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宫孤鹤和皇帝出现在勤政大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帝不是被三皇子围困在了宗王府吗?
没有丝毫疑惑,宫人倒头便拜。虽然此时三皇子已经逼宫了,可是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皇帝多年的铁血手腕可不是吃素的。况且那四皇子正伴随一旁,看来这云氏是狗急跳墙了。
皇帝素手一挥,宫人鱼贯退出了勤政殿内。
一阵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古如烨已经大步踏了进来,倒头便拜:“禀陛下,应将女将正好救驾来京,大败云清风。四大世家已经护着三皇子退到南天门,南天门守将已经叛变,降了。”
皇帝目光移向南宫孤鹤,眼中涌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一丝无比的倦意涌现眉间:“来得真好。朕累了,这场战事直接就听令于小四吧。”
“是。”古如烨没有惊异,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只是把目光移向他身边的楼无病,眼神稍稍一愣。
皇帝蹒跚的脚步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临出门前飘来一句轻轻的话语:“小四,活着回来。”
南宫孤鹤眼中闪着令人莫测难懂的神情,就连萧色也有些诧异。本来计划就是挖地道救出殿下与德妃,然后退守岭中,那可是天然屏障,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可是一场大火竟然改变了整个局势。算计了所有能影响战事的因素,却独算漏了皇帝的心。一场大火烧出了皇帝的真性情,为了德妃娘娘的死,竟然不惜举起对云氏的屠刀。事情峰回路转,顺利来得更快已然在望了。
南宫孤鹤目光轻闪:“应将军来得好快。”
楼无病在一旁默默在看着乱世王朝的将军与皇子,古如烨已经运用内功烘干了头发,除了偶然没来得及冲去的血迹,带着一丝血腥味,一切都显得从容不迫,光华玉润,一点也不像刚从屠场上下来的将军。
南宫孤鹤更是一身清新雅绝,慢条斯理地指着外面正下倾盆大雨的天空:“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夫妻成仇,这一桩桩人间惨剧,连老天都在哭呢。”
楼无病把目光移向殿外,谁说不是呢,天地间亲情本应是情之首位,可是在皇家一文不值,狗屁。
古如烨的目光随之移向黑暗的天幕,眼前却浮现出成堆积成山的尸海,有的被踏成了血泥,连尸骨都不见,那雨水拼命洗涮,却也洗不尽用人世间血积而成的罪恶滔天,那涮不掉用尸骨搭成天梯通向那万恶之源宝座的悲哀。他为死在战场所有将士而默哀。
大殿在这一刻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殿外,只有雨水声在轻轻敲打着人的心窗。
一股冷风飘了进来,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大殿当中,手中一个圆形东西扔在了地上,骨碌碌一翻滚,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赫然映入眼帘。
楼无病还来不及感叹来人轻功的卓绝,那人头怒目圆睁,表情狰狞,仿佛不能置信的表情,还来不及消失在眼睛深处,是三皇子的人头。
随即魅一恭敬地说道:“主子,南天门已破,叛军余部向东南方逃窜。”
“云氏家主已经伏诛,云清风与蓝少主还有云贵妃均不知所踪。”
又一人飘落大殿:“程李蓝三家家将已全部消失,家主已经生擒。”
南宫孤鹤冷然望着外面,这一刻的他让楼无病分外陌生,片刻之后启唇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古将军,你着人包围四大世家,就地诛杀,不必带回皇宫,人太多了费事。”
楼无病心头一绷,如此冷酷无情的南宫孤鹤让她有些陌生,人家妻女又没有犯罪,他又何必赶尽杀绝。
“慢着。”楼无病出声,蹙眉看向南宫孤鹤:“这样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残忍?”南宫孤鹤冷笑一声看向她时,眸子不觉放柔:“这是他们该要承担的后果。如果这一战败的是我们,恐怕更残忍的他们也做得出来。成王败寇,天经地义。”
“可是稚子何罪?”楼无病反驳道。
“说的是。”一声温柔的声音传了进来,一位身着宫服的贵妇从屏风后面走进了众人视线内,
古如烨的双眼也是闪过一丝疑惑。
“娘亲,”南宫孤鹤温柔地摇头:“不连根拔起,后患无穷。”
丁德妃轻轻摇头:“覆朝之下,岂有完卵。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女子无罪,没入宫庭,留她们一条性命吧。”
