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有些朦朦亮,诗诗已经坐在了喜房的梳妆台前。
昨晚,几乎穴道一解,她就紧张地坐起,借着微薄的晨光,她看见,喜房内只有她一人,而她,竟诡异的再次被穿上了喜袍,有些褶皱的喜袍,内里依稀能看见被撕毁的布料,这说明,昨晚确实有人来过!
她看着身下被换过的床单,发现昨夜本来放在床上要证明她清白的白绢消失不见,被换上了另一条洁白无暇的白绢!
——预谋犯案!
那个人夺去了她的初夜,还拿走了她作为处子的证据!
哼!
她对镜轻哼,清晰的铜镜里,反射出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绝美人儿。
这就是她的新生?
美,比上一世的她美好多,但也柔弱好多,看着那苍白无血色的肌肤,纤弱的娇躯,她心里暗暗自嘲:这样的身体,连太极拳都打不了!
颈项处的吻痕,清晰,而刺眼。
她皱着眉,昨夜的激情重返脑海,她压抑着有些作呕的心情,将衣领竖起,扣紧最上方的盘扣,将吻痕遮起。
这里是古代,是男尊女卑的古代。
女人失身于夫婿以外的人,光从电视上看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还有着很不好的命相!
克夫之女?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声自嘲,很有挑战的身份啊。
微微闭了闭眼,将上一世的所有过往恩怨深埋心底,当那灵透双眸再睁开时,她只是重生后的林诗诗。
“叩叩……”敲门声响起。
她再次理理颈间的衣领,确定那吻痕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方转向门口:“请进。”
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推门而入,有些羞怯又有些兴奋的说道:“三十八夫人好,奴婢小泛给三十八夫人请安,奴婢是大夫人今天刚刚分配给三十八夫人做贴身丫鬟的,从今后,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泛。”
小贩?
诗诗失笑:“哪个‘贩’?”
丫鬟眨眨眼:“就是,就是泛起水波的‘泛’。”她识字不多,这句话,还是当初大夫人给她起名时说的话,因为自己有了名字,所以对名字的来头特别记忆犹新。
“泛起水波……”诗诗玩味着她的话,泛起的是谁心里的水波?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诗诗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小泛数秒,面上有种淡淡的疏离,“小泛……,有劳了。”
小泛闻言大惊,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敢,照顾夫人是奴婢的本分。”
诗诗淡笑地点点头:“既然是贴身丫鬟,那就不用这么见外了。我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能与你成为贴身主仆,也算有缘。”
这是一个如同小说、电视中所描述的那种复杂家庭,光从洛老爷纳了三十八房妻妾便可见一斑,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一个不谙此世之道的弱质女流若想存活,必须拉拢心腹,只是,这个小泛可否能够信任?
虽然,小泛年龄很小……,可是,她毕竟是大夫人派来的呵。
这厢,就见小泛微启了健康而红润的薄唇,眨眨眼,眼底起了薄薄水雾,我见犹怜:“夫人这是说哪里话,能来服侍这么年轻貌美又温和善良的夫人,是小泛的福气,夫人放心,从今后,小泛就是你的心腹,只忠心于你一人。”
这话倒是说出了诗诗的心思,她暗忖:这丫头,能说会道,竟能够明白她的潜在意思,可是,忠心表达的这么快,岂不是更加可疑?
诗诗浅浅地勾了勾唇角,“小泛,我可没说要什么心腹。”
“不要?”小泛瞪圆了杏眼,不明所以,“可是,我从小在府里长大,见每个夫人身边都有个心腹,——那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小泛很羡慕那些给夫人们做贴身丫鬟的姐姐们,可以有个靠山、有个人生的奔头,所以,当大夫人将小泛指给三十八夫人您的时候,小泛别提多开心了,可是,夫人您却不要心腹?可是……可是没有心腹,你怎么跟那些夫人们斗啊?”
诗诗有些哭笑不得,小泛这丫头,到底是单纯,还是不单纯?
“我为什么要跟其他夫人们斗?”就算斗,她也斗不过她们,她一无背景,二无钱财,更何况,还是克夫之身……
小泛眨巴眨巴眼,“夫人,就算你不找她们斗,她们也会来找你麻烦的。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想,自然也会将你想成这个样子,在洛府,那些心境淡然的夫人们都、都……”她呐呐闭了嘴,可是省略的意思,诗诗都懂。
凭着这表述含糊的几句话,诗诗已对她心生几分释然。——或许,这丫头是真的想效忠于她?
“夫人?”小泛眨眨眼,看着有些走神的诗诗,“小泛要给夫人梳洗打扮一番,一会要给老爷和各位夫人敬茶呢。”
“哦。”诗诗回神,想了想,又道,“我已穿戴好,你来给我看看是否合宜,还有,这头发,我不会盘。”
小泛已灵巧的拿过梳子,为她梳着发髻:“夫人头发真好,顺滑、柔软,只是有些泛黄,以后小泛会帮夫人想各种各样乌发的办法。”
“呵呵,是不是其他夫人都是这样做的?”
小泛好像很懂似的连连点头:“当然!这样,老爷就能常常光顾了。”
老爷……常光顾?
诗诗的笑有些僵硬,那,她还是不要乌发的好。
看着镜中小泛伶俐的动作,诗诗心中平添几分喜欢。“小泛,你之前……是在哪位夫人跟前做事?”
