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
今天是她产后第一天上班,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太想去。也许是因为宝宝的关系,从她出生到现在,自己还没有离开过她。
月嫂又换了一个新的主顾,田兮也搬回去住了。新请的阿姨从上个月开始来上班的,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主要任务是帮她带宝宝,偶尔有时间,也可以帮她打扫一下,周末休息。一个月的试用下来,总体感觉还是不错的,人看着老实本分,做事情也麻利。关键宝宝不排斥她,挺喜欢跟她在一起。
于是李晓也就定了下来,准备销假返岗上班,从产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就要另外找工作了。
虽然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临走时,她还是左一个右一个的担心,生怕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有想到的。阿姨笑着催她赶快上班,否则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李晓有点不好意思,虽然阿姨有着丰富的经验,自己不应该不信任,但是她就是舍不得离开宝宝那么长时间,八个小时脱离自己的视线,总让她有点不放心。最后还是捧着女儿的小脸蛋穷亲,依依不舍地下了楼。
工作一天下来,倒也没有多少的不适应,在这里实习结束后,很自然地留了下来,转眼已经三年多过去了,她不得不感慨时间真是如梭般飞跃,自己已经从一个菜鸟级的小助理到现在能够独挡一面的小律师,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最能体会。
同事们都很热情,中午空闲的时候问了好多宝宝的情况,她也献宝似地翻出手机里的照片跟他们一一分享。一些早就做了妈妈的女同事七嘴八舌地献了好多宝贵经验,李晓也都一一笑纳。
下午时分,老大把她叫入办公室,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早就坐了一个人,见她进来,他停止谈话,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眼神倒似有几分的暧昧。
她一早上都没看到他,以为他今天不进公司了呢,没想到,还是跟他打了照面,于是也回了一个职业的笑容。
“李律师,我这里有个案子是一个朋友交代的,我也已经跟老周讨论过了,你刚回来,最近手上也没啥案子急着跟,希望你来处理。案子虽小,但是考虑是朋友的,所以希望尽量不要出纰漏,我让老周配合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随时可以向他请教,等下你就跟老周回办公室研究一下。”
“好的,老大。”说着,李晓取过桌上的卷案,随手翻了几页。却又觉得不妥,抬头发现两个男人都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她一愣,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那没别的事情,你就先回去,我跟老周还有点事情。”
“哦,那我先出去了。”起身,带上门,她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回到座位,她突然好想女儿,偷偷地拨了电话回去,阿姨还是柔声地告诉她,一切都正常,小宝宝正在午睡,不吵也不闹,只等她按时下班回家,她这才收了线。
挂完电话,转过身,才发现周宜邦正站在她的身旁,她脸一下子潮红,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太大意了,应该出去打电话的,也许应该躲去洗手间用手机打的。
“宝宝还好?”他开口问。
“恩,阿姨说她在睡觉,不吵也不闹,挺乖的。”
“哦?看样子性格跟她妈可不太一样。”他揶揄。
“你笑我?”