南宫孤鹤看着这一双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思量片刻:“十岁以下稚女没入奴籍,其余全部缴杀。”
古如烨领命而去。
丁德妃回首看向儿子身边的女子,坚忍俊挺的身姿,一张美貌惊人的脸宠上嵌着一双上扬的凤眼,虽然略显冷淡,可是她的求情却使一些无辜的女子逃过了性命之忧,她的内心深处肯定有一处非常柔软的地方让人难以触摸。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儿子的身旁。
看着丁德妃打量着自己,一付看儿媳妇的表情,楼无病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她笑了笑,一身坦然,任她一番打量。
雨终于停了,黎明已悄悄来临,看着那一丝曙光,所有人都忍不住轻口气,夜,终于过去了。
后世在记载当中,把这一夜称之为火之变,云家终于为了德妃的死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也为四皇子的登基扫平了障碍。以铁血著称的帝皇也被史家称为最痴情的皇帝,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无数儿郎抛头颅洒热血。整个皇宫上宫,整整一月,都飘荡着一丝浓厚的血腥风,经久不散,连大街小巷都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四大世家被全部诛杀在本宅,连同尸骨一起被焚烧的还有那几百年才传承下来的巨大府第,冲天火焰而起,在顷刻间就化为了乌有,只余那一个个瘦小的身影,在军人的押解之下,步入奴隶司,等待她们将是永为奴隶的命运。可是谁又知道,时过镜迁,那瘦小的身影竟然长成了可以承担天下重任的肩膀,伴随着为她们挣得性命的楼无病,闯下了一片又一片的基业,成为了天下闻名的霸王花。无心插柳柳成荫,世事难料。而南宫孤鹤也是始料不及,今日的一时心软,竟然为他日埋下了祸根。
看着太阳冉冉升了起来,南宫孤鹤眼中有着暂时的迷离,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了父皇居住的乾盛殿,父亲与母亲的感情,让他看不懂。谁伤了谁,谁又爱了谁,只有他们自己内心最懂,就算亲如儿子也只是身外人罢了。
自此,商殷皇朝进入了另一个全盛时代,四皇子于十日后登基为皇,号天庆元年,皇帝为太上皇,丁德妃为皇太后,两人隐居在靠近温泉的皇家隐元山庄。
南宫孤鹤登基后,中宫后位空悬,只立了应氏女将应常青为皇贵妃,突显她的战功卓绝。萧色封为禁卫大军总统领,管着十万禁军。古如烨护驾有功,皇帝亲自赐下绵延千顷的田地与奴隶,成为了商殷王朝最为隆盛的世家。面对皇帝赐下的殊荣,古如烨却是荣辱不惊,依然是世人眼中的翩翩儒雅的睿智将军。
楼无病带着田子婧就这样在锦仪宫内无名无份的住了下来,双儿与柔儿两人还是一样在这宫里侍候。她可是丝毫没有闲着,除了锻炼自己的体质,还找来了轻功高绝的萧大,他是萧色的家奴,按数字排行,一直排到了九。萧大可是萧色最为得意的助手。面对楼无病,萧大可不敢怠慢,一月下来,也略有所成。她自觉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在皇宫里百般无聊,看着宫人迎来送往,为皇贵妃册封仪式而忙得人仰马翻。田子婧看着楼无病,目光有些心疼:“小姐,不如歇息一会吧,这么拼命会伤了身子。”
楼无病心下感动,看不出这田子婧虽然出身世族,却没料到她照顾人会这么贴心,做事妥当而又守分寸,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小姐。
楼无病心下有些无端地躁狂,严重缺乏安全感。看到那些高来高去的高人,她自身感觉到与人差距太大,一旦遇上顶尖高手,自己那两下子可不够看的。
这一月,楼无病只是远远地看到过南宫孤鹤,身着金光耀眼的龙袍,身旁伴着一个笑声清脆,身姿挺拔,一脸英气的女子,你侬我爱的在后花园散步。不知为何,楼无病选择沉默回避。从旁边宫女的嘴里听到,那应氏皇贵妃如何受尽三千宠爱,皇帝如何讨其欢心,花边新闻想不听都难。应采青已经成了全天下最令人羡慕的女人。楼无病却是冷然一笑,皇贵妃又如何,她上面不是还有皇后吗,再高贵也改变不了她为妾氏的命运,与别的女人一样要分享自己的老公,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她可决不能让这样的命运落在自己身上,绝不。
因为太忙,就连萧色也很少来看她,只有那古如烨也突如其来的上过一回门,坐了坐,喝了杯茶,然后就走了。她也只是神情淡淡看着他,送她入牢房的阴影始终让她难以对她敞开心怀,萧色也一样,那次利用让她给自己的心上了层枷锁,任何人轻易不得接近。这世界的男人都一样可怕,得防着点。