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街巷,地上落满了红色的纸卷,风一吹,漫天飘扬如红雨纷飞。
小孩子也比平时多得了奖励,流着哈喇子三两结群跑到街上去寻卖糖葫芦的老头,怀中铜板碰撞,一路叮咚作响。
文武百官纷纷早起,沐浴整衣,载着大盒的贺礼,喜气洋洋地匆匆往皇宫赶去。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慕挽晴此刻正在前院闲闲喝茶,准备培养一下自己的淑女气质。
太子大婚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第一,此人她不认识,第二,盛京礼法,皇子大婚迎娶正妃,要先在文武百官及其亲眷的注目下在皇宫内向皇上皇后叩拜奉茶,礼成,才能回府摆席宴请。
昨天她拒绝了裴逸提出的建议。
盛京针对嫡庶的身份区别并不苛刻,但庶女不比嫡女尊贵是众人深以为然的,尤其还是这种大场合,更不允许出一点岔子。她毕竟现在公开了身份,是庶女,没有资格去,去了万一落人话柄,到时候要承受这一切责罚非议的是慕王。
朝中平静的海面下永远暗涌深旋,各方势力复杂如千年大树的树根,再善良正直的人也会有敌人,总有人会时刻准备着捅你一刀,总有人会在你脚下不动声色地埋着炸弹,因此,容不得一丝原本可以避免的失误。
虽然她对慕王感情不深,甚至怨恨,但他毕竟给过她一片遮风挡雨的安土。她是非分明,不会胡乱给别人招致麻烦祸害,甚至让别人替自己去承担责任。
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
慕挽晴优雅地翘着兰花指,朱唇微启,阖上双目做享受状轻啜两口,然后突然不耐烦地一仰头,一盏茶一下子见了底。
啪!
茶杯被重重搁下。
没有意思!
“二小姐。”有婢女端着竹筐而来,里面装满了刺绣用的物什,显然是要她学女红。
慕挽晴嘴角一抽,赶紧脚尖一点掠出屋子逃了出去,留那人在原地张目结舌,不知道王爷回来要怎么交代。慕挽晴一路疾行来到门口,准备上街逛逛,却见王府门口停着一辆金煌煌的马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马车前一个白衣少年很是眼熟,手握缰绳,端坐车前却依然风度不减,正是某人的宝贝手下,钰书。
慕挽晴倚着门框笑了笑。
“小白啊。”慕挽晴走过去,拖着长调哥俩好地要去搂他的肩,“一大清早,你怎么在我家门口啊。”
钰书不动声色地一让,慕挽晴搂了个空,他简明扼要地吐出两字,“接人。”
接人?慕挽晴眼珠轱辘一转。接她?她昨天不是拒绝了吗?这是接谁?
想了一阵没想出来也懒得想了,只是看着这马车,便想起了这马车的舒适,又瞅瞅马车没有什么动静,想必是某人不在。
很好,天上掉下的馅饼不吃白不吃,进去躺一会休息一下也好。
二话不说,她抬手就要掀帘进去,手还没等触到车帘,有人却比她快了一步,当先掀了开来,呼啦一声,一张笑如春风的脸探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投怀送抱?我喜欢。”
慕挽晴的手做一个要抓捏的的姿势僵在半空,嘴角一阵哆嗦,随即恼怒回首。
坑爹的玩意!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家伙居然在里头!
身旁钰书恍若未闻地仰首望天,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游,打猎。
慕挽晴气节,恶狠狠瞪他一眼,又转回头去瞪裴逸,这摆明是你们主仆故意联合起来整我的!
“慕小姐这是要干嘛,逛街,我陪你吗?”裴逸无视她恼怒神色,笑得开怀。
“世子做久了就像试试小厮吗。”慕挽晴打趣道。
“的确,想试试新任裴小厮的手艺吗,不如上来好好享受一下。”随即不等慕挽晴回话,裴逸闪电般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慕挽晴立即被拽了进去。
慕挽晴对于自己前一秒还站在马车边后一秒就坐到马车里,上半身枕在一个人柔软的大腿上表示十分惊恐,霍然跳起,在一旁离裴逸最远的地方坐好,惶惶然摸着心口,直觉最近奇怪的事太多了。
裴逸一笑,眯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太子大婚你就穿这个。”
“太子大婚?”慕挽晴狐疑望他一眼,摇摇头,“我都说了不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裴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况且弩箭已经随时准备好,不过缺少一个靶子而已,你,或者是别人都差不多。”
还家伙,她的心思他全知道。
慕挽晴无奈地看他,“还有世子这是要干什么。”
“昨日你态度坚决,费口舌和你多说是没用的,倒不如直接像这样将你掳上车就可以了。”
“你跟着我去。”裴逸向后倚靠车壁,“我可不相信一身秘密的慕小姐回到慕王府就是为了吃喝玩乐,你想去皇宫自然有你自己的缘由,我不会过问,你便放心大胆地去做,剩下一切都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过你的猜测而已。”
“的确是猜测,不过也的确是真的,再说以你我的关系需要这么客气吗”
慕挽晴一噎,我跟你慕挽晴怒极反笑,斜眼一瞥,“你是强盗吗?”
