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径,细密回肠。
玖王爷缓缓前行,一边行走,忽然停了下来。
“本王梦见……”梦见一个女子忤逆自己,当着好多人的面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自己赏她鞭子,凌虐她,辱骂她,她却一点求饶的意思也没有。
“谷风,这世界上,当真会有不屈服于权贵的女子么?”玖王爷神思凝重,那梦好生奇怪,为何自己看不清梦里那女子的脸颜,听不见她的声音,更看不到她的表情。
“啊!也许,有吧。”谷风的心里略一怔忪,忽然想到湘歌。
夫人,不知道夫人现在怎样了,身子可安好?王爷与她,这辈子当真缘断恩绝,再没有相遇的可能了么?
玖王爷蹙眉凝思,好似一定要想出那梦中女子的容貌一般,思虑过度,大脑忽然传来一阵轰鸣,继而是撕裂般的疼痛,玖王爷大叫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王爷!王爷!”谷风大惊,周身的几个侍卫也跟着围了上去,就连四周隐匿在暗处的暗卫,心里也跟着纠结起来。
……
马车辘辘,沿着宽敞、平坦的官道一路行驶,速度不算快,却也有些微尘土被微微扬起。
“湘歌,累了么?累了我们便歇歇。”罗烈不时回头看看马车里的湘歌,这一次,自己是再不敢马虎大意让她走丢了,更何况,锦青也已经见着了她,倘若自己没有安全将她带到白昼城去,到时候要怎么向她爹交代,怎么向锦青交代?
“我不累,师傅。”湘歌对着马车前面的罗烈一阵哂笑,身子跟着马车一起颠簸起伏。他们的马车似乎才走了没多远,现在就歇息的话,这一路上要歇息多少次才成?
“湘歌?”复又颠簸了一会,罗烈又再度回过头来。
“师傅我在!”这次湘歌很主动地加以回答,然后索性钻出马车去,在罗烈身侧坐下来,“师傅!咱们一鼓作气赶到白昼城再歇多好?不然路上耽误太多的时间,白昼城有什么好看的景致都看不到了。”
“傻丫头,到了白昼城就等同于回了家,到时候景致天天看,还怕你看腻哩!”罗烈看着远方轻轻摇了摇头。
当真是全部忘光了么?这孩子以前最讨厌白昼城的!讨厌这里的一切,更讨厌她那个害死娘亲的爹。
……
好在罗烈是终于没有再停车,一路上有湘歌做伴也不寂寞,唯有云哲坐在马车里,一个人静思静坐,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晌午时分,马车终于驶到了白昼城外沿。
白水国的城不同于青羽国的城,相比之下,白水国的大部分城池外沿都建有壕沟,沟深不见底,引白水河河水灌流而入,俨然可以成为一道御敌、防敌的天然屏障。
片刻之后,湘歌几人已经来到城门之下,白昼城城门实是一座可自由拉缩的吊桥,平日里吊桥放下,供城里的士官、百姓出入,夜晚吊桥收拢拉起,由城门卫兵把守,苍蝇蚊子都放不出去。
“哇哦!”经过城门的时候,湘歌简直瞪大了眼,如此庞大的城门,如此古典的城池,让她宛然想到欧洲中世纪城堡,只是啊,这里不会有骑士,不会有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更不会有匹敌世界的魔法。
“前面的马车,停一下!”才走没多远,连阔达的城墙还没有通过,湘歌便听到身后忽然传来士兵的呼唤。
罗烈轻轻拽起束马的绳子,那马打了一个响鼻停了下来。
“几位可是从‘四方驿’过来的?”为首的一个兵士礼貌地开口。
“呃。”湘歌怔了一怔,印象里,自己看过的小说和影片里,守城的兵士都应该是一副蛮横无理、嚣张跋扈的样子才对。
罗烈盯着那兵士的脸没有做声。
却又听那兵士问道:“几位可是罗烈罗前辈一行?”
湘歌一脸诧异地看向罗烈,却看见罗烈瞬间露出一脸的疑虑,敌意分明摆上脸,只听他低声说道:“是又如何?”
“是就太好了!”那兵士好似经过多大的煎熬一般,悠然说道,“小人奉我家将军之命在这里恭候三位,现如今终于等到了!请三位即刻随我回别院休息罢!”
“哈?”湘歌被眼前的情况又是惊了一跳。看罗烈的表情,还以为才一进城他们就遇到了仇家,还以为依照这架势,他们会发展成剑拔弩张的境地,还以为自己又会被送到地牢里,忍受那非人的痛楚,还以为……
一念及此,湘歌忽然怔住了。地牢,折磨,痛楚……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又”?为什么那漆黑幽暗、闪着宛若地狱般烈火的感觉就好似生生在自己身边发生过一样?是这副身子以前的主人遗留下的残存的记忆么?