小泛对着镜中的她一乐,“我啊,从懂事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大夫人,她好像是我记事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人哦!大夫人身边本来有三个贴身丫鬟的,我、小月姐姐还有一位年长的季姑姑,后来三十二夫人进门后,小月姐姐就被派给了她,我呢,还是一直跟着大夫人。直到现在,夫人您来了,我就被调来伺候您了。——对了,小月姐姐现在是三十二夫人的心腹,我和她现在各为其主!”
“噗——,别说的这么夸张。”这样,她有些怕啊,“其实,大家也只是为了在府里的日子好过点罢了,……我也一样。小泛,你在大夫人身边呆了这么久,这妾室夫人们该注意的事情,你一定知道不少吧。——跟我谈谈府里的事,还有,等会端茶时要注意的事。”
“嘿!夫人,这你可是问对人啦!听我跟你细细说来……
景城首富洛家,是在洛老爷的爹,也就是洛老太爷那一辈上发的家,原因是因为当时洛家出了个极为受宠的皇妃,洛老太爷又颇有经商头脑,借着皇室的些许势力,他很快就垄断了全景城的丝绸、药材、盐商等生意。
衣食住行,被他垄断了前两项最重要的,想不发,也难。
可是,上天是公平的,虽然洛老太爷有如此卓越的生意成绩,但是他的传宗接代大计却差强人意,只有洛老爷一男,一脉单传,饶是洛老太爷如何多妻多妾,依旧只有一男。
于是,艰巨的传宗大任,便落到了洛老爷的身上。”
“难怪,他娶了又娶,娶到我这会儿,都第三十八房了,连命相如何都不顾,只管娶!”诗诗听着小泛的解释,心中有些了然。
小泛不知她所谓的命相是什么意思,仔细的看了看自己刚刚给她盘好的发髻,满意的笑了笑,又拿出梳妆台中的首饰开始为她佩戴。
“洛老爷虽然娶了这么多房夫人,但是真正膝下的儿子依旧不多,只有七个儿子:
洛大少爷,洛承齐,三夫人所生;
洛二少爷,洛承兴,大夫人所生;
洛三少爷,洛承轩,六夫人所生;
洛四少爷,洛承墨,八夫人所生,当时七夫人、八夫人同时怀胎,同时分娩,只是八夫人生下四少爷就难产而死,而七夫人却喜得双生子;
洛五少爷、洛六少爷,就是那对双生子啦,洛承天、洛承赐,七夫人所生,不过也有天不遂人愿的地方,那就是两位少爷生下来就天生体弱多病,饶是洛家如此富足,天天人参灵芝的补着,也不济于事,两位少爷依旧病蔫蔫,完完全全是个药罐子;
洛七少爷,洛承臻,二十五夫人所生。
此后,无论是娶了多少房夫人,全都毫无消息,甚至是连个小姐都生不出来,于是,洛府的人暗暗传言,洛老爷,那里不行!
可喜的是,洛家现在有两个小太岁,洛承齐大少爷的大儿子洛宗源、二儿子洛宗承。”
诗诗看着小泛那不停扇动的唇,不禁咋舌,她眨眨眼:“小泛,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洛家这么复杂的家谱、人名,你居然都记得这么清楚。”
小泛不好意思的笑笑:“哪里,都是姐姐们还有夫人们常常念叨,我硬是被熏的!”
诗诗点点头,看向镜子,然后不动声色的将头上的珠钗拿下两个,腕上的镯子也摘下两只,淡淡的笑道:“……其实,七个儿子也已不少,由七个儿子再努力传宗接代,不就好了?”
小泛撅起小嘴,一脸老气横秋:“难啊。”
诗诗失笑:“为什么?七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吧。”
“才不呢,其实,七个人,还是相当于只有大少爷一个人!
五少、六少体弱,洛家的老郎中说,两位少爷在身体变好之前,决不能圆房;
二少为人冷漠,对女人更是毫无兴趣,人家都说、都说二少断袖;
三少天天游走花丛、妓院之中,从不正正经经的在家呆着,一听要他娶妻,他就窝在妓院十几天不回来;
四少人最好,可惜,却是个残废,大家都说,或许他那里也是个残废吧;
七少年纪还小,跟夫人您的年纪差不多,因为二十五夫人的原因,洛府的人都不是很热衷去给七少张罗婚事。”
因为二十五夫人的原因?
诗诗想了想,有些疑惑:“小泛,生五少、六少的是七夫人,生七少的一下就跨度到二十五夫人,这之间的其他夫人无所出吗?”
“据说,十夫人、十一夫人各生了一位小姐,不过都已嫁人,小泛我也对她们没有什么印象。至于其他的夫人,都无所出。”
诗诗讶然,一个诡异的想法涌上心头,她面上却依旧淡淡,若有所思的说:“这个二十五夫人,好福气!”
“才不好福气呢。”小泛不以为然。
诗诗不解。
小泛替她拿过斗篷,为她披上:“那个二十五夫人,刚刚生完七少不久,就突然急病,死了!”
突染急病,死了?
仅仅因为丧母而失去婚配的资格和宠爱?
这怎能成为理由?
诗诗双手收紧身上的斗篷,突然觉得有些冷,:“小泛,除我和二十五夫人之外,那这剩下的三十六房夫人可都健在?”
小泛摇头:“三十八房夫人里,现在只剩下十五个,一半都不到!其他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要不就是被老爷休了!”
“是吗……”
冷,真的很冷。
“这个话题,以后只有我们两人在的时候才能说,记得了吗?”
小泛那还有稚气的小脸难得严肃的点点头:“嗯,小泛知道,以前跟着大夫人那里,也学到不少,夫人您是自己人,所以我才对您多说了些。”
诗诗轻笑,“谢谢。对了,跟我说说敬茶的事情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