自己不出事,也不给你生事。”

裴逸静静看她二秒,转开视线,“先说好了,出什么事情我……”

“成交!”他的话还没完,慕挽晴突然一个蹦从地上弹跳起来,眉开眼笑,“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再去裴王府拜访,明天见,拜拜。”她生怕裴逸会变卦,话落抬步就走,急急忙忙的要离开,身后却突然同时响起两个声音。

“等一下。”“不准走!”

慕挽晴步子一停,疑惑转身。

修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车,转瞬来到她面前,伸手就要拉她走。慕挽晴心中一跳,后退两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修云目光一沉,冷冷道:“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慕挽晴抿抿唇,不理他,眼神鬼使神差地看向裴逸,裴逸却笑着劝道:“修公子也是为你好,长安虽是天子脚下,的确也免不了有人心怀叵测。”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原本我是想请慕公子到我家做客,不过我从不勉强别人,慕公子自己决定便好。”

慕挽晴闻言头奈地伸手扶了扶额,又一次的二选一。

三人站着不动,空气中的风似乎都在此刻凝滞,慕挽晴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抬起头,看向修云,淡淡道:“我跟你走。”

修云的目光依旧那样淡而凉,没有什么变化,落在她身上,像是万年不化的雪山,裴逸却轻轻摇头,“真是可惜,既然这样,我只能讨个拥抱了。”

拥抱?慕挽晴还没反应过来,裴逸已经走过来,双手环住她的腰身,挡住她的半边身体,将头搁在她的肩上,侧畔轻呢,“慕公子保重,哪日若是无聊了,裴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随即放开手,对她微微一笑,淡淡道:“走吧”。

慕挽晴看着他,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体两侧,心里没由来地生出几份烦躁和失落,修云的声音又响在耳侧,“我们走。”随即他谁也不多看一眼,径自回到马车上。

“走吧,有机会见面的,你一样可以来找我。”裴逸再次开口,看向她的神情柔和。

慕挽晴深深望了他一眼,须臾后也转身上了马车,马车辘辘渐行渐远,裴逸却始终站在原地没有离开。银白衣袂迎风招展如怒放的雪莲,他负手遥遥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良久,一笑,眸中顿时星光璀璨。

“没关系,路还很远,我们,慢慢来。”

慕挽晴和修云走后,裴逸闪身来到四周无人的偏僻角落,那里有一素衣女子微微躬身,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外封火漆的竹筒,向着面前人,恭敬递上。

裴逸接过竹筒,化开火漆,抽出里面的纸仔细看了半晌,随即不以为然地一笑,一边笑一边将纸张整齐折叠,折成一个小方块放在手心,五指拢起,纸张无声无息化作齑粉,从指尖簌簌跌落。

“五皇子才回来?”他问。

“一个时辰前刚刚回京,现在在外殿觐见,皇上已经下令今晚宴请王公大臣,为五皇子接风洗尘,刚才陆公公也到府里传过旨意了。”

有意思,明明半月前就到了商州,再有五日便可回京,偏偏要耽搁这十天。

裴逸低头微微沉思,片刻后抬头,道:“你遣人进宫去说一声,就说我这一趟外出,染了风寒,不便入宫,就不去参加这个宴席了。”

“是。”

“另外,”他突然仰起头,迎着向晚的风微笑,风吹起他墨发摇曳,眸中光华璀璨如粼粼玉湖。

“钰书被我留在扬州处理事务,今晚你带着人,我们去看场好戏”

夜幕低垂。

长安东北角的一个院子里四面无声,然而在那岑寂之下,暗影之中,却暗藏点点杀机。

慕挽晴此刻正一人坐在锦凳上。

屋内装饰华贵,隔着那薄如蝉翼的低垂细纱,隐隐绰绰看那灯火摇曳,她在灯下深思,秀眉微微蹙起,神情不豫,好像在犹豫什么。

半晌她的眉头舒展,决然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一把玉箫细细摩挲。

手中玉箫极小,只有中指那么长,泛着通透翠绿,看起来像是裴逸腰间那把碧玉萧的缩小版。

她凝视那玉箫片刻,随即把它轻轻搁到嘴边。

气出,音起。

箫声从屋内传出,像一阵和风一样柔柔荡漾开来,透过屋门,穿过屋顶,越过墙头,悠悠地入了耳。

只是这箫声怎么听都有点乱有点怪有点诡,有点乱七八糟。片刻后节奏突然加快,吹箫人似是没了耐心一板一眼地吹奏,开始胡乱吹气,致使那种古怪的感觉瞬间达到巅峰,那高低起伏的箫声杂乱无序,直教人欲奔赴黄河一跃而下,以头抢地死了拉倒。