寒毛涔涔,湘歌忽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冷,仿佛处在万年不化的冰窟一般。
……
“敢问你家将军……”马车依旧未动,罗烈手拄着马车稳坐泰山,车厢之中,云哲也暗暗运功,随时准备听后师傅的号令。
白耀城的家为何会毁,他们不会不知道。
“啊。失礼了。”那兵士依旧一副文邹邹的样子,这才摸着脑袋说道,“我家将军是新任征前大将军,姚锦青。”
“锦青?”倒是湘歌率先感慨出声,继而罗烈也跟着略微放松开来,唯有车厢之内那一个清瘦的人影神色黯然,心里面满是充斥的不甘。
“你说你是锦青的下属,有何凭证?”罗烈忽略湘歌一脸兴奋的样子,怔怔盯着眼前的人儿沉声问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现在他们处在白夜酌所在的都城,白昼城里。
“是,前辈定见过这个!”那侍卫显然也知道罗烈的意思,随从怀里掏出个拇指大小的青玉玉佩来,那玉佩雕琢精细,可以明显看出是一条昂首摆尾的锦鲤,那雕工精细,独具匠心,似乎每一片鱼鳞都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
湘歌眼睛瞪大,看得咂了舌。她还从来未见过如此细腻的雕琢,未见过如此精湛的工艺,古代的工匠,无论是史书上记载的,亦或是没有载入史册的,似乎都有着浑然天成的超凡脱俗的技艺啊!
倒是罗烈,看了那鱼玉之后终不再起疑,马车缓缓前行,跟着那兵士向别院去了。
……
都城果真不比他处,街市内环绕,纵使是僻壤的小巷亦能听到热闹的喧嚣,来往的人群、秀丽的街景,纷纷在湘歌脑中编制汇聚成一幅风景画,如此新奇,如此出乎想象。
车子行驶片刻,在城郊一座别致的小院里停了下来。
那院落不大却打理得干净整洁,院子西侧有一颗枫树,虽是初春,那树上却已经冒出些五角形状的叶子,嫩嫩的带着绿味。
“前辈稍等,已经有人去通知将军了,相信他现在正往这边赶来。”那侍卫又是礼貌地一躬身,然后恭敬退到了院外。
罗烈站在院落当间,看着湘歌新奇地满院子参观,心里暗自揣测着锦青的心思。
“前辈!”思忖的空当,罗烈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院落之外传了出来,湘歌亦是顺着那声音循着看过去,恰巧看到高头大马上的锦青一跃而下,湘歌的心里竟生出一丝期许过后的久违感,好似很久没有见到锦青了一般。
“前辈,一路颠簸辛苦了,先进屋去歇歇脚吧!”
罗烈巍然不动,只是铮铮看着锦青。湘歌和云哲见状,亦是停下脚步来。
“前辈……”锦青款步上前,俯首在罗烈耳边低语几句,罗烈眼神变换,起初是倔佞,继而慢慢软化下来,最后终于低声对着锦青说道,“那就算是老朽暂时向将军借的。”
一进宅子,没有想象中的仆从满室,唯有一个管家恭敬立于里侧,看见几人进来对着锦青俯首,锦青也只是对他略微点了点头。
那宅子里屋子不多,四室,两厅,一厨,一院,跟着还有几间客房,好似是专门为湘歌一行准备的一般,房子的装饰也大多简易、整洁,没有太多奢华的雕饰。
事宜都布置妥当,锦青这才满意点头:“前辈,湘歌,籍小弟,车马劳顿,你们今日先歇歇脚程,明日我带你们转转这白昼城,买些需要的东西。”
“现在去不行么?”湘歌忽然怯怯出声,似请求又好似询问。
“你不累?”锦青侧过头来,眼睛里的关怀深深掩藏起来,白昼城的夜市是白水国一大亮点,说起来,他倒是打心底里想带她转转的,“马车上颠簸了一天,你不累么?”
“将军奔波一夜赶回来都不曾累,我悠然坐在马车里,能累到哪去?”湘歌一副嗔怪的表情,似乎在责怪锦青昨夜的不辞而别。
锦青心里露出一丝苦笑,刚要说话,却听到身后罗烈说道:“老朽年老愚钝,身子不比年轻人喽,赶了一天的马车有些劳累,就不去转悠了!”
罗烈在听室的椅子上坐下来,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锦青投来的感谢的目光。
罗烈大概已经能猜测出为什么锦青到现在都不曾告诉湘歌自己的身份了,也发现现在的湘歌亦是没有排斥锦青的情绪,只是,这样发展,当真没有后顾之忧么?自己只但愿他们这次能有个好的结果。
“那师弟呢?云哲一定能去的吧?”湘歌突然转过头来对向一直未曾说话的云哲,多天的相处,除了师父,她自然觉得云哲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有什么事亦会想着他。
“呃,我……”云哲支支吾吾,心里说不出的纠结。
“云哲有事,不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