裴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慕挽晴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有什么关系!随即听见裴逸吩咐,“钰书,启程。”
“是。”
“啊!”慕挽晴没想到他真的要带自己走,愕然一声,急忙要下车。
“跟着我去别人不会多说什么的。”裴逸伸手拦住她,“我不会拦你,只会助你,若你还不信我,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慕挽晴低了低眼,嘟囔道:“不是不信任你。”
“既然不是。”裴逸将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就跟我走。你问问自己的心,你到底想不想去,要不要去,是不是必须去。”
慕挽晴因为他的爽利直接一阵见血垂头不语,裴逸便权当她默认了。
马车行起,刚走两步,一人匆忙从府内飞奔出来,边跑边喊,“裴世子,我家小姐。”
马车停下,一阵沉默。
福叔在车外深深一揖,钰书淡淡看他一眼,便转开视线,越过他向外眺望。
没有人答话,福叔皱起了眉。虽然是裴世子要带他家小姐走,倒是不用担心会做出什么越矩无礼之事。可他家小姐毕竟待字闺中,怎么能孤男寡女共乘一车,裴世子怎么会连这点都不知道,要是让人看见了,免不了闲言碎语。
想到此,他赶紧上前两步,凑到马车边上,低低地道:“二小姐你还是快下来吧,要是让王爷知道……”
他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个,刚刚在马车内躺下闭目休息的慕挽晴豁然起身。
听到里面有细细声响,福叔面露喜色,以为他家小姐听见他的劝告,要从马车上下来了。
慕挽晴却坐起来不动,眼睛死盯着帘幕看了许久。
金丝楠木桌上茶气氤氲,裴逸对外面之事恍若未闻,手持书卷正在默阅,半张多脸被书本盖住,只露出清明眉眼,长长眼睫下掩,姿态娴雅,静谧安详。
须臾后慕挽晴将目光转向他,裴逸也抬起了头,两人对视,目光平静地近乎森然。
裴逸不说话,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凝视着她,
意思明显,我不强留,自己决定。
慕挽晴看他半晌,歪头一倒,重新躺到舒服的金丝软垫上,扭了三扭,调整成舒适的姿势,闭眼再也不动了。
意思也很明显,今天我就赖你这不走了。
慕挽晴懒懒躺在那里,鬓边一缕乌发搭在颊边,她呼吸清浅,吹起发梢飘忽,裴逸的心便也跟着那微微颤动的梢尾,有些莫名的悸动。
玉指懒懒搁上唇边,描绘出唇上翘起圆滑弧度。
“福叔。”裴逸清润的声音穿过车帘透出去“你去知会慕王一声,就说在下带着挽晴小姐去宫里,让他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拂她的。”
福叔闻言紧紧拧起了眉头,斟酌着词句,期期艾艾地道:“这…。这不合规矩啊。”
裴逸语气凉了几分,“难不成福叔是担心我对小姐有什么不礼之举。”
“不敢不敢。”福叔连忙道。
“既然这样你记得去跟慕王说一声即可,挽晴小姐被我带走,我怎么把她带出去的,就会怎么样把她带回来,不会少一根毫发,大可放心。”
“话是这样说,但是……”福叔抹一把汗,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裴世子说的这些他都明白,可是这样毕竟不稳妥啊。大婚盛宴小姐一个庶女随意去岂不是要被别人的口水淹死。
然而还没等他再次出口,裴逸已经吩咐钰书启程,马鞭一挥,金煌煌的马车毫不客气地扬长而去。
福叔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马车远去怔愣许久,像所有忠实而质朴的管家一样,眼底有着丝丝担忧。
------题外话------
昨天下午晚上又上课,今天不下雨了,又要军训……我只能说我尽力,休息时间全部用来码字。最近可能更新又少又晚,我也没有办法,昨晚打到一点多……过了军训这几天就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