树上一只正在酣睡的蝉突然口吐白沫,头晕目眩重心不稳,一头栽到地上;隔壁墙角一只猫突然流泪不止,痛恨地捶胸顿足,指甲在墙上挠过来挠过去,扣出数道深痕;掠过屋顶的一只夜鸟身影在空中一顿,失了平衡,险些坠了下来,赶紧扑棱翅膀,逃命似的疾速飞走。

拉锯条般的的惊悚魔音跌跌撞撞地在每一寸空气中跳跃闪烁,夜色中突然飞快闪过一个人影,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只在空中晃过一个淡淡虚影。

那人循着箫声无声无息来到屋顶,撩撩衣袖微笑着坐了下来,一边注视着拢在暗影里的整个院子,一边用手拖着下巴仔细倾听,片刻后悠悠叹了口气,头疼地扶额,心想女孩子不是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会吹的如此毫无章法,真是不忍侧耳。

随即他又盈盈笑了起来,眉梢挂上洋洋弧度,下定绝心以后定要花功夫好好调教调教,两人琴瑟和鸣,一定别有一番情趣。

就在那人坐在屋顶上忍受非人折磨,发表自己忍无可忍的意见,顺便对美好未来进行了一下小小幻想时,有人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那些人的身影在空中急速一滑一落,暗处接着传来细微声响,刀剑寒光一现,鲜血淋漓铺洒。

风吹过,拂过还带着温度的尸体,刮起委地迅速枯萎的乱红,带着一丝喟叹。

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渐渐消弭,连箫声都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切归于岑寂。

在一片死寂中,屋顶那人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觉得甚是愉悦,随即浅笑着起身,飞下屋顶,在雕满细花的门前站定,

伸手,推门。

门开了条小缝。

一根银针惊电般飞射而出。

“来的这么慢,效率太差,”玉箫搁在桌上,慕挽晴坐在凳子上翻白眼,“废物。”

“承让承让,哪里比得上慕公子动听的箫声,”裴逸倚在门框上,手里捏着那根银针,笑得可恶,“动听”两字咬得极重。

慕挽晴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面色不自然地咳了咳,反驳道:“我又没有学过,根本就不会吹,吹成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是,真是不错,今日一曲真是让我魂飞魄散,此生难忘,依我看不如就叫《惊魂曲》,惊魂一曲,专治多梦打嗝,百分之百有效。”

那人脸上笑容越发欢快,笑得眉眼都要飞起来了,慕挽晴却一脸乌黑——这人甚是可恶,她就没有一种会的乐器,能吹出声音已经是不错了。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完全是,她会弹钢琴,只是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钢琴。

钢琴……

脑中突然出现了两双手,一双白皙柔嫩,一双修长笔直,两双手默契地在黑白琴键上旋转跳跃出美妙的音符……

慕挽晴的面色突然有些微微凝重,双眸蒙上一层茫然。

倚在门口的裴逸注意到了她的变化,脸上也收了玩味的神色,很认真的看着她,不再言语。

半晌后慕挽晴闭目悠悠喟叹一声,接着睁开眼拿起桌上玉箫塞进怀里,起身离去,路过门口时看也没看裴逸一眼,径直离去。

走出房门,一些浓腥的气味毫不掩盖地飘过来,她刹那间颤了颤,随即恢复若无其事的面容——有些事总要经历的,适应就好。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大门,懒洋洋踢着步子走在深夜的大街上,四周一片寂静漆黑,只有身后跟着很轻的脚步声。

她突然停住不再向前,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下。

她向前走了两步再次停下,后面轻轻响了两声再次停住。

慕挽晴终于忍不住回头,怪异地将那人上下打量,一脸嫌弃:“你跟着我干嘛。”

“距离太子大婚也不过几日了,不是要随我进宫吗?”把某人从龙潭虎穴求出反倒没有收到那人丝毫感谢的裴逸,没有点滴怨念,浅浅的笑悠悠散在风里,像是携了一缕淡淡的隔世幽香。

“我改主意了。”慕挽晴摇头,“我自己想办法就可以了。”

“自己想办法。”裴逸深深望她一眼,轻轻问道:“不相信我吗?”

“求人不如求己。”慕挽晴瞥他一眼,再次大步向前。

“我被慕小姐拿去做了一路的挡箭牌,”裴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却没有得到丝毫报酬,这样不太合理吧。”

月色深黑,慕挽晴的身形突然一顿,纤细身子久久伫立不动,仿佛要被黑暗淹没。

良久,她才回头,看着裴逸,一字一字很慢地道:“挡、箭、牌。”

“是,”裴逸坦然直视她,字字清晰,“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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