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冬一时有些被吓呆了，只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豹子盯住的羊，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全身上下嗖嗖嗖直往外面冒冷汗。
夕阳西下，在昏黑一片的寝宫中，一双冷戾眸子，正狠狠地瞪着她。
沐小冬兮兮索索往后挪了挪，再兮兮索索往后挪了挪，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在秦无殇冰冷锐利的注视下，她不知不觉就矮下身子，偷偷摸摸藏到桌子底下去了。
秦无殇有些不能控制，刚才那一瞬间，他只觉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愤怒。
是的，愤怒。
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主动送给任何人任何东西，沐小冬是第一个。
秦无殇冷眼看着畏畏缩缩的沐小冬，往前一步，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同心结捡了起来。
他本来应该狠狠罚她的，换成任何一个人，今天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可是当秦无殇弯下腰，无意间瞥见自己满身的血迹，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沐小冬，脸上依然是那副阴狠狰狞的表情，却似乎为沐小冬把同心结扔在地上找理由开脱道：“是不是我吓到你了？用不着怕，这都不过是些该死的人。”
沐小冬不傻，秦无殇这么说，分明是在给她找台阶下了。
沐小冬藏在桌子下面，赶忙拼命冲着秦无殇点头：“就是这样！我……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要把你送我的同心结掉地上的，可是那上面有血。我……我晕血。”
沐小冬边说，看着秦无殇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血的铠甲，还故意装出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我可以出去吗？我……我好像快要晕了。”
沐小冬看着秦无殇，小心翼翼道，准备秦无殇一点头，她立刻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从他旁边冲出去。
秦无殇却压根没理会沐小冬的请求，他往前几步，一弯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藏在桌子底下的沐小冬揪了出来。
“你晕血，那是你的事。”
秦无殇冷冷冰冰道，他回头，对手下道：“叫人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擦身。”
跟着一把把沐小冬扛在了肩上：“我养着你，不是白养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乖乖服侍我擦身，二，我现在就派人把你丢到牢房里去。晚上自会有人用烧红的铁水来灌你！”
“我两个都不选！你这个死变态，臭虐待狂！你快放我下来！”
沐小冬不断挣扎，双手胡乱槌着那宽阔的背，却收不到任何成效，只能任由秦无殇扛着，一步步跨到了浴桶旁边。
“我……我真的晕血，你再这样扛着我，我就要吐啦！”
沐小冬反复尖叫着，两条粉嫩的腿儿也不甘落后，噼噼啪啪往秦无殇身上招呼。
可，踢了两脚，秦无殇毫无反应，反倒是沐小冬自己，感觉就像一脚踢在了铁板上，鼻子一酸，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你杀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你这个死变态，臭虐待狂，你给我个痛快，去找别人虐待吧，呜呜，哇哇，嘤嘤嘤……”
沐小冬一边哭，一边瞪大了眼儿，恶狠狠地怒视着秦无殇。
秦无殇拧起剑眉，竟突然觉得不知所措起来，他这时才发觉，原来，刚强如他，能够忍受最血腥的疼痛，却无法忍受她让人心疼的小声啜泣，他的心口像是突然被千万根小针戳刺。
他什么时候折磨虐待她了？他怎么一点没察觉？
“不要哭了。”秦无殇拧眉说道。
啜泣声没有停止，仍是那么教人心怜。
“我说，别哭了！”秦无殇用更严厉的口气说道。
静。啜泣声停了，沐小冬的双肩颤抖着，
因为强忍着，嘴里只能发出类似小动物的鸣叫，直到她再也忍不住的时候，她开始嚎啕大哭：“哇……”
秦无殇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到惊慌失措的滋味。扛着沐小冬，他只觉得放也不是，站也不是。
没过多久，沐小冬的泪水，就沾湿了秦无殇的衣服，一颗颗淌下他的背。
秦无殇铁青着脸，卸下盔甲，撕下自己一片还算干净的里衣，朝着沐小冬的脸就是一通乱抹。
秦无殇从来没有给别人擦过脸，更不要说是给女人，手上没有轻重，这么一擦，沐小冬只觉头晕眼花，简直连整个脑袋都要被他擦下来了。
不由更加大声地哇哇大哭了起来：“哇，你这个大力怪男，虐待狂，死变态，你把我的脑袋都要擦下来啦！”
秦无殇一愣，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是他的力气太大了，包括先前因为觉得有意思，把沐小冬提到半空，左右摇晃，甚至现在，他给她擦脸，在沐小冬看来，都成了折磨虐待她。
“我没有！是你自己脑袋长得不结实！”
秦无殇不禁有些懊恼，恶声恶气道。
他这么一凶，沐小冬以为他发火了，又哭得更厉害了。
“哇！你好凶，你骂人的声音好大！我的耳朵都要聋啦！你不光是大变态，虐待狂，还老是吼我，还一天到晚把我关在屋子里，不给我出去，这日子没法过啦！我不想活啦！”
沐小冬哭了又哭，直到嗓子都哑了，眼睛也又酸又涩时，她才稍稍喘了口气，不再哭得那么卖力。
一方干净的手帕，沾了温暖的热水，递到她的面前。
她原本不想接，但那方手帕却固执的愈靠愈近，眼看就要盖到她脸上来。
再不接，她就只能等着那个大力怪男再给她擦一次脸了。
她别无选择，只能接下手帕。
“哼！不要你来假惺惺。”虽然接过了秦无殇递给她的帕子，沐小冬却还是满心不悦，瞪大了眼儿冲秦无殇冷哼了一声。
“把脸擦一擦。”秦无殇双手插腰，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沐小冬抽噎着，虽然不甘愿，但是她脸上哭得乱七八糟，确实很不舒服。
热热的毛巾覆在脸上，一时间，似乎连她长期郁闷的心情都开始变得舒爽了起来。
低沉的男性嗓音，在沐小冬上方响起：“为什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