“怎么会。你现在要是有时间就来我办公室一趟吧,刚才的案子有些细节问题我跟你说一下。”
“好。”她赶忙起身,抓起刚才的资料和自己的记事本想随他一起走,他却已经长腿一甩,大跨步地进了自己的房间,等她进入他的办公室,他早已经坐在了办公桌边,噼噼啪啪地击打着电脑键盘,微微皱眉。
她不知道他是在整理案件资料还是在跟人聊天,但是肯定都不太让他顺心,否则他不会把眉头皱成这样。
见她进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把门带上。”
她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关,经他这么一说,也就乖乖地阖上了门。
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照理不应该,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实习生了,他也早就不像自己刚进事务所时那样对她态度冷硬了。但是总让她心有余悸,估计是后遗症。
“在想什么?”他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她的胡思。
“啊?”话音未落,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悻悻地掩饰:“没想什么,在等你什么时候拨冗来给我指示。”
她轻轻地开了一个玩笑,他终于抬起了头,放松了面部表情,“不好意思,马上好。”
“没事没事,今天我有的是时间。”
“那晚上就一起吃个饭吧。”
“啊?”她没想到他的话题转换的那么快,自己的思维已经够跳跃的了,却总是跟不上他的,最后她只好归咎于自己的脑容量不够。
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办公室里永远西装革履,衣衫整洁得体,做什么事情都雷厉风行,除非他不愿意接的,否则没有什么案子是他处理不了的。她刚做他助理那会儿,常常被他的扑克脸搞的自己灰头土脸。他做事方式异常严谨,从不允许疏漏,她也就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他,不敢有丝毫的纰漏,但对于一个刚出道的人,经验的不足而导致出岔子是在所难免,李晓知道他很不满意自己,只是领导交代的人,他也只好应承容忍着。
那半年的磨合期真的是痛苦,那会儿她常常一回家跟箫剑抱怨,怎么挨上了这么个主,难伺候的很。没想到,箫剑非但不替她开导,反而夸对方做的不错,是个良师,就应该这样来治她,好让她知道社会的险恶,才能适者生存。
当初她为了箫剑的话,对这个男人更是恨的牙痒痒。
只是这么些年下来,也许箫剑还真说对了,要不是他的严厉,他的苛刻,他的精益求精,也就没有现在的她了,她应该感激他,不管他是故意刁难,还是有意引导,反正他成就了她,让她在这个圈子里小小地站稳了一下脚跟。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开始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他从不明说,她也就懒得去捅破。
他看着她结婚,看着她离婚,看着她一个人从大肚子到把孩子生下来,他的问候总是没有轨迹可寻,跟他的对话总像是在回答一个长辈的问话,也许这就是年龄上的差距,如果三年算一个代沟,那么他们之间要三个半,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下子跨三四个台阶,是够辛苦的,更何况还是她那种腿短的人。
于是,他们之间,就像是一场无形的拉锯战,牵扯着彼此。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意识到他在征询自己是否一起晚餐的时候,她自责不已,她怎么老在他面前游神啊?这要是在庭上,估计又要给挨骂了。
“唉…你呀。”他亲昵地摇了摇头,“就这么定了,你下班后先回趟家,然后我去接你。”
“不行,阿姨六点就下班了,宝宝没有人带。”她拼命地找着借口。
“所以让你先回去,然后我们带上她一起去啊。”他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让她顿时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像是个傻瓜。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她做着无谓的努力,但是她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会主动放弃。
“不会,我喜欢跟宝宝一起吃饭,就这么说定了。”他又噼噼啪啪地打了一会儿字,然后终于停下了手,看着她。
也行吧,至少她不用回去给自己做饭吃了,田兮那丫头,宁愿一个人住也不高兴来陪她,唉,真是太过分了。走了还振振有词,“我要给你留点私人空间,万一你一个少妇哪天春心寂寞了,也好肆无忌惮地把男人带回家,而不让彼此难堪。”
她只能跟她强辩:“我看是你自己有需要,怕被我打扰了吧?”
“切,有过的人才会想,没有过的人也就不会心心念念。”
“你去死。”
这哪里是好友,简直是损友。
还真有点想那丫头了,又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最近怎么样?她早已经不在这边干了,那丫头有追求,在学校里就比自己有勇有谋,这不,翅膀硬了,就跳槽了,找了一家更牛的事务所,雄心勃勃地想要在若干年后成为金牌大律师,然后叱咤风云。
临走时还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走?她笑着摇头,想当初她眼里只有箫剑,根本是胸无大志,只要能守在箫剑身边就已经足够,工作对她来说,只是为了糊口而已。
只是到最后,自己还是没有能守住他。
她总算再次拉回了自己的游神,却对上了他的双眸,他只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安静地端详着她。
她扯了一个微笑,略有一丝的尴尬,“那好吧。”
他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你刚才说那个案子要注意些什么?”她突然意识到进来的主题,于是开口问,还翻开了自己的记事本,准备拿笔记录。
“案子我已粗略地翻了一下,不急,明天再说吧。”
“啊?”她一愣,那还让她进来干吗?难道就是为了落实今晚